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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崔漓 二


  [燃^文^书库][www].[774][buy].[com]  四

  谁知道,除了程氏,竟然还有人算计紫兰殿!

  沈昭容不知怎么拐了个弯儿,竟然把采选的人中明宗最怜惜的那个凌婕妤也给送过来了!

  凌婕妤进了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崔漓和程才人:“沈娘娘告诉我,让我跟两位姐姐好好学,乖乖住,不许我离开这里。沈娘娘还说,一切都会好起来,让咱们等着看好了。”

  崔漓和程才人目瞪口呆。

  不过,还好,凌婕妤真的很安静,很乖。

  程才人也很安静,很乖。

  崔漓每天都在琢磨一件事:明宗什么时候能来?凌珊瑚在这里,想必他很快就会过来了吧?那么,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是要承宠,还是要退让,还是,假装自己不存在?

  阿珩无意中的一句话,却提醒了她:“最近大家都安静得很啊。好像连裘昭仪都不怎么出门了。”

  崔漓心中一动。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个时候,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出那个风头!

  所以,凌婕妤受宠就让她受,程才人如果也想承宠就让她去,自己只管安安静静地旁观就是。

  拿定了主意,崔漓恢复了自己高雅的生活,每日看书观花,与程、凌二人着棋、绣花,性子淡淡的,表情暖暖的,眼神清清的,笑容稳稳的。

  紫兰殿跟着崔漓沉静了下来,给人的感觉,格外的舒服。

  接着沈昭容就亲自上门来玩了。

  看看凌婕妤,看看崔漓,捎带着看看程才人。

  可是,崔漓并不想跟沈昭容过于接近。

  她背后就是邹皇后,她对面站着三妃,她家阿爷抢的是裘家在军中的地位,她和明宗有一种谁都没有的默契——

  她是个麻烦,祸害,惹事精。

  崔漓待沈昭容很疏淡。

  所以,整个紫兰殿与沈昭容,都格格不入。

  沈昭容其实是个非常敏感的人,所以,后来,她也就不来了。

  然后,明宗纳了新后。

  再然后,新后的手底下,方婕妤死了,一尸两命。

  整个大明宫静悄悄的。因为明宗被这件事弄得很愤怒,很伤心,宣政殿一锁就是三天。

  紫兰殿也静悄悄的。反正没人来,大白天便也关着门。

  可是,本应该在玄元皇帝庙里静坐的明宗,忽然跑到这里来了。

  明宗来的当天就宠幸了程才人,然后就颁了旨意,晋位为美人。

  崔漓心里酸溜溜的。

  但是程才人是怎么跟明宗那么快就滚到床上去了呢?

  崔漓只是看了阿琚一眼,阿琚就明白了,转身出去,三言两语就套了小语的话出来,回来悄悄地告诉了崔漓。

  崔漓轻蔑地一笑,低声悄道:“好手段。”

  转过头来,光明正大地取笑程美人:“啧啧,看看诏令上怎么说的——诚心为皇子祈福,颂念往生咒千遍,不惜自身——听说跪经跪得膝盖青紫了大块?听说为这个跟圣人抢裙子来着?啧啧啧,程妹妹,你快说说,当时你究竟是怎样想的呢?!”

  程美人的脸红成了番茄,咬着牙恨骂小语不绝:“语儿这臭丫头,必是她说出来的——嘴上这样没有把门的,转眼就把她主子我卖了个干干净净,你等我回去好生地收拾她一顿!”

  如今的房里,唯有三个主子围坐说笑,侍女们都被撵了屋外。所以大家说起话来格外没有忌讳。

  凌婕妤在一旁笑嘻嘻的,也跟着打趣程美人:“程姐姐成天说自己是看戏的,我们是演戏的,如今可也轮到你了呢!”

  崔漓眉梢一动,没想到凌婕妤竟然也这样灵透,心中微微一动,暗道此人以后可要提防些才好,然后堂皇地看了凌婕妤一眼,抿嘴笑一笑,方转向程美人,笑意中带着莫名意味:“你听听,连珊瑚都这样说了——她说的极是。你最得意的,就是能站在旁边袖手看戏,可如今世事如棋,你自己也登了台上了场,算是跟我们扯平了。”

  大家说笑,程美人却浑不在意。

  崔漓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两个人,自己交好就是因为她们俩虽然聪明,却单纯善良,可这单纯善良也有单纯善良的不好处,那就是,就算是已经有了危险的前兆,她们俩还是不当回事。

  听听凌珊瑚的话:“凡事往好处想,咱们仨如果越来越得宠,又不生嫌隙,又进不来别人,再足不出户,大场合都低调一点——她们还能怎样呢?”

  这世上的事情,是你低调躲避,就能躲得掉的么?

  崔漓虽然心里知道不妥,却也暂时无法可想,只好也跟着把事情往好处想:“希望,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就好。”

  已经露了头,如果不能借势而起,那么被皇后针对、陷害,乃至打落凡尘,必定就是顷刻之间的事儿——

  新立的这位皇后,可跟邹皇后不一样呵。当皇后照料的第一个生孩子的嫔御,她都敢照顾成一尸两命,已经不要面皮若此了呵。

  崔漓对这个皇后的警惕之心,超过了三妃。

  所以,既然已经有了程美人这个风头,那就不妨干脆把明宗的心留在紫兰殿好了。

  紫兰殿的猜枚赌茶、浅斟低唱,巧笑嫣然、琴棋书画,牢牢地牵住了明宗的神思。

  没多久,程美人晋位成了程婕妤。

  崔漓抿着嘴,拉着凌婕妤的手,一起笑话程婕妤:“看你还怎么说嘴,如今可真是粉墨登场了不是?”

  程婕妤显然也慌了心神,死死地拉住崔漓不放:“你必须跟我一起顶这个风头!我一个人,我不行,我怕的要命!”

  崔漓想了想,时机似乎也算合适了,点头应下。

  一架双面绣的屏风送上去,明宗有了个送到手的借口,大手一挥,逼着戴皇后晋了崔、程二人的位份。

  崔漓心中计算片刻,知道这就差不多了。

  而新晋的程充容,立时便呆若木鸡,吓傻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一次,连凌婕妤都知道紫兰殿怕是要倒霉了。

  只有沈昭容不知道,还大笑着跑来恭贺。

  崔漓看不起她那缺心眼儿的模样,懒得搭理她。

  程充容慌了手脚,竟然还跟沈昭容越好万一有事就去寻她帮忙。

  崔漓叹了口气,看着程充容,心下不由得惋惜起来——一个单纯善良的小娘子,一个相处舒服的同路人,若是能再多走一段路,就好了啊!

  可是,没多久,程充容就痢疾了,三两日,好好的一个人,没了。

  崔漓精神恍惚。

  阿珩阿琚都死死地守在她身边。

  阿珩提心吊胆地不住往四周打量:“这个内侍不是坏人吧?那边有个小宫女往咱们这儿看呢。”

  阿琚的神情却多多少少有些怪异:“程充容必不是病死的,必是有人害她。她必是要报仇的,只是不知道最近谁会倒霉。”

  崔漓正在发呆,闻言扭脸回来,看看阿琚,又看向窗外,低声道:“她风头太盛……我本来以为只会给她个绊子,夺了位份就罢了,谁知道竟然一下手就是要了她的命……一后三妃,她们只怕没一个逃得了干系的……”

  阿琚紧紧地贴在了她身侧,胆小地说:“那程充容一定会去找她们四个的,对不对?”顿一顿,又低声问:“小娘,咱们怎么办?”

  崔漓轻轻地阖上眼,咬了咬牙,低声道:“先看看,看凌珊瑚怎么办。”

  翌日清晨,凌婕妤令人传言:“昨夜梦魇,浑身大汗,今日觉得头重脚轻,只怕是病了。”

  崔漓微微点头:“她的法子是称病。不错,大家都知道,她一向胆子小。碰到这种事情,她不病就不对了。”

  阿珩看看阿琚,低声问阿琚问过的那句话:“小娘,那咱们怎么办?”

  崔漓深吸一口气:“请封宫。”

  明宗再来,崔漓痛痛快快地洒落了一大篇,痛哭着请求:“嫔妾怕死,求圣人放嫔妾一条生路。”

  明宗跌跌撞撞地走了。

  崔漓边擦泪边站了起来,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郁卒:“陛下,咱们,再见罢……”

  ……

  五

  崔漓封宫,不仅封住了外头的窥视目光,还把那个聪明的凌珊瑚赶了出去。

  凌珊瑚如愿以偿地去了沈昭容的蓬莱殿。

  有沈昭容的照顾,无人敢再欺负凌珊瑚。

  崔漓开始休养生息。

  有时候,崔漓会想,也许,真的在大明宫这样过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没有争斗,没有烦扰,也很好。

  虽则寂寞,但自己一直也都没有过热闹日子的习惯,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其实很适合自己。

  崔漓把心思沉了下来,不仅看花,甚至开始亲手种花、浇水。

  她觉得,能跟着这一殿的兰花盛放闭合,能这样让自己的悲喜不被外头的脏臭事情牵绊,真的,真的,很惬意。

  那一段日子,崔漓过得十分舒适,洒然,甚至,真的有了飘然出尘、仙姿绰约的影子。

  带着崇拜眼神看她的阿珩阿琚悄声议论:“小娘越来越美了。”“那不叫美,那叫高雅,脱俗!”“高雅脱俗难道不是最美的么?”

  崔漓不在意这些。

  这种日子,如果能一直过下去,当然是好极了的。

  但就怕,总是会有一些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人,跑来自以为好心地打扰自己神仙般的生活。

  崔漓一直以为,来的会是奉了邹充仪的命令来请自己出山与新后争斗的沈昭容,或者是不坏好意、抽空来为难或意图除去自己的贤妃或贵妃,又或者是在蓬莱殿里过得太舒服以至于想要“接济”自己的善良的凌珊瑚,却万万没有想到,来的是明宗。

  他怎么来了?

  崔漓心中若有所悟,德妃,听得说,死了?

  而且,是误服了朱砂?

  食丹炼汞的人,怎么可能会误服?!

  这种幌子,不过是大家面子上有个交代得过去的借口罢了。

  至于到底怎么回事,就是以崔漓这样离着权力中枢遥远的不得宠嫔妃,也能猜出个一二。

  “想是,她以前做的错事,被圣人查出来了?”崔漓试探明宗。

  明宗痛快地点了点头:“是。贤妃死胎、邹后被废,她是首功——贤妃的毒,是她下的。我刚刚查到这里,她就误食朱砂死了。想来程氏的死,她也脱不了干系。”

  崔漓垂下了眼帘,死了一个人,就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她的头上。你怎么不说方婕妤路修媛的死也是她做的?

  明宗发现了崔漓的不为所动,有些沮丧,低声问道:“漓儿,朕是不是很没用……”

  崔漓心头一震。

  明宗这是,在对自己,示弱?

  不不,不对,皇帝哪里用得着对自己一个小小的封了宫的嫔示弱?

  他是在对自己说真心话!

  他——相信自己,依赖自己!

  崔漓的心中就像是被一道阳光狠狠地照亮,整个人都要发起光来!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么?!

  崔漓不由得把全身的所有温柔细胞都调动起来,主动地搂住了明宗的脖子,亲密黏粘地细细吻他,压低了声音,编造了家里的各种宅斗状态去哄劝他,想了想,还意有所指地加了一句:“……内院的事情,我母亲说什么,便是什么,余者谁来告诉我阿爷什么他都不信,哪怕让他亲眼看见母亲杀人,他也是不信那把刀是母亲主动想要拿在手里的。”

  明宗果然被那种夫妻间的信任状态吸引,拍着腿赞叹:“夫妻之间,信任若此,真是人生之福!”

  崔漓再进一步,整个人显得更加恭顺柔软:“所以陛下肯全心相信嫔妾,肯把德妃之死的实情告知嫔妾,嫔妾心中十分安然。封宫的日子也会过成岁月静好。嫔妾知足。”

  这句话一说,即便是白天,即便是仍在封宫,即便是并未打算要留宿,明宗也再也难以拒绝崔漓的柔情攻势,抱住崔漓,就势倒在了床上。

  一切,水到渠成。

  ……

  六

  清晨。

  孙德福在外头低低的唤醒明宗,到时辰去上朝了。

  崔漓也醒了,知道明宗正在看着自己,自然柔情万种,淡雅安静地睁开了眼睛,没有纠缠,没有撒娇撒痴,只是微微笑着,喊出了她进一步的试探:“夫君,早。”

  明宗的瞳孔顿时微微一缩。

  崔漓心下咯噔一声,知道自己急了。

  皇帝就是皇帝,宠幸女人没什么,但女人竟然有要求,那就不对了。

  崔漓觉得有些腻歪。

  其实,紫兰殿封着,也挺好,不用应酬皇后三妃,不用管掖庭有个邹充仪,也不用理睬大明宫里昭仪昭容的暗地里的较劲,更不用小心翼翼地伺候这个疑心病重的皇帝,真的挺好的。

  但是,事已至此啊……

  崔漓心里很不高兴。

  垂下眼眸,不高兴了的崔漓端起了世家大族女子的疏离清淡:“嫔妾伺候陛下起身。”

  明宗也反应过来,温声按住了她:“接着睡吧。”

  崔漓索性不起身,拥被而坐,看着他自己收拾清楚,然后回过头来,迟疑着问自己:“紫兰殿,要解除封宫么?”

  德妃刚死,就给自己解除封宫?

  明宗这不是来宠爱自己的,这是来给戴皇后和满宫的恶毒女人树靶子的吧?

  崔漓的心头,蓦然腾起一股怒火。

  她只好再次低下头,垂眸,低声道:“陛下若觉得有解除的必要,那就由着陛下。只是嫔妾还不想出门,所以,能不能让嫔妾再病一段时间?”

  既然已经承宠,不解除封宫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但是,能不能让我借着养病的因头,再躲一段时间?

  即便是当靶子,崔漓也想给自己造个再安全一点的氛围来。

  明宗应下,转身走了。

  浑身酸疼的崔漓重新倒了下来,有些失神地睁大了眼睛,焦距模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满心欢喜的侍女跑了进来,一左一右地跟她道贺:“恭喜小娘,贺喜小娘。”

  崔漓淡漠的声音响起:“不过是承宠,程充容没有过?方婕妤没有过?路修媛没有过?喜从何来?!”

  阿珩打了个寒战。

  这三个人,可都死了!

  阿琚呆了呆,才怯怯地问:“小娘,你是说,你发现有人要害你了么?”

  崔漓坐了起来,懒懒散散地拂开自己的头发:“现下还没有。只不过,早早晚晚的事儿。你们俩都打起精神来。只怕,明枪暗箭的,快了……”

  明宗特意去戴皇后那里替崔漓解释的事情迅速传开。

  崔漓心里更加不悦。

  明宗其实就是想树个靶子给戴皇后吧?

  不然为什么明知道她一妒如斯,还这样匆忙明白地把自己摊到了她的眼前?

  这不是宠爱,这是陷害!

  崔漓对明宗,除了一个女子对自己男人的贪占心思之外,陡然间多了一股说不明白的怨气。

  不过,这个怨气,消散得十分快。

  快到大家都没有想到。

  崔漓觉得自己这阵子的食欲非常好,脾气非常急,性子非常坏,睡眠非常沉。

  崔漓觉得自己怪怪的。

  阿珩和阿琚却一直认为她是在发作明宗。

  但忽然有一天,崔漓自己察觉出了不对,怔怔地坐在那里,手中的书不由自主地松了,跌落地上,颤声低问:“阿珩,我上个月的小日子是哪天?”

  阿珩一下子愣住了,低头掰着手指头算,忽然惊叫一声:“已经过了七天了!”

  阿琚一下子跳了起来:“小娘!你往常一天都不差的!”

  崔漓的双手颤抖着掩住了小腹,低声道:“我是不是,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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