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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婆媳


  [燃^文^书库][www].[774][buy].[com]  邹惠妃其实已经有些烦了明宗天天来。

  明宗每日来了,各种花样轮番上阵,赏花、作诗、舞剑、听琴、手谈,甚至还有些时候,很好奇地要求邹惠妃关上殿门,一个人给他也照着女子的模样画个红妆什么的……

  王奉御倒是没说什么。陶司医却几乎每天来请平安脉,对于邹惠妃上一回三坛酒的战况十分警惕,两个多月严禁她碰一滴酒。哪怕是明宗来时,陶司医也硬邦邦地告诉他:“陛下若是余生还想有日跟邹娘娘共醉,现在就不要让她再饮!”

  邴阿舍的小厨房里也是各种滋补的东西每日各种炖,陶司医偶尔还会进去检视一番,然后才走。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下元节刚过,陶司医的父亲急病去世。明宗只好放了陶司医扶柩回乡。好在陶司医的家乡就在华山脚下,所以来回倒不会很久。

  邹惠妃趁机给陶司医讨了个恩典,请明宗有功当赏,此时给陶司医挪一挪位置,回乡丧礼上也好看些。

  明宗会意,便将陶司医升做了侍御医,并赏了华山旁边的十顷良田,给陶家当做祭田。

  陶侍御医自然对明宗感激涕零。来仙居殿辞行时,又给邹惠妃严严正正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发誓道:“邹娘娘如此深恩,小臣无以为报。但小臣在朝一日,便不教娘娘的康健再有半分危险!”

  邹惠妃笑了起来,道:“这是奖赏你家令尊养了个好儿子,倒还真不是给你的。至于报恩,你把圣人的康健照顾好,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何况,我一个内宫妃嫔,你是无法步步守护的。还是快去给我寻个精于此道的女医来随侍,方是正经。”

  陶侍御医郑重应下。

  待他一走,不过两三日,邹惠妃便觉得无人耳提面命令自己吃这个吃那个,不许动这个不许碰那个,身子就懒散起来。便是已经养成的每日在仙居殿内散步的习惯,都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明宗还是如旧,除了初一十五,再分给沈昭容六七天,剩下的日子,天天泡在仙居殿。

  邹惠妃渐渐地觉得十分疲累。终于有一天,明宗前脚去上朝,邹惠妃后脚就在仙居殿里大发脾气。起因不过是早膳没有她想吃的醋芹。邴阿舍被一顿大骂。

  这几乎是邹惠妃这辈子发火发得最大的一次,便是横翠都是第一次见到,吓得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不敢吭声。

  桑九却心中一动,拉了小语问了几句,脸上露出了微笑。

  待邴阿舍抹着眼泪去了小厨房,被桑九两句暗示说得面露喜色的小语连忙追了上去。

  这边桑九也悄悄地走到独自躺在床上生闷气的邹惠妃身边,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邹惠妃一愣之下,连忙翻身坐起,看着她,失声道:“果真的?”

  桑九抿着嘴笑,低声道:“婢子可拿不准。您得问御医。”

  邹惠妃的腮上顿时红了起来,当时就要让桑九去找王全安。

  桑九忙拦住了她,悄声道:“这件事,却还要再商议。”

  邹惠妃想了想,缓缓点头。

  桑九看着她能冷静下来,心中自是十分安慰,偏头想一想,却又发起愁来:“如今,最麻烦的就是圣人天天都来,这个却要命。”

  邹惠妃的脸上也顿时满是苦色。

  ……

  ……

  邹惠妃正在望天祝祷明宗以后夜夜都去沈昭容殿里,忽然兴庆宫来人传话:“太后娘娘说十来天没见着娘娘了,请娘娘去一趟。”

  邹惠妃心道这真是雪中送炭,忙让那人先走:“你这就回去说一声,我今日上午有些琐事,待下午太后睡醒了就过去伺候,晚膳也在那边吃。”

  然后就让人去明宗那里说:“太后让我今日过去,我们娘儿们好容易闲一日,请圣人恕罪,今晚我就宿在兴庆宫了。”

  明宗悻悻得很,却又无法,想来沈昭容说不定也会跟去,左思右想,决定去看高美人。

  待邹惠妃到了裘太后那里,却看见裘太后面沉似水。

  邹惠妃心中一动,面上便带了莫名的神色,却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等裘太后叫起了,方恭恭敬敬地叉手在一边站了,温声问候:“不知太后叫嫔妾来,有什么事情?”

  裘太后看着她,哼了一声,冷道:“倒是有眼色,看出来我不高兴,就不像往日那样放肆喧哗了。我且问你,这两个多月,圣人是不是除了初一十五在清宁宫,其他时间都在你和戎儿两个宫里?是不是一次也没去过别处?”

  邹惠妃叹了口气,腹诽个不停:你老人家当年专宠于先帝的时候,可是连先帝酒后临幸了贵太妃都要发五年脾气的!我如今还分了宠给沈昭容呢,您就看不惯我了!

  口中却恭敬答道:“是。”

  裘太后看着她坦然自若的样子,怒气又旺了两分,一拍桌子:“你不知道么?集宠于一身,也就是集怨于一身!才刚刚在大明宫露面,就又想要把自己推到万劫不复的火坑里去么?那我还帮你做什么?由着你在掖庭自生自灭,岂不省事?!”

  邹惠妃吃一大惊,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裘太后,失声:“母亲!?”

  敢情,裘太后不是在怪自己霸占了明宗,而是嫌自己不会保护自己?

  邹惠妃忽又低下了头,眼泪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裘太后大怒,手变成了拳,砸在了凭几上,喝道:“怎么,哀家还委屈了你不成?有了三分颜色便觉得自己可以开染坊了?现在几大宫室里天天密议,只怕对象就是你一个人!你就不怕全后宫的人联合起来害你?倘若真有那一日,哀家想要救你就救不了!”

  邹惠妃越想越觉得感动,心酸不已,眼泪根本停不下来,抽抽搭搭,越哭声音越大,有一半也似乎是知道自己是因为身子的缘故,索性一下子坐到裘太后胡床前的带锦垫的矮墩上,放声大哭起来。

  裘太后被她这样忘形的哭法也吓了一跳,愣住了,与同样看愣了神的余姑姑互视一眼,彼此都疑惑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什么原因。便都将目光移向了在一边若无其事看着自家娘娘痛哭的桑九,目露询问:你娘娘这是发什么癔症呢?

  桑九看着裘太后和余姑姑抿嘴一笑,转头在余姑姑耳边轻语两句。

  余姑姑又惊又喜,一把抓住桑九的手,拼命地压住了声音问:“可是真的?”

  桑九摇摇头笑道:“还不知道,只是怀疑。”

  裘太后看着余姑姑的脸色表情,和桑九的镇定,再看看仍在放声大哭却没有半点绝望气息散发出来的邹惠妃,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脸色也渐渐激动起来,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颤抖着声音问:“桑九,你说实话,你娘娘是不是……”

  桑九忙一摇头,低声道:“真的不知道。上午才疑到这里,还没来得及找御医来诊过。”

  余姑姑忙问:“上次换洗是何时?”

  桑九抿嘴笑道:“已过了二十多天了。圣人天天来,我们都忘了这回事了。今日不是娘娘为口吃的大发脾气,我还想不到这里。”

  裘太后喜得一拍手,笑道:“十有**了!说,是想吃什么不得来着?”

  邹惠妃哭了这半天,觉得胸中的酸涩好了大半,抽抽搭搭地自己抢先回答:“醋芹!我昨儿晚上特意说了要吃,结果因为没有鲜嫩的芹菜,所以今天早晨就没做。没做还不告诉我,然后我说了两句,她还觉得委屈,还敢当着我的面儿撇嘴……”

  裘太后拍着凭几哈哈大笑。

  余姑姑也笑了起来,扶着邹惠妃的肩膀劝道:“行了!不就是醋芹吗?兴庆宫有,晚膳一定让你吃上,可好?”

  邹惠妃一听别人口中的醋芹二字,竟然馋得咽了口口水,眼巴巴地看着余姑姑问:“姑姑,真有?”

  裘太后看着她可怜的样子,大笑之余,连忙一叠声地让余姑姑这就给她端去。余姑姑笑着摇头去了。

  裘太后便笑着拉了邹惠妃坐到自己身边,悄声道:“我看啊,十有**就是的。我当年也是这样,别的都是小事,凡我想吃的东西,如果吃不到,那必是要闹到金銮殿上先帝眼前的。”

  邹惠妃这时候才红了脸,低声道:“嫔妾还没确诊呢。而且,也暂时并不想对外说……”

  裘太后想了想,点点头:“这样也是对的。没到三个月,还是不说为好。这样吧,我现在宣那个擅长妇儿的牟一指过来,让他在这里给你看。等他走时,嘱咐他一句,对外只说是我不舒服就是了。”

  邹惠妃咬住了下唇,轻轻点头。

  裘太后看着她现在的模样,笑了起来,调侃道:“难得啊!这三年在我跟前一直都是聪慧刚强的,现在也会小鸟依人了?”

  邹惠妃红了脸,低头撒娇:“母亲笑话我……”

  裘太后呵呵地笑着,一把把她搂到了怀里,口中道:“此时不笑何时笑?再过几个月,你当了娘,我就真的不好再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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