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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书信化灰无字纸


  刑部尚书刘康年焦急万分,他心中总觉得钱弘佐下一个找上的人会是他,所以临阵脱逃,一路直奔刑部去了。

  到了刑部之后,他便马上命令人马开始纠集,以支援钱弘佐为名,令刑部中人随他一同前往礼部尚书府邸,也就是陈礼德的家。

  同时,刘康年也派出亲信,前往慕容龙城的驸马府,向慕容龙城禀告此处发生的事情。

  刘康年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等到他带人到达礼部尚书府的时候。

  正看见钱弘佐从一名侍卫手中接过厚厚的一摞书信。

  刘康年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

  要知道宰相一般有什么事情要找他们这些尚书,从来不是通过这样的书信形式,而是会采用当面谈,或者是通过口头传话,再或者是飞鸽传书,不会使用这样的书信留下证据。

  钱弘佐拿着书信,微微皱眉,转过头去,便看到刘康年带着一群刑部的人到了。

  侍卫单膝跪地,道:“启禀陛下,这些书信是在陈礼德书房之中发现的,小人不敢拆开,所以交给陛下。”

  陈元立脸色苍白无比,陈礼德的家人更是惊慌恐惧。

  钱弘佐并未回复,而是一直盯着刘康年。

  刘康年对钱弘佐尴尬一笑,低下头,作抱拳姿态。

  钱弘佐略微笑了一下,道:“这些书信想必是陈礼德平日里与些朋友之间往来之物,乃是陈礼德私人之物,这其中是否有关于他杀死宰相的线索,需要拆开来才知道。”

  胡牧眼角抽搐,心中同样紧张,生怕这些书信里面,会写了自身的名字。

  这些书信是哪里来的?

  胡牧也好,刘康年也好心里十分清楚,分明就是钱弘佐找人塞的,这是要强行给人扣上罪名。

  但,这是皇帝亲自找到的证据,谁又能够质疑?

  他想要除去谁,便在书信的内容中操纵一下便可。

  钱弘佐道:“这书信之中,想必涉及到了许多关系网,也关乎于整个吴越国的根基,刘康年。”

  刘康年顿时抬头,道:“陛下。”

  钱弘佐道:“朕看到你带了刑部的人过来,你有心了。”

  刘康年冷汗直冒,第一次对这个小皇帝感到惧怕:“陛下过奖了,这是臣理应要做的事情。”

  钱弘佐道:“那么,刘尚书,你觉得这些书信,应该如何处置?”

  刘康年一时间无语,不知该说什么,但迎着钱弘佐的目光,只能低声道:“一切,当然要凭陛下做主,无论陛下做什么决定,臣必定会支持陛下。”

  这个时候不表忠心,稍后等书信拆开了,真的是自己,那结果就惨了。

  现在这样,说不定在钱弘佐这里留下一点好的印象,叫钱弘佐将书信指向之人,能够换成别人。

  钱弘佐看向了胡牧,道:“胡牧,你是吏部尚书,你说呢,这书信该如何处置?”

  胡牧脸色僵硬,道:“正如刘大人所说,便按照陛下说的去做,臣等相信陛下。”

  钱弘佐摇了摇头,道:“胡牧,你是吏部尚书,自然知道,我吴越国接连折损大臣,已经无力再折损了,你说,如果朕将这些书信打开了,到时候再找出一位大臣来,令其出现问题,那结果……”

  胡牧和刘康年顿时微微一愣。

  钱弘佐道:“朕有些不想拆开这些书信了,胡爱卿、刘爱卿,你们说,朕还拆么?尤其是刘爱卿,你掌管刑部,朕如果不想拆这些信件,在礼法上,可以说得过去吗?”

  刘康年连忙道:“陛下乃是天子,陛下所说之语,便是天语,陛下所做之决定乃是天之决定。无论陛下怎么做,怎么说,都有陛下的道理。礼法需要遵从陛下的德行,而不是陛下受礼法之控制。陛下现如今觉得吴越国需要安定,这书信不应该拆,是有陛下道理的,说明陛下圣德,乃是一位英明的君主,当然,即便陛下决定拆这书信,陛下也并无错误,因为,陛下想要的是真相,也不希望吴越国的朝堂上贪官纵横。”

  胡牧顿时道:“臣附议,刘大人所说之语,也是臣想要说的,臣还要说的是,陛下您宽厚仁德,且了解吴越国的情势,您知道,吴越国人才短缺,那宰相之位已经空出多日,而现在,礼部尚书、兵部尚书又这样突然间离去,想要找到继任之人,绝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此刻南唐与我们吴越国建交的关键时刻,的确不适宜再让朝堂之中有人手折损了。”

  钱弘佐点头,道:“两位爱卿果然都是忠良,所说之语,皆是发自内心,朕感受到了二位的忠诚,朕心中,也是如同两位爱卿这样想的,这书信之中的人,便算是他们幸运,又或者说,这书信之中,也许并无其他大臣的名字,总之,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吴越国的稳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来人,上火盆。”

  话音落下,顿时有侍卫马上转身,前去寻找,准备了起来。

  钱弘佐开口道:“这书信,应该烧了,就好像从来都未曾存在过一样,上天有好生之德,朕要以仁德来对待吴越国的臣子,过多地杀戮,朕不想要有什么涉及。陈礼德是否是杀死宰相之人,朕觉得,已经不必再继续追查,因陈礼德已经死了,他是不是,大家心中皆有定论,至于这些金银财宝,终究乃是百姓辛苦度日,交上来的税收,这其中贪赃枉法之罪责,是无法躲开的。”

  钱弘佐继续道:“朕乃是仁德之帝,那夷三族之罪责,朕便相对赦免,陈礼德的家人,也需要为陈礼德做错的事情而背负责罚,所以,朕决定,从今往后,陈礼德的家人,身上有官职的,全部卸任官职,然后,连同家人一起,贬为庶民,三代不可为官,以儆效尤。”

  “陛下圣明!”胡牧顿时道。

  “陛下圣明!”刘康年也开口道。

  陈元立无力地跪在地上,叩首道:“多谢陛下恩赐,臣代父受过,多谢陛下仁慈。”

  不消片刻,火盆来了。

  钱弘佐拿着书信,看着火盆之中的火焰,抬起手来,将书信一一丢入到了火盆当中。

  烈火迅速卷上书信,令这些书信未曾拆封,便就成为了灰烬。

  钱弘佐道:“回宫,此处之财物,朕已经一一见过,国库之中,如果少了它们,朕会追责。”

  “起驾,回宫!”随行的太监大声开口道。

  ……

  钱弘佐离开之后,胡牧和刘康年才各自松了一口气。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钱弘佐所带来之人,此刻正在忙碌着。

  胡牧低头,看了一眼那火盆中已经燃烧殆尽的灰烬,蹲下身,看向了其中还未焚烧完全之处。

  其上,却是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任何字迹。

  看到这一幕,胡牧的瞳孔收缩,缓缓站了起来。

  刘康年命令刑部中人去协助侍卫们,之后便又回到了胡牧身边。

  胡牧道:“陛下已经不是那个孩子了。”

  刘康年道:“胡大人何出此言?”

  胡牧道:“这些书信,里面根本就没有字。”

  刘康年愣了一下,道:“没有字?”

  胡牧道:“陛下从始至终,大约就没有想过通过这种方式排除异己,但东西应该确实是陛下准备的。”

  刘康年道:“那,他要什么?”

  胡牧道:“要威严,要帝王的威严,他要的不是别的,是要做一个真正的帝王。”

  刘康年皱眉。

  胡牧道:“吴越国,要变天了,恐要出现更大的变故。公子是不会放任他去做真正的帝王的。”

  刘康年道:“那么胡大人呢,觉得陛下怎样?”

  胡牧叹道:“如是没有公子存在,我吴越国,或许会出一位不错的帝王,但可惜,他还是比公子相差甚远,也比公子缺少了注视天下的格局。”

  刘康年道:“是啊,真想不到,他竟然还会这种招数,一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盯着诗词歌赋的少年郎,却懂得了帝王手段,叫人难以想象。”

  ……

  轿子上,钱弘佐掀开了帘子,看向外面的杭州城街景。

  百姓们恭恭敬敬的立在两旁,皆低着头。

  这是帝王仪仗,乃是帝王出行,他们自要在帝王面前低首,钱弘佐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表面上的尊敬,而是真正的权力。

  一个帝王无法决定国土的方向,还算什么帝王?

  最初,钱弘佐的确想过,那些书信,还是要寻找目标,将一个慕容龙城派系的官员拉下来,但仔细想了想,钱弘佐便放弃了这个决定。

  乘胜追击是好事,但,过于步步紧逼,一定会起反作用,所以,他选择了空白的书信,只展现一下威严,同时,又能够不夷三族的方式,让两个死去尚书的家人,不必跟着陪葬。

  这其中,也多有些无奈之意。

  只不过,比起从前来说,钱弘佐觉得,他开始变得不同了,不再该是别人口中的那个“小皇帝”了。

  这其中的轻视之意,应该拿下去了。

  ……

  回到宫中之后,钱弘佐便独自步行到了御花园。

  在假山一侧,张寒城正端坐在一旁,认真的吐纳练功。

  张寒城缓缓张开眼睛,看向了钱弘佐。

  钱弘佐微微一笑,道:“谢谢你。”

  张寒城略感疑惑,不知钱弘佐的谢从何处而来,这几天他思考了很多,钱弘佐现在的情况,是相对比较危险的,张寒城让钱弘佐站在了高山之上。

  而钱弘佐选择了站在高山的悬崖风口之上。

  这其中,有很大的区别,相当于将自身放置在了危险的地方。

  钱弘佐的父亲,钱元瓘,就是被慕容龙城在其中操弄,以一场走火为名,悄然除去的,那么,慕容龙城没有能力除掉钱弘佐么?

  张寒城有些想要让钱弘佐收手的意思了,虽然吴越国越乱越好,吴越国越乱,慕容龙城的事情就越多,但此时此刻一切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再受控制了,这其中钱弘佐的心理因素,渐渐占据上风,张寒城也难以将他拉回来。

  钱弘佐道:“朕从小到大,从未真的感受到做真正君王是何种感觉,那时朕草草的登基为帝,之后,便要在朝臣们的谈论当中左右摇摆,最终决策的,总是母后,而并非是朕,朕觉得没有自由,没有自己,这个帝王身份,也是假的,朕也不过只是个明面上的帝王,一个象征。但今日,朕感受到了这帝王身份的威严,大概,这便是真正的帝王应有的东西。说起来,今天,还是朕第一次感受到做帝王的感觉。”

  张寒城默默聆听。

  钱弘佐道:“做了帝王,便可以让这世间变得更好,因为,帝王之语,总是要令人不得不慎重对待,如果,朕能够一直做这帝王,一定会让吴越国越来越好。如果不是你出现的话,朕没有这样的机会,即便,朕知道可能会粉身碎骨,但不后悔做这样的决定。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朕如今已经闻道,纵使会死,也不惧怕了。”

  张寒城也从叱罗蛇鹤那里学了论语,只是学的不深,这句话他听过,但却不知道其意。

  朝闻道,夕死可矣。

  张寒城点了点头。

  ……

  客栈。

  萨拉站在窗口处,遥望着驸马府所在,第一时间便看到了刑部之人登门造访。

  她虽不了解中土官职,却知道这些人的衣着与常人不同,有所区别。

  再看那院子里的情形,萨拉顿时眯起双眼,遥遥的看去。

  却一眼便看到,一道身影正负手而立,正是慕容龙城。

  萨拉瞳孔收缩,慕容龙城,竟然在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驸马府当中。

  他来无影,去无踪,如果他此次不露面的话,萨拉甚至都不知道慕容龙城已经回来了,这件事情,张寒城自然也不能了解。

  这段时间,张寒城一直在不断地给慕容龙城制造麻烦,试图牵制住慕容龙城,现在慕容龙城回来了,张寒城恐怕很难再制造更多的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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