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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姐,下一步,我们怎么做?”大丫鬟转了眼珠子,问道。

  “怎么做?”女子呷笑一声,万分不屑地起身,她随手将古书扔在美人榻上,又是一声冷笑,转身笑着对大丫鬟道,“来,过来,我教教你该怎么做。”

  “是。”大丫鬟赶紧低头,立即上前。

  另外一处明亮的房内,帷幔、床榻、烛灯,桌椅美人榻,一眼所见都是红色。此时风从窗口吹进来,轻轻地撩动了一下那红色的蜡烛。

  一个颀长的身影此时正躺在那红色的榻上,面容俊秀文弱,脸色惨白如纸。

  此时,那长长的蝉翼睫毛动了动。他紧紧地揪着身下那被单,似是梦中被什么困扰,然后变得整个人都不安起来。他嘴角开始颤颤,像是要说些什么,可是又听不真切他要说什么!

  梦中花季十七,懵懂青春年华,血气方刚,却不知生死谁许。

  时值滇西王胞弟滇木樨不满滇西王依附滕氏皇朝俯首称臣,一面与滕氏皇朝反叛之臣勾结,一面率十万叛军反抗滇西王。

  滇西王担心滇西世子滇木恪性命受到威胁,遂命令一支队伍悄悄将滇木恪送进滕氏皇朝,以希望当时的滕隆帝保护滇木恪。

  可滕隆帝压根儿就没有重视滇木恪,也不管滇西地区内部叛乱,随意让一个大臣就打发了滇木恪。

  于是,滇木恪过了半年类似于质子却非质子的冷淡低头生活,而且还要时常提防这滕氏皇朝的反叛力量。

  终于,滇木恪忍受不住,率领自己的护卫队到了林子这里。一,躲过刺杀,二,练武、炼蛊、以及修炼巫术提升自己,光复滇西。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滇木恪由于之前被暗下杀手刺伤,两手筋脉被毁,巫医曾经断言,滇木恪无法恢复双手,今生无法再次握剑。

  那夜,大雨滂沱,滇木恪心中急躁无法入睡。

  那夜,滇木恪被护卫队中的叛徒出卖,身中数刀狼狈出逃,最后一个跟头,直接摔下悬崖。

  醒来的时候,正迎上一个面色清秀的小姑娘。

  她大概六七岁,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扎着两只小羊角辫,虎牙随着嘴巴动的时候显露出来,甚是可爱。

  “死了没?”她看着滇木恪也盯着她很久,才问道。

  滇木恪浓眉微微一皱,“这是在哪里?”

  “我家……前面的地上。”小竹意看着他笑了一下,露出两个虎牙,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草屋,清脆的声音似是那铃儿响叮当,“婆婆让我分拣草药,可我想玩,所以我就偷偷跑出来了。”

  她说着又看向滇木恪,托着小腮帮看着他,“你是谁?”

  滇木恪不语。

  小竹意也不恼,倒是继续道,“哦,你不要告诉给婆婆听,说我偷懒了。”

  滇木恪摇摇头,看了她一下,这个关自己什么事?遂,道,“我不告诉婆婆。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我没有救你,是你没死而已。”小竹意伸手摸向他的满头乱糟糟的头发,笑道,“你好像一只狗狗。”

  “……咳咳!”滇木恪听着猛地咳嗽,忍不住的,口中又吐出一口血来,他赶紧捂着自己的嘴。

  “像我以前的狗狗……”小竹意嘀咕了一下之后,也不管滇木恪在不在听,总之继续道。

  “我曾经也有一只狗狗,像你一样,毛茸茸的好可爱。可是它最后死了。”小竹意说着伸回自己的手,颇为伤心地蹲下来。

  她蹲着抬起明眸看着他,然后又托起自己的腮帮盯着他,看着他满身的血,又忍不住开口,“可是,貌似你也快要死了。婆婆说,流血太多的狗狗,都会死。”

  滇木恪面容抽了抽,她这是当他是狗来比喻吗?

  顿了一下之后,滇木恪还是忍住满身疼痛,“这点不用你提醒!我方才听说你分拣草药,你懂得医术是不是?”

  小竹意摇摇头,“我不会医术。”她说着抬起小手就捂嘴一笑,“我会玩。”

  滇木恪无奈心中摇头,这可是个野丫头。他不想再理会小竹意,努力爬起来要走。

  “大哥哥,你别走好不好,你别走。”冷不防,小竹意快步跑上前来,然后拉着滇木恪的一只袖子,“你如果答应我留下来和我玩,我救你好不好?”

  滇木恪听着浓眉紧皱,他凌厉的眸扫向小竹意,“你不是说你不会医术吗?”

  “可是婆婆会救人啊!”小竹意说着龇牙道,“我可以让婆婆救你,如果你留下来陪我玩。”

  滇木恪有些惊愕,小姑娘始终是小姑娘,“你要我陪你玩多久?”

  “一辈子。”小竹意托着小腮帮甜甜一笑。

  滇木恪听着倒是冷笑了,一辈子。

  “不可以么?”小竹意看着他,立即收了那笑容,“那,你陪我玩到我玩不动为止,好不好?”小竹意说道。

  她看着滇木恪,见他不说话,赶紧又道,“你就陪我说说话,什么都不玩了好不好?”

  此时,滇木恪又是一阵不适涌上胸口,他捂着胸口,重瞳看向小竹意,“好。若是你对我生厌了,我就不陪你玩了。”可以暂且留下来养好伤再想其他方法。自己若是不想留在这里的时候,让她讨厌自己就可以了!

  “真好。”小竹意说着赶紧跑着离开。

  滇木恪惊了惊,她还说救他?却自己跑走了!

  没想到,她竟然抱着一块床单过来,滇木恪看着惊讶,“你想干什么?”

  “拖你回去。”小竹意说着将床单放在地上,对他一笑,露出两颗虎牙,“你躺在上面。”

  滇木恪心中叹了一口气,想着要起身自己跟着她走,可是没想到当真的站不起来。他试了几次之后,还是爬上她铺在地上的床单。

  小竹意也不怕累,拽着另外一边的床单朝着那草屋走去。

  “你好沉啊,狗不是很轻的吗?”小姑娘嘀咕一声问道,也不看被拖着的人,“上次我拖着大黄回去的时候,它很轻的。”

  滇木恪两手死死地抓着那床单,才不至于被小竹意的拖法扔在地上。

  这地面上很多都是小石头和砂砾!搁得他整个身子没有一块好肉。

  “我不是狗。”滇木恪低沉一声。

  “可你不是大红狗吗?”小竹意转头看着他,“满身都是红色的,你很喜欢红色吗?”

  “不喜欢。”滇木恪紧紧地闭着眼睛,咬牙忍着痛。

  “可是我喜欢啊,你为什么不喜欢?”小竹意扭头问他。

  “我现在喜欢了。”滇木恪不想回答她这无厘头的问题,这小姑娘,不是一般的古怪。

  “你会一直陪着我,不会死的是不是?”小竹意又问道,“你陪我说话,陪我玩。”

  “也许。”

  “什么叫做也许?”

  “你问你婆婆。”滇木恪总算是学会了踢球,他合上薄唇,不再说话。

  “为什么要问婆婆而不是问你?我现在是在问你呢?”

  “不要问我。”

  “为什么不要问你呢?你现在就在跟我说着话呀!”

  “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我知道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哎,你别闭着眼睛……哎,你说话,跟我说话呀!”

  滇木恪闭上眼睛,意识全无,只是,依旧死死的抓着那被单。

  “你好沉,好沉,可以比得上三只大黄了,不是,是五只……”

  依稀间过了许久,貌似躺在床榻上了。

  滇木恪昏昏沉沉就要醒来,这时候,他似是听到这屋子里的对话。

  “拿着自己的床单出去拖个男人回来,谁让你这么做的?那什么人你可知道?!”是个老年女子的声音,严厉,又谨慎。

  “婆婆,他是一只大红狗,我从路边捡来的大红狗。”小竹意笑嘻嘻地看了床榻上的滇木恪一眼,“你看,他是不是跟一只狗差不多?看他,好可爱,嘻嘻!”小竹意说着就捂嘴。

  滇木恪听着嘴角抽了抽,但是他很快就压下自己的心中感觉,然后继续静听。

  “这来路不明的狗,是不可以随便捡回来的。”

  “可是我喜欢他。”小姑娘说着上前来抓了一下滇木恪的头发,然后又看向叶婆婆,“婆婆,你就应了吧,救他,他说跟我玩。”

  “不救。”叶婆婆瞟了榻上的滇木恪一眼,“你自己弄脏了你自己的床单,自己要记得洗!”

  “婆婆,您不要走。”小姑娘说着立即跑到叶婆婆的脚下,然后拉住她,脸上变化非常快,说哭就哭,跪着哭道,“婆婆,不要不救他,我已经替婆婆答应了救他的,婆婆不可以食言。”

  “你,你这丫头,那是你答应,而不是婆婆答应!”叶婆婆摇了摇头,这丫头是什么理论的……

  “婆婆,除了他没有人跟我玩跟我说话了,您就可怜可怜阿华吧!他好了之后,阿华拴着他,让他不要到处乱跑,这样他就不会受伤不会死了。我带着他一起认药材,这样好不好?”小竹意说着哭着看向叶婆婆。

  “你就应了阿华好不好?”小竹意看向滇木恪,磕头道,“他就是一只大红狗,不难养。我吃不多的,他也吃不多。”

  叶婆婆无奈,这吃的没问题,重要的是这人若是个来路不明的,岂不是毁了她?小姑娘到底不懂事。

  滇木恪沉了沉眸,抓着那身下的床单。

  “婆婆,您就答应了我呗,阿华最乖了,大红狗也是乖乖的。”小竹意扭头看向床榻那边。

  滇木恪却看到的那双泪汪汪的眼,心中不由一抽。

  他赶紧闭上眼睛,而小竹意看着也是惊了一下。

  “婆婆真的不救他么?”小竹意怔愣了之后,还是回头看回麻婆。这时候又突然说了一声,“你救救他吧,让他跟我玩,我保证乖乖的好不好?”

  小竹意那奶声奶气地声音到底还是让麻婆动了恻隐之心。

  “外面世界太乱,若是他惹来什么麻烦,我立即杀了他!”麻婆冷道。

  “我就知道婆婆对我最好啦!”小姑娘说着一笑,她想到自己有滇木恪这只大红狗,顿时满脸的都是幸福。

  滇木恪万万没想到,自己真的竟然被她当成是一只狗无疑。

  这小姑娘和他一起用膳的时候,她首先分了一人一半的饭菜,然后就吃了起来。

  但凡她吃了那些肉之后,吐出来的骨头全都夹到滇木恪的碗里,而且非常认真地说道,“大红狗多吃一点。”

  滇木恪瞬间怔愕,看着自己的碗里半晌无言。

  但凡她吃饱了,剩下了一些饭菜,也不管她流出的口水有多少有多恶心,总之直接倒在滇木恪的碗里。

  他不让她倒的时候,她就哭,滇木恪没辙,只好任由她倒,她便一边倒,一边说,“我知道大红狗对我好,可是我吃不下了,吃饱了,剩下的大红狗可以吃饱一点啊!”

  滇木恪呆若木鸡坐在那里,一点胃口都没有却被逼着吃完了,半夜的时候起来偷偷去吐了。

  陪着她玩的时候,她骑在他身上,“大红狗,快点动起来!动起来!驾!驾!驾!”

  滇木恪当时伤势不曾完好,被她骑着,只差翻白眼吐血,“这驾……不,不是狗,是马……”

  “哦,我,我明白了,驾,驾,驾!”她欢乐地骑着他,累了才趴在他的背上直接睡着了,也不管多少口水,总之毫无形象可言,弄得他简直是人狗不分。

  野丫头。十足的野丫头。

  这是他对她的鉴定。

  如此过去了三个月,他原以为伤势会好起来,可没想到,伤口感染。

  小竹意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跑着直接跪在麻婆的房门前。那天,貌似听到她跟麻婆争执,然后她哭着闹了一整天。

  第二天看到她的时候,滇木恪发现她的脸色似是有些白,但精神还好。

  第三天看到她的时候,滇木恪发现她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她夹着肉放在他的碗里,手在抖,“大,大红狗吃多一点。”

  “阿华怎么了?”他不禁问道,心中也不由得一慌。

  “我没事。”小竹意冲着他笑了一笑,然后自己下了凳子跑开了。

  他伤口感染自然无法下榻,更加无法去追找她,只能够看着她跑开,心中干着急。

  第四天看她的时候,她面色惨白无血,却还是将饭推到他面前,“吃,你吃……”却不想,下一瞬,她低头一头栽在那饭碗里。

  “阿华!”滇木恪惊了,慌了,忙伸手要从榻上坐起来扶她。

  “开玩笑哦!”没想到,她努力撑起身子,也顾不上脸上挂满了饭菜,两眼无神,莽莽撞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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