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虚恭
“啊！！你在说谎，说谎！我姐姐早就死了！死了！怎么可能站在我的身后。”撒仁玛不信的大叫，歇斯底里的大叫。
“我没说谎，你姐姐真的在你身后站着，不信你回头看看。你姐姐还说她死得好惨，她说下面好冷，想让你去陪着她。”
“不！不！你在说谎，说谎。人死就没了，就什么都不是，狗屁都不是，就是一顿白骨，可悲的白骨！”
“是么？那你为什么不敢回头看看？叫嚷没有，你只需要回头就知道了。”竹意看着撒仁玛恐慌的大叫着，用最大的声音掩饰着自己的恐惧。她却笑着，勾起唇角，笑的清浅，嘲弄，讥讽。眼睛却始终看着她的身后。
“啊！啊！珠珠玛不会在的，是我亲手杀死的，亲手！我不要她活着，她活着，杨大哥就不会喜欢我！我要她死！哈哈……我要她死……”
撒仁玛在巨大的恐惧面前，终于承认了，但是她也疯了。
竹意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转身慢慢的往吊脚楼走。听见婆婆痛心的说道“撒仁玛犯了杀亲大罪，带去千洞窟吧，那是她的归宿。”
所有的人都痛心，但都默不作声。
“婆婆，撒仁玛已经得到惩罚，不如就这样吧。”杨子安上前求情。他痛心，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珠珠玛，但是撒仁玛疯了，一辈子要活在魔障里，这就够了。
“子安，你知道我们毒瘴谷的规矩。你堂堂一淳王，老身都依法处理，更遑论是我的孙女。”婆婆叹口气“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只是可怜了我的珠珠玛，可怜了你。”
毒瘴谷的一切，就这样尘埃落定。
撒仁玛被婆婆亲自看着进了千洞窟。但是婆婆依然天天去出口等着。等了三天，等了五天。她知道她的撒仁玛再也出不来了，却还是没事就在哪儿等着。
“婆婆，我们要走了。”竹意来洞口跟婆婆辞别。她现在知道，婆婆不是冷血的人，她的心比谁都善良，可是她受的痛却比谁的都重。
婆婆不舍得杨子安受罚，却为了规则不得不这样。婆婆不舍得唯一的孙女受罚，但是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
“蝴蝶，你来我们这儿受苦了。”婆婆拉着竹意的手，看着她身后的杨子安，眸中闪过一抹欣慰。
“没有，婆婆我在这儿反而学到了很多东西，做人做事。”竹意轻笑着。
“好，那就好，这儿有一个香囊，避百虫，你拿着。就算是婆婆给你的礼物吧。”婆婆说着把一个蓝色的香囊递给竹意。
竹意双手接过，却回头看看杨子安，勾起唇“杨子安，婆婆给我的香囊和你给我的一模一样呢。”
竹意双手接过香囊，却回头看看杨子安，勾起唇“杨子安，婆婆给我的香囊和你给我的一模一样呢。”
谁知道这一句平常的话，杨子安却奇怪的转头不看竹意。
婆婆了然的笑了“蝴蝶，子安的香囊是珠珠玛当年送的，婆婆的这个，也是珠珠玛送的，怎么会不一样？只是子安以前对那个香囊宝贝着呢，谁都不让看，可是他却把香囊送给了你，你可要好好珍惜着啊。”
“啊？”竹意顿时觉得另一个香囊烫手了。急忙摘下来塞到杨子安的手里“你爱人的心意我可不敢要，我怕她在我后边站着呢。”
佟佳的惊吓惹得杨子安的眉头暗暗抽搐两下，伸手一把拽过香囊，恶声恶气“你不要拉倒，谁稀罕给你。当初若不是看你中毒要死了，我才不会给你！”
杨子安说完扭头就走，连跟婆婆道别也顾不上了。
婆婆看着杨子安甩着小性子，某种的期许更多了起来。伸手拉住竹意的手，轻轻拍着“蝴蝶，子安一年不曾这样喜怒于色了。这一年，他都是木木然然，好像没有生命的木头。现在，婆婆终于能放心了。”
“婆婆，你放心了什么？”竹意歪着头问，总感觉婆婆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
“蝴蝶心思剔透，会不明白婆婆的意思？”婆婆含笑反问一句。
“我……我真不明白，我走了，婆婆再见。”竹意说不明白的时候其实明白了。但是装着不明白说着转身就跑。跑了好几布，突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
“怎么还不快走，子安都走远了，小心你一会儿追不上。”婆婆打趣着竹意。
“谁要追他了。婆婆，我想跟你打听一些事，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竹意笑嘻嘻的说道。
婆婆轻蹙眉头“什么事？”
“就是，婆婆知道其桑山在哪儿么？我问了好多人，可是他们都说没有这座山。”竹意这一路来织南山找木子，不仅仅只是找木子，还想找外公的那个友人，还想去给外公和娘报仇。只是奇怪的是，外公的留书上明明写着，和友在其桑山采药找到的神劵，怎么问了太多的人，却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座其桑山。
竹意这一问，让婆婆心头大震，她怎么会知道其桑山？这世上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心头划过惊骇，但是这些天来看竹意的言谈举止，都是那么简单，爽快，透明。眸眼也是干净透明的。于是强忍惊异问一句“蝴蝶，你是从那儿知道这个山名的？”
竹意感觉出婆婆知道其桑山，又感觉出其桑山好像很神秘。
“实不相瞒，是我外公给我留书一封，提到其桑山这个名字。我想反正离开家出来也没有什么事，就想去外公去过的地方走走看看。”竹意半真半假的说着。
“你外公是……夏敏厚！”婆婆惊呼出这个名字，一贯淡然的神情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婆婆认识我外公？真是太好了，那婆婆能和我说说我外公当年的事么。”竹意也兴奋万分，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误打误撞不抱希望的折回来问一句，却问到了正主上。
婆婆激动未消，紧紧拉着蝴蝶直接找了一个石头坐下，细细看着竹意的眉，竹意的眼，看的那么仔细。看的眼眸中都是雾气腾腾。
竹意不解婆婆为什么突然这个神情，婆婆更震惊竹意的身份。虽然她在毒瘴谷不大出谷，但并不是消息鼻塞。而她也一辈子都在留意夏敏厚的事情。
突然，脑中亮光一闪，她的外公若是夏敏厚，不也就是当今的皇后么？
然而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夏敏厚的外孙女，是自己……外孙女。
婆婆强忍惊悸，继而说道“蝴蝶，婆婆怎么会不知道你外公。我们当年是师兄妹，一起拜倒在药王的门下学医。师兄喜欢研制各种解药，我喜欢研制各种毒药，我们性格和爱好不同，但是师门只有我们俩，相爱也是必然的……”
竹意闻听，嘴角抽了。天啊，这一打听，怎么还挖出一段秘辛来，更巧合的是，这婆婆居然是外公的初恋情人？
“然而，师傅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说我们的的性子和命数都是水火不容，若希望对方好，就早早分开才是对的。那时候我们都爱得深，就想着让对方好好的活着。于是就分开了，分开之后，我发现我怀孕了。但是师傅把我许配了毒瘴谷的谷主，我没办法，只好生下孩子，将孩子托付师傅给师兄送去，然后嫁给了这儿的谷主。”
完了，竹意真傻眼了，说着说着，这婆婆还成了自己的外婆了！因为外公一辈子就一个女儿，终身未娶，那夏玄月谁的，就没有悬疑了吧。天雷滚滚的狗血啊，怎么就让自己给碰上了。
“可是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师兄一辈子未娶，带着我们的孩子孤单一世。而我，在这毒瘴谷也是碌碌一生。如果时间能倒回去，我想我们断然不会为了命数分开。哪怕在一起明天就是死，今天也要轰轰烈烈的在一起。”
竹意下意识的点着头，呐呐说道“那你……其实就是我的外婆？”
“是啊，我以为撒仁玛一死，我就在没有亲人了，没想到却找到你，真是老天待我不薄。”婆婆说着又紧紧攥着竹意的手“跟外婆说。你是竹意，是当今的皇后是不是？”
“我……婆婆我曾经是，但是我出来的时候休了皇帝，已经发誓再也不回去了。”竹意没想到自己的身份就这样暴漏了。
“婆婆知道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是什么感觉。既然你出来了，那就再也不要回去了。只是你的身份千万不能漏了，皇上隐忍十年，韬光养晦不是一般人。而你出来的消息没有公布，也说明他在想着把你找回去。”
“婆婆，你担心的正是我担心的。我也不想身份暴漏，尤其是南宫淳，谁曾想，路遇个男人是南宫淳，他还是狗皇帝的哥哥啊。”竹意恨恨的咬着牙。
提到南宫淳，婆婆却不是懊恼的。
“孩子，你和子安相处的时间短，还不知道子安其实是个很好很重情的男人。反正你现在也是单身，不如就和子安在一起好了。而且，婆婆看着子安天庭饱满，印堂发亮，是真龙天子的命相。”
啊！！
婆婆你这是什么想法，是大逆不道你知道不？
你这是想南宫淳谋反，想兄弟相争，想南燕易主，你想的太多啦！
“婆婆，你也说当今皇上不一般，如今南燕到了他手上才两个多月，就民心安定，疆土安定。而南宫淳要是谋反，不是等于自投死路么？那……那婆婆还让我去跟着他，那我不就也是自投死路了么？婆婆，我不干。”
婆婆叹口气“哎，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以后的事情呢？可是子安确实是真龙天子的命也是不争的事实。也许这个转折点就在你身上也说不定。”
啊！！！
这一次竹意直接跳脚了，她才不要做苏妲己，做陈圆圆，做祸国的坏女人。而且，万一自己跟了南宫淳，南宫淳当了皇上，那自己不是自挖坟墓，又一次跳进那个火坑了么？不行不行，一定不能听婆婆的。自己刚刚重见天日，且要自由着呢。
“婆婆，您也说世事难料，这些劳心费神的话就莫要再提了。您就告诉我其桑山在哪儿就好了。”
婆婆看出竹意对子安没有那心思，非常遗憾，但是指了指西方说道“其桑山其实就是毒瘴谷西边的天柱山。外婆当年是看那山形状挺拔，像极了你外公刚正的样子，便取了你外公的字命其桑而名。这个名字只有我一人得知。而你外公在留给你的信件里提到，可见他曾经多次来到毒瘴谷，采药或许是真的，来悄悄看我可能也是有的吧。而我喃喃自语之时，他或许就在不远……”
天啊，多么感人的故事，一对活鸳鸯就这么被生生拆散，真是狗屁天命害人不浅。
“那婆婆知道我外公早年间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么？”竹意又问一句。
“这个不大知道。不过他当年从师门离开的时候，说是去北齐皇室投奔朋友，但是朋友是谁，我并知不了解。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又了南燕的玉蜀山当了山寨王。”婆婆说道。
“北齐皇室？又是北齐！”竹意忽的起身，浑身冷气瞬间外泄，眸子也冷的吓人。
“怎么了？蝴蝶为什么这么痛恨北齐？”婆婆不解。
“婆婆你不知道，我娘夏玄月就是北齐太子设计害死的。而我外公也是他的一个朋友逼死的。我在我娘和我外公的面前立过誓言，一定会为他们报仇！”
“北齐！该死的北齐！二十年前还有北齐的一个王爷擅闯灵泉，被全寨子的人追杀，误入千洞窟，死在里面。”婆婆神色一凛，恨恨说道。
“婆婆，那个王爷叫什么？”竹意瞳孔一闪问道。
“叫百里冥轩。”
“婆婆怎么知道他死在千洞窟？”
“没看见出来，想必是死了吧。”婆婆狐疑的说道。
竹意却不这么认为，生不见人，死要见尸。而且外公投奔北齐皇室，说有朋友。又留书和朋友来其桑山，然后百里冥轩就出现在其桑山下的千洞窟，这会是那么巧合的事么？
正在竹意狐疑的时候，却见早就该走远的杨子安又折了回来。
婆婆面容一松，对上杨子安慈爱的说道“子安，是落下什么东西，回来寻么？”
杨子安有些尴尬，面色不自然“不是，婆婆，下山的路不好走，这女人又疯疯癫癫的，我怕她迷了路。”
“且，谁稀罕你带路，我自己也能下山！”竹意完全不领情。
杨子安对她一瞪眼，竹意立刻瞪回去。
婆婆笑了，摸着竹意的头说着“孩子，婆婆真舍不得你走。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子安都来找你了，就随他下山去吧。但是记住，这儿是你的家，做完了事，就回来，知道么？”
“嗯，知道了，那婆婆保重，我走了。”竹意知道再舍不得，也终究要走，走了两步，竹意又跑回来，趴在婆婆耳边小声说一句“外婆，我外公还在玉蜀山没有下葬，等我报了仇，我带外婆去看外公。”
说完，转身往山下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杨子安不解竹意突然的举动，给婆婆躬身，“婆婆，我们走了，您保重。”
婆婆摆着手，但是眼中的泪已经忍不住。有生之年，还能看见师兄一眼么？
下山的路并不难走，虽然曲曲弯弯，但是年长日久，走的人又多，道路还算是平坦的。
竹意和杨子安两个人一前一后，谁也不说话。
竹意其实是在想事情。她现在终于想明白夏玄月为什么弟二个锦囊里装的是千洞窟的地图了。
夏玄月或许是这样想的。自己会自愿或是不自愿的进入乱石阵，遇到危险，用了弟一个锦囊。用了弟一个锦囊就会见到外公。但是她预料到，自己和南宫凌的日子不会平坦，依照自己的性格，必然会离家出走，为外公报仇。既然报仇，就自然会来到其桑山。而其桑山下就是千洞窟。于是弟二个锦囊又用上了。
但是弟三个是一个硬硬的牌子，不知道是什么用处，更不知道夏玄月是安排在什么地方使用。
只是再一次感叹，夏玄月真的精于计算，虽然已死，却把自己以后的行动算计的一清二楚。好像冥冥之中，就在引导着自己按照她的设计在完成一样。
“小心！”
竹意正想的出神，脚下突然一空。本能的回手去抓，正好杨子安出手来救。两个人的十指交缠，下一瞬，竹意爬上来。
回头看一眼路上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出现个大坑。
“前几日下了大雨，可能是地下水流带走的沙土，地面塌陷了。”杨子安也看一眼大坑分析着，然后皱眉看着竹意“可是你走路都不专心的么？这要是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这不是没掉下去么。”竹意从杨子安的手里抽出手，翻了杨子安一眼。
杨子安好心不得好报，气恼的提气越过大坑到了路的那面。
竹意耸耸肩，也提气过去。见杨子安大步的走，也不理她了。
“哎，你是南疆王，南宫淳，为什么你却叫杨子安啊。”竹意知道自己刚才不太对，惹了他。便开始没话找话起来。
杨子安顿了顿，她既然知道自己是南疆王，但是看看她的言语口气，哪儿有一点尊敬的意思？
杨子安气不顺，但说的倒是很顺。
“杨是我母亲的姓，子安是我的字。我不时的要出来南疆暗访体察民情，不能用南宫淳这个名字，便叫杨子安了。”
“哦，这样啊，那你还真是一个好王，还下来体恤额民情。”竹意开始惹了他，现在就溜须着他，不管怎么样，是恩人么。
杨子安横了竹意一眼又开始走，但是两人从一前一后，变成并肩了。
“对了，南疆和北齐一线之隔，你是不是对北齐很了解啊。还有，我想去北齐，你有没有什么建议？”竹意的溜须才不是无的放矢，她是在套近乎，套情报呢。
“你不是要去织南山找哥哥么？怎么又想去北齐了？”杨子安转头不解的看着竹意咕噜来咕噜去的眼珠，觉得这女人就是个一时刻都不会安分的主。
“我是去织南山找哥哥啊，我哥哥是郎中，能接好我的手，但是我好了之后，总不能在山上呆一辈子吧，我要去北齐看看，见识一下美丽的山山水水。”竹意又开始满嘴跑风了。
杨子安皱眉，果然是个不安分的主。
“我劝你还是打消去北齐的念头。那儿的民风不大好，对外来的人很排斥。你虽然是有些本事，能自保。但是人心险恶，你去了保不齐一副药就成废人，任人摆布。”
“你就这么小瞧我，我又不是傻子，人家下药，我就张嘴等着是吧。”竹意气不过的恨声说着。
“信不信由你。”杨子安故意恐吓竹意，其实也没有那么危险，就是潜意识里不想她去面临未知的危险而已。
“我偏不信，我就要去北齐看看。”竹意撂下话，突地用上轻功，快速的往山下而去。杨子安蹙起眉头，也追着她的脚步而去。
到了山下，杨怀还在山下一个破庙里等着主子呢。
“上马，织南山有两天的路程，我带你去。”杨子安翻身上马，伸手去拽竹意。
竹意才不要跟他一起骑一匹马，于是翻身上了杨怀的一匹马。竹意没骑过马，以为自己会功夫，总能驾驭。谁知道那马就好像磕了药似的，尥蹶子，踢腿，一下子将竹意给甩了下来。
竹意从地上狼狈爬起来，看着杨怀憋着笑都要憋死了。她那个气啊，真想给马来一刀吃肉。
“笑什么笑，杨怀，我要跟你一匹马，你上去。”竹意剜了杨怀一眼，指挥着。
杨怀的憋笑一下子憋成了内伤，都要哭了。
主子看中的女人要和自己一匹马，如此不给主子开面，姑奶奶是不是想让他死啊。
“姑……姑娘……和属下一匹马不是不可以。但是早上属下喝了豆浆，吃的豆糕和盐水煮豆，这虚恭出的一个接着一个，就怕姑娘嫌弃……”
杨怀也是个脑子转的快的，立刻就想出这么一说辞来。
竹意炸了眨眼，才明白出虚恭是放屁，顿时厌恶的后退几步，顺着马鞍子爬上了杨子安的马。
杨子安看着杨怀，眼眸闪过笑意。
两匹马在官路上疾驰而来，不时有路人急速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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