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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二人余欢


  昨夜二人给柳知然擦了身子,洗了衣服,他爱穿这身青衫,旧了破了,他自己缝缝补补,总是不换。

  二人靠在门口听着里边动静,不说话,不喝酒,怕他突然醒来要些什么。

  不知多晚,他俩相继原地睡去。再次醒来,是方之心喊的。

  叶令扶起蹲了一夜腿麻的顾良,悄悄推开门,却不见柳知然身影。

  顾良眼尖,看到卧房桌子上压着一封信,走进去拆开来看,柳知然亲笔:

  [奉兄三千字,当作别留。

  诸兄,感十年来之恤养…

  战事起,爹娘死,无业之教,少偷书识…

  后遇一女,大家闺秀,书香门第…

  吾时年九,不知男欢女爱,只是心悦喜欢…

  后,其父凭武作聘,以文为礼,弟拔头筹…

  弟无资无产无高堂…父不允,悔之…

  女嫁良,我自离…

  临别送吾其所购青衫一,是以买衣赠我…

  女好青玉喜青色,故弟好服青,尤爱身上衫…

  其好之碧玉金簪,马公使人买…

  此吾与吾妻之事,告于诸兄。

  弟有一大家之作《浪淘沙》,献于诸兄: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吾思之久,终不以兄之应下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诸兄勿念,勿挂牵…

  人生路不长,遇兄当自幸…

  今日别,我若有缘,待我之下一遇…

  不辞而别,勿怪。]

  “哼~这小子,刚走就像着重逢…既然如此,离又何故?”叶令笑道。

  方之心看着,却觉得大师兄好像并没有开心,柳叔父走了,走的静悄悄的。

  “嗨!欧公与友人还能旧地重游,你我三人,也不知,等不等得那刻…”顾良叹口气,转身一颠一颠的喝酒去了,昨夜喝剩的酒,够他喝一个月了…

  “他走了,你呢?”叶令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顾良跟前,盘腿坐下提起一坛酒就要喝。

  “你别想赶我走啊,咱这身无分文的,出去了耍艺都遭人嫌抢饭碗!”

  顾良刚说完,叶令一口酒含在嘴里,又唾了出来。

  “呸!这小子怎地还呕坛里了…”

  “怎么?嫌脏?”顾良撇眼。

  叶令咂咂嘴,提坛看了几眼。“脏么?就当那小子下次见面的赠礼了…”说着,他举坛一饮而尽。

  “这味儿~估计是有那念想了…咱也来一坛!”

  “给你掺点儿…”叶令坏笑一声,将坛口剩下的一点浓稠给剐在顾良的那坛里。

  顾良也是一饮而尽,随后满脸怪异的和叶令对视,悄悄挪了下屁股。

  “哈哈哈~”叶令直接蹲在地上。

  两人对视着,闭着嘴,不说话。

  顾良站起身…

  互相又看了几眼。

  顾良起身跑了…

  “哈哈哈~别想抢我茅房!”

  “你给我…回来~”叶令一个前扑,抱着顾良左小腿,两人在地上翻滚。

  方之心也不知道扶不扶,先扶哪个,一下子纠结着站在原地干看戏。

  “师兄,顾大哥,你们…”

  “之心没事,你别管,这是男人之间的较量!”叶令咧着嘴解了方之心的急。

  “放开,信不信我吐你你身…”顾良回头威胁道。

  “我先喝的,我先吐!”叶令蛮不讲理。

  顾良扯着叶令后领,“那我的还加料了呢!”

  “你要喝的,怨不得我!”叶令一把推开顾良。

  随后二人各自挣扎着起身,俩人就像个孩童,拉拉扯扯着朝茅房跑去。

  好一阵子后,叶令抚着自己肚子缓缓从茅房走出来。

  “店家,拿笔来!”

  叶令铿锵有力的喊道,气势之豪迈,掷地有声!

  待顾良出了茅房,只见叶令背对着他,以桌为纸,沾酒当墨,提笔正写着什么。

  “呦~咱大才子肯提笔了?写诗呢?”

  方之心趴在桌边,小手撑着脑袋在看。

  叶令没回他,方之心没看他,“顾大哥,这是词~”

  “诗词诗词,一样!”顾良抹嘴一笑。

  “不一样的…诗和词是两…啊!”

  方之心还要说,顾良悄悄走过来在她小脑袋上弹了一下,“小娃娃家家的,别犟!”

  方之心捂着头,继续看叶令写诗…词。

  “咱就这儿站着一瞅,您这诗,无平无仄无韵,三无废诗!”

  “也不晓得你这文笔才华,怎么就成了姑苏四大才子之首。我这‘百石才高’他们看不着,姑苏人的眼都用来看花草看瞎了么?”

  “你说你,玉葱十指,这嫩的手,你拉弦写字,浪费得很呐!”

  “咱觉着吧,你那天要不带之心去流云厢馆,咱也用不着喝醉了跟王老鸨大闹,就不会离开姑苏。

  不离开姑苏,也不会没了女儿红。有女儿红,咱就来不了燕京。来不了燕京,知然他就不会出去。

  他不出去,就不喝酒,就走不了…”

  “你这样,活像个受了苦罪,抱怨的小娘子…”叶令侃一句,方之心一旁听着笑。

  “这下好,没人跟我下棋,没人醉骂腌臜畜生,没人拿我的镡揭封泥喽~”

  “他啊,迟早会走的…”写完词的叶令放下笔。

  “你还说,也是你叫他出去逛,逛逛逛,这下把人逛没了…这字儿我都想好了,也不等过了二十再走…”顾良埋怨叶令一阵,叹口气,“咱们三人就这么呆这不好么?”

  “天要作弄,人不由己。聚是缘分,别也是。”叶令留下一句话,去后堂挑酒去了。

  “来,让我看看咱叶大才子的《呕后有感起兴陋作词》”

  桌上那词,写的这般:

  [天真不晓人间忧,自命风流。自命风流。别后无措两躇踌。

  一旬漂泊别故友,因醉助休。因醉助休。新风欲暖人尤瘦。]

  “有那味儿…可还是三无废诗!”顾良嘀咕一句,挑了两坛干净的酒,踉踉跄跄回了卧房。

  如今已是月末,客栈里除了店家伙计,只剩他三人,无以自遣,无趣的很。

  “之心,你下山多久了?得有半年多了吧?”

  “嗯…应该有七个月了。”

  “想回去吗?”

  “有点…”方之心低头抿抿嘴。

  客栈沉默了好一会儿,叶令也不喝酒,抱着酒坛在想什么。

  听到顾良房内传来的阵阵痴痴笑声,叶令眨眨眼,放下酒坛。

  “走,出去喂喂马。”叶令牵着方之心的小手,朝客栈后院走去。

  后院的马槽里,栓着三匹马。马不精壮,是老马了。

  挨个摸摸,喂些杂草干料,叶令自顾自的说话。

  “买的时候,一人一匹,现在,还是一人一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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