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物是人非

　　又是一年上元灯节，一样的街景，却是物是人非，分明还是美不胜收的灯火阑珊，但是走在其间的心境却颇有沧海桑田之感。

　　到人都齐了，有朱茹本领头在前边走着，沿着安乐坊的一条街道开始游逛。

　　两人一组，并成三排，朱茹本在前面眉飞色舞地与秦钰说着什么，唐琬听不清，倒是透过他想到五年之前她方从松山书院读书回来的那一个上元，也是这般出来看灯会的。

　　只不过那时的一群人，除了她如今没有一个在的。

　　赵氏一族繁华落尽，云嫣、苏元瑾恰逢人生之喜。

　　这么一想，就连招人讨厌的赵士勇都变得令人稍许怀念了起来。

　　再游灯会，恍如隔世，她已嫁做人妇，身披官袍，即使特意换了少女之气十足的一件袄裙、梳了个俏皮的百合髻，走在人群里也不再是那时不知愁的小娘子了。

　　那时她是哥哥嫂嫂的陪客，现今她自己身侧亦有一人，不顾大庭广众牵着她的手走在路上，免得冲散。

　　于又灵牵着唐琬的手走在人山灯海里，也同样想起了五年前的往事。他想到那时他刚被唐琬捅破身份，被唐琬诱着上京，曾偷摸着送过她一盏手制的兔子灯笼，时至今日那盏灯笼还挂在玲珑阁屋檐外的横梁上，只是时日一久，灯笼已经显得稍许破旧了。

　　十指紧扣在厚重的衣袖之下，过往路人只顾着往高处的徇烂灯火看，哪里会管他两个的小动作。

　　但王侍棋并不在那“路人”之列。

　　王侍棋一眼就看到唐琬的手正被于又灵牵在手里，心下一时不快，却又觉得自己这种念头简直莫名其妙——别人是正经拜了堂入了洞房的夫妻，莫说牵手，就算是更亲密些的举动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吧？自己又是哪块地里的哪根葱，在这儿不快？

　　但明白道理是一码事，心下的情绪又是另一码事，眼睛明明转了头去看别处，眼角余光却又总忍不住看见那边相握的一对，恨不能上去挤开唐琬替代了去做被于又灵紧紧握住的那个幸运人。

　　这时她脑海中竟会闪过“替代了又如何，也不是不可能”这般的念头来——她强行压下了荒诞念头，刻意地被五光十色的街上背景“吸引”，努力使自己灵台清明，不去思虑其他。

　　王侍棋永远不会知道，她曾经成功替代过唐琬所在的妻子位置，但那却是仰仗于有一个对唐琬这个儿媳妇深痛恶绝的婆母。而婆母手中握有“孝”之生杀大权，不喜儿媳，说休就休，才会给她取而代之的机会。

　　而今生却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街道上的各式花灯无不是匠心独运，莫说年幼的孩童，就是成年的男女也少不得有看得入迷的。时辰渐至，赏灯渐入佳境，街上的人流也多了，便也变得更为拥挤了。

　　他们这日出来，轻装简行，并未安排许多仆役护卫，是以并不似有些人家的女眷有护卫在旁隔开闲杂人等，少不得要与路人碰撞。

　　秦钰自有朱茹本铁臂相护，唐琬和于又灵都并非面上看起来的“弱不禁风”，只王侍棋一个虽也不是寻常小姐那般身娇体柔，但却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脚跟不稳的。

　　对面而来的一人无意一撞，王侍棋即刻就要被冲撞开，恰时彩莲下意识伸出手去握住了王侍棋的手，将她强拉到近前。王侍棋一个脚步不稳，直直撞到了彩莲的胸膛上。

　　王侍棋自知事以来，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这般亲密。

　　若是寻常时候，王侍棋兴许还要为对方孟浪行止恼羞成怒一下，只是人潮涌动，并没有空闲允许他们在那儿矜持或是恼怒的。王侍棋微红了脸，慌忙从彩莲胸膛上退出，正要挣脱了手上相连的部位，彩莲反而加紧了手上力道握紧了她，道:“失礼了。”

　　说完便不顾她意愿紧拉着她跟上前面走了几步远的唐琬他们。

　　王侍棋本想甩开手来拒绝，一看周遭的情况确也不是由得她害臊的时候，不得已乖巧地任由彩莲握了手，甚至时不时被他以臂弯帮她隔开行人的冲撞。

　　因着秦国又派来使者正式求和——眼下使者正好入京，整个京城的氛围顿时一松，这一年的灯会便不免要比前两热闹。

　　人们就像被压抑得狠了的鸟雀——四处战火好不容易有了真正停息之象。笼子外边的危险一经解除，便迫不及待地全涌了出来，万室一空，却挤得京城街道人满为患。

　　映照得街道亮如白昼的满街花灯自不必说，每年变着花样翻新的舞龙、踩高跷也是必不可少的热门节目。

　　唐琬这时想到当时方文饭庄的“吃汤圆大赛”，不由附耳笑道:“…今年可有举办比赛？”

　　有倒是有，只不过这年方文饭庄改了规矩。

　　不兴吃汤圆，而是改吃辣面了。

　　寒冬未远，吃些辛辣之物可是正好御寒呢。

　　他两个附耳笑着说话，自以为旁人未必听得清楚，实则人声鼎沸，唐琬扯开嗓子来喊话于又灵才听得清楚，是以在他两个身后的王侍棋和彩莲也听了那么一耳朵。

　　王侍棋眼神暗淡，彩莲嘴角微抽。

　　果然是个朱门酒肉的奸商。

　　唐琬倒是想过去瞧一瞧，不过他们距离方文饭庄那儿太远，并不方便绕路过去，而是走过几条街道，去到一处叫作观景楼的地方——稍晚些在那儿有延绵半边青空的烟火表演。

　　唐琬十分怀疑观景楼也是于又灵的产业，奈何这回倒真不是。

　　观景楼的主人倒也是一位唐琬熟知之人，唐琬连着猜测几人，于又灵都道不是，唐琬急了，非逼着于又灵揭谜底。

　　观景楼建在帝京城中最好的地段，占地广阔，装修华美，更是囊括了园林水乡之美浓缩于袖珍之地，又有高台一览半个京城，可谓之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楼。

　　于又灵笑而不语，以下巴努了努皇宫方向。

　　皇宫之内都有谁？不言而喻了。

　　唐琬将呼之欲出的答案吞咽了回去，不禁挑眉，又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产业不算我的，但是却是我的人手在管着。”

　　唐琬好想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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