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秦将蒙坚

　　国书送到秦宫再得到应答总还要费些时日，而两军对峙并不会因此而终止。

　　因失了天时地利，秦军变得被动，蒙坚不得已领着剩余仍号称五十万的兵马且战且退，一边同唐荣等人纠缠，一边从周国人手中征集粮草维持大军吃用。

　　由于三军与后方支援被焦仲裕切断，蒙坚只能以战养战。就算是这般困难，缺乏支应，却能不堕声威，短兵相接仍能叫人眼前一亮。

　　“所以我说他不单有能耐…只可惜他出身卑贱，以秦国人重视身家血统的习性来看，有能之才固然重用，但只能屈居副手，需得受贵族制约。否则以他之能，成就远非如今这般而已。”

　　先头站在他头上的颜括是如此，后来的秦陇也是如此。

　　于又灵说完这句，舀了一勺莲藕乌鸡汤给唐琬。

　　夫妻俩正坐着用饭。

　　唐琬从令国公府出来，回到家里就有热腾腾的饭菜，皆是于又灵亲手烹制。饭菜搁在桌案之上，以低腰扁盘盛了滚烫热水保温。唐琬一进门，保证吃到的还是热气腾腾的汤菜。

　　秋冬交界，天已冷了。

　　食不言，夫妻俩偶尔说些话来，也不致饭间过于沉闷。

　　刚才说到这日唐琬到令国公府与秦钰聊到的话，不免便顺势又提了提蒙坚。

　　蒙坚是个厉害的，纵然是敌将，也叫人敬佩。然而叫唐琬对他敬佩的并不止他打仗的本事。

　　秦军孤悬在外，由秦陇做主帅时，缺了粮草自然是强抢大周百姓，如今换到他当家——最新的消息居然是他打欠条给那些被征粮的乡民。

　　这欠条是不是空头，唐琬不知道，但起码蒙坚愿意摆出一个姿态来，叫人对他的为人品格有几分肯定。

　　而且听说蒙坚每“征”一户，必不会强抢一空，而是留些与人——马上过冬了。

　　足见品性。

　　夫妻俩断断续续说了一会蒙坚，用了饭，等到时辰照例是歇下，唐琬伏在于又灵臂弯里想着事情睡了过去。

　　等到次日上过早朝，唐琬跟着熙和帝到了御书房，将前一夜睡死之前反复思嚼的想法试着与熙和帝提了提。

　　“…你是说，招降蒙坚？”熙和帝一脸惊奇。

　　周秦两国算是世仇，虽在燕云一带太平了百年之久，但骨子里双方还是将对方视作随时会跳起来咬自己一口的猛虎小心提防。只是两国总体而言势均力敌，为免生灵涂炭，是不轻易大动干戈的。

　　因而谁也不知这两代的秦帝是哪个筋搭错了，非得一逞霸业？

　　两边的人难以互为接纳，自然就从未有人想到过招降这一司空见惯的策略了。若非因为两方仇视，当日秦钰入周又怎会生出那些许波折？

　　秦钰看着总笑嘻嘻的，怕是在唐琬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遭受了多少白眼了。就连令国公府能够接纳她，也与她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唐琬见帝君发问，自将早上来时路上思索的腹稿说来，讲明招降蒙坚的好处。

　　只是提议虽好，真要去做，未必能如愿。

　　“蒙坚忠君。”熙和帝一语断言，意思就是，蒙坚不会降。

　　蒙坚忠于秦国。

　　但蒙坚领着秦军在大周境内四处撕咬，扰乱民间生计也不是事儿，偏他有能耐，以少对多，在唐荣、朱远威、王辅臣三人合力之下，还能自保，足见本事。

　　唐琬一提出招降他，熙和帝自然也立即心动了一下。

　　一把锋利的宝刀为敌人所用，于己是巨大威胁。若是刀柄握在自己手中，此长彼消，对大周是只有益无弊！蒙坚这般人才，若是能破除异族偏见，纳为己用，确是好事。

　　唐琬见熙和帝被说得心动，继续道:“…一个在危难之中尚能记得讲‘仁’、‘信’的人，有的不止是忠义，还有情义。或可以情义打动他。”

　　蒙坚后有唐荣追兵，本是情况危急，征过粮草，留了欠条已是耽搁，见路有老人跌倒，竟还亲自上前相扶。

　　蒙坚这样的人，秦国的贵族因他出身未必看得起他，军中下层的普通将士却是对他推崇备至的。若果真将他招降，兴许顺带还能将那五十万的秦兵也一并留下了。

　　这批秦兵久驻边关，日日操练，二十年不曾卸甲，可谓战力彪悍。北地游牧又多重视骑术，骑兵之强并非中原周军可比。

　　熙和帝思虑良久，越想越心动。

　　遂与唐琬暗戳戳将事情定了下来，决定派出几个斥候出去先打探打探蒙坚的旧事了。

　　知己知彼，知道他的旧事才好将计策施展开么。

　　这个暂且不便拿到朝堂上去议，等到事儿办得差不多了，再提也不迟。

　　熙和帝又一面传信唐荣，将御书房中定下的谋划说与了他们，命他们配合行事——阻截蒙坚退路，但可适当留手，不必往死里打。

　　送出的密令与送去秦地的国书是前后脚到了燕云一带，唐荣几人得了令，心中有数，自当遵旨行事。

　　如此一往一返，到秦国那边送回文书答复，已是入了十月。

　　国书还未送回，倒是斥候那边有了消息。

　　接到斥候传上来的密折，唐琬心情很复杂。

　　斥候来信说:秦将蒙坚，无父无母，大将军王府贱奴出身，幼时便在柴房做工，机缘巧合为柴房管事蒙氏认做义子。

　　随他年岁见长，到了十五岁时，与主家女儿互生情愫，故而设法投军，一步一步脱颖而出，渐闻名秦地，他建功立业为的是能娶到他想娶的人。

　　而他今年二十五岁，却尚未娶妻——他入了军中，花费几年时间总算勉强有资格上门求娶，但不知为何，他没娶成。

　　他镇守边关，他心上的那个姑娘有时会去边城看望他。

　　直到两、三年前，他心上的那个姑娘被周国人“掳”走，送到周地深处，被人“强行”送了人做妻子了。

　　而那个“强行”嫁了人的姑娘，正是此刻约摸坐在府里逗弄儿子，吃着零嘴的熙和帝新封清德郡主、令国公府的少夫人以及曾经秦国第一美人的——秦钰。

　　看来蒙坚将军是有意“救回”心上人了。联想到三年前秦钰入周的始末，唐琬不由觉得他应该有什么误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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