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幕
金敏哲赶到医院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季珊孤零零地坐在急救室的大门外，门上“手术中”的字样红得刺眼，手术室外有人进进出出，季珊紧张地盯着来来回回的人，想问问怎么样了，又不敢打扰医生工作。
季珊害怕得握紧衣服，手心里不停地沁汗。
兰博基尼冲出高速护栏，危险发生的那一刻，林官滠居然保护了她。
那个傻.叉向左打了方向盘，车撞在驾驶座那一侧，安全气囊弹开，林官滠满头是血地陷入昏迷，季珊毫发无损。
季珊又害怕又生气，都怪林官滠，如果不是他莽莽撞撞，任性地非要停下车来亲她，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但是如果他就此醒不过来了……季珊恐惧得身体一抖。
一只大手安抚地握住她的肩膀。
季珊苍白着脸抬头，金敏哲面色冷肃，“你自己检查过了吗？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他为了保护我……”季珊眼睛里涌上水汽，“对不起……”
金敏哲不说话，抬手大力揉揉她的头，季珊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眼泪流得更凶，却倔强地咬着唇不出声，任由眼泪流淌下来。
金敏哲在她面前蹲下来，平视季珊。金敏哲的目光有种定心的力量，季珊忽然心安了一些。
金敏哲用大拇指轻轻抹去季珊脸上的眼泪，“他会没事的，别哭了。”
季珊拼命点头：“嗯嗯！”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十几个黑色西装男护着林建豪和林太太朝手术室朝这边走过来，唐宁跟在林建豪身后。林建豪面容严肃。林太太一身优雅的黑裙，虽然极其担心儿子，在外人面前，却仍是一丝不乱。
金敏哲和季珊站起来。
林建豪目光如鹰隼。来的路上，唐宁已经详细汇报了为了帮金敏哲深夜飙车的事。
林建豪目光扫过金敏哲，落在季珊脸上：“怎么回事？”
季珊从没见过一个人的眼睛可以这么可怕而威严，季珊心里一抖，开口：“我们……翻车了，林官滠为了保护我……”
金敏哲打断她，“爸，今晚是我给哥打电话，哥才来的，是我今晚太冲动。”
林建豪握了一下拳头，指节咔咔作响，下一秒一拳打在金敏哲脸上，“混账东西。”
金敏哲被打得后退两步，唇角裂开，流出鲜红的血。
季珊扑过去看他唇角的伤口，心里一疼，看着林建豪，“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季珊替金敏哲委屈得要命，这老男人谁啊就这么打人，难道在韩国年纪大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金敏哲低喝，“季珊闭嘴！”
季珊看了金敏哲一眼不吭声了。
金敏哲在林建豪面前低眉站定，“对不起父亲。”
林建豪出拳又快又狠，一拳打在金敏哲小腹，“你不该不听话。”
金敏哲被打得后退，痛苦地弯下腰，好久没缓过来。
季珊眼泪涌出来，扑到金敏哲身边，抱住他的手臂。
金敏哲下意识地想推开她，季珊死死抱紧他不撒手。
金敏哲低声说，“季珊松手。” 季珊不放。
金敏哲用力挣开她，站直，再次走到林建豪面前，低眉站定。
季珊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到林建豪前面， “叔叔，你不能再打人了。”
林建豪没有说话。
金敏哲看着面前挡住自己的小人儿，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心头焦急，却有一股暖流缓缓升起，那一个瞬间，忽然鼻子一酸。
然而金敏哲口气严肃冷漠，低吼：“滚开。我们自家事，轮得到你多管闲事。”
季珊闻言回头，泪目地看着金敏哲，脚下却不动。
金敏哲狠狠地回看着她，眼眶微红地怒吼：“滚！”
林建豪看了一眼唐宁，唐宁正欲上前，金敏哲一把拉开季珊，“滚出去。你只是我的学生而已，不要再纠缠我。出去。”
季珊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眼泪流下来，咬紧下唇望着他不说话。
金敏哲扭过头不去看她，仍是低眉站在林建豪跟前，“爸，对不起。我以后再不敢这样。”
林建豪抬手拍拍金敏哲肩膀，下一秒提膝猛地撞在金敏哲小腹，“更不该叫上官滠。”
金敏哲一声不吭地站住不动，苍白的脸上冷汗涟涟，“是，父亲。”
季珊扑到他身上，满眼担心和恐惧。
金敏哲满嘴是血，大力推开她，带着怒气低声喝她，“让你…滚啊！你和那些对我死缠烂打的女人……有什么两样，别太恶心我也恶心你自己了季珊，滚出去。”
季珊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金敏哲心里被揪扯着疼，扭头不去看她。
手术室门上的红色灯光熄灭了，示意手术结束。
有穿蓝色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看着走廊里十几号人，问道：“谁是家属？”
林太太急忙上前：“我是，我是病人母亲。”
“脑震荡，肋骨骨裂伴有胸腔出血，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观察一下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但是接下来几天要住院观察。”
在场的人集体松了一口气。林建豪和林太太对医生千恩万谢，送医生离去。
季珊听说林官滠脱离危险，一颗悬起的心稍稍放下，又想起刚刚金敏哲说过的话，心里委屈的要命，抬眸看了金敏哲一眼。
仿佛有灵犀，金敏哲也正好看向季珊的方向，神情复杂。
就算是为了保护她不激怒那个糟老头子，也不至于说得那么难听吧。
也许他真的就这么认为呢，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未必不是真话。
季珊扭过头。
不喜欢就不喜欢，前一秒说人家死缠烂打，说人家恶心，后一秒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做什么。
金敏哲眸光一黯，很快掩饰好。
林建豪和林太太去普通病房看望林官滠。
金敏哲走近她，“我去趟病房，你赶紧回首尔，不要到处乱跑。”四平八稳的语气，没有丝毫关于刚才的解释。
季珊看住他的眼睛，唇角轻轻扬起，故意说，“我也要去病房。林官滠因为我出事，我出于礼貌也应该看望。”也是四平八稳的语气。
金敏哲看着她的眼睛，四目相对，两个人无声地较量。
金敏哲的眼睛里像藏了深深的湖泊，深不见底，不起波澜。
恐怕他的心里也是这样，对待一个死缠烂打的女孩子，他应该很有经验了吧。
季珊终于避开他的视线，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失落。
金敏哲说，“那也等爸妈走了再来。”
季珊说，“嗯。”
话说完了，该走了。
金敏哲不动，又蹙眉道，“照顾好自己。”
“嗯。”
金敏哲又说，“收着点脾气，作为外国人就不要在人家的地盘上触怒人家。”
“嗯。”
季珊一直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金敏哲没话了。又该走了。
“刚才他打的疼吗？”季珊开口，仰头看他，目光落在他唇角的伤口。
金敏哲心头一颤，好不容易才控制好表情，“没事儿。”
“嗯。那我先走了。”季珊低眸，白色绒绒的外套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像只乖巧的小兔子。
金敏哲说，“去楼下找个咖啡店坐着，等爸妈走了我给你发信息。”
“嗯。”季珊乖乖地点头，没有多余的话。
金敏哲看得心疼，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伸手大力揉揉她的后脑勺。
季珊感觉到他手掌传来的力量，心里酸酸的，不喜欢就算了，这样算什么呢。
季珊心里升起一股恼怒，偏头避开了他，抬头悲愤地看了他一眼，继而礼貌地微微鞠躬，“再见学长。”
金敏哲的心像被人攥紧了的疼，他淡淡一笑，“再见。”
私人医院的走廊里，巨大的吊灯放出华丽的光，照得走廊像某个刚刚散席的酒会。
季珊回头，看着金敏哲离去的背影，身影透着深深的孤独。
季珊心里一疼，清脆地喊他，“金敏哲。”
自己可能真的是很讨厌地在死缠烂打吧。
可是，我见不得他那么孤独。
所以哪怕飞蛾扑火，也想向着他而去。
只要能给他一点点的温暖。
他回头，平静地望着她。
季珊走过来，抱紧他。
金敏哲身体一颤，呼吸一滞。手放在身体两侧，不知所措。
季珊已经离开他的身体，嘻嘻哈哈地笑，“加油。”
金敏哲心里一疼，微笑，“嗯。”
转身的时候眼眶微红。
那些流浪的灵魂，可以历尽千辛万险，颠沛流离而不发一言。却会在被人疼惜的瞬间泪流满面。
原来身体接触，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他胸前满是少女温柔的触感，金敏哲压抑住想回身抱紧季珊的冲动，快步走出大厅。
*
麻药劲儿一过林官滠就醒了。
林建豪把他批了一通，林官滠不服气地顶嘴，死活不肯回家。
林建豪大怒，却拿病床上的儿子无可奈何。快天亮的时候，林建豪留下两名保镖守着病房，然后和林太太一道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离去。
金敏哲坐在高级单人病房的沙发上，微微合上眼睛小憩。她抱着他的手臂死不撒手的样子，让他心里一阵又一阵地荡过温暖的感觉。
被人死不撒手的感觉。
金敏哲轻轻微笑起来。
林官滠丢了一个枕头过来，“笑屁啊。”
金敏哲像头顶长了眼睛，准确地接住林官滠扔过来的枕头，“没什么。”
林官滠白了他一眼，四仰八叉地在床上哀嚎，“啊——老子好无聊啊。不想住院！啊——”
金敏哲淡淡地说，“季珊一会儿过来。”
林官滠“哦”了一声，身体却躺直了不再乱翻腾，想了一会儿道，“你喜欢季珊吧？”
金敏哲睁开眼，看了林官滠一眼。
林官滠也在看他。
“没有。”金敏哲说，抿紧了唇。
林官滠嗤笑一声，懒洋洋地看着天花板，“喜欢就喜欢，那么矫情干什么。虽然明显老头子肯定不会同意的。”
金敏哲淡淡地说，“我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
“靠！真受不了你这股酸腐的味道。”林官滠翻身，瞬间痛得龇牙咧嘴。
金敏哲又闭上眼睛小憩。
林官滠看了眼门外，透过门上的毛玻璃，依稀能看到保镖的影子。
林官滠小声说，“上次我跟老头子闹翻，多亏你帮我把兰博的钥匙偷出来。”
金敏哲又淡淡地说，“小事。”
“这回车翻了，你还得再帮我搞辆车。”林官滠看着天花板，“没车就跟没了腿一样。”
金敏哲看了一眼林官滠，“你这几天不能下床，有车也不能开。”
“老子给谁跑腿搞成这样的？”林官滠一脸幽怨，“就说给不给吧？”
金敏哲淡淡点头表示同意，“那行。回头我找人把车开过来放停车场，你伤好了再用。钱也还是每月汇款到你帐上。”
林官滠有点不好意思，“你放心，等我创业成功，就不用你再偷摸给我打钱了。”
金敏哲非常理解地点头，淡淡地说，“好。”
林官滠看了他两眼，仍旧扭头看天花板，大声地叹了口气。
金敏哲分明就是不信他的话嘛。
林官滠感觉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又一次受到了侮辱，又往沙发狠狠扔了一个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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