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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老神棍再出场


  周涣按了按额角:“站住,又去哪个村落坑蒙拐骗啊?”

  “要用辩证的目光看待事物,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老夫现在已经金盆洗手做个好人。”

  “是吗?贫道更觉得你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

  “什么意思?”

  “就是……算了,怪在你面前卖弄学问。”周涣指着幡子,“老实交代。”

  老神棍对他的质疑嗤了一声,在不满中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似打量一盆奶汤鲫鱼,随后山羊胡须抖动,热情又狗腿地说:“老夫分明是去弘扬道学光耀我教门楣,离别在即见你我有缘,不如让贫道替你摸个骨卦个命怎样?”

  “真有这么好心?贫道敢信么?”周涣笑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

  “哼,爱信不信!”

  “诶诶诶回来,不算白不算。周涣,‘溱与洧方涣涣兮’的‘涣’,那就有劳半仙了。”

  “你这名很随便啊。”

  “哦,姓承家父名承家母,既然半仙介意那还是不卦了。”

  老神棍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扇自己两巴掌,嘿嘿一笑扼住他的手,阖眸拈须装模作样苦思冥想。

  “啧……施主你姓周名涣。周有四方开一口之意,中蓄吉字,乃是大吉与自由。涣为吉卦,三点水,言你此生会有三位贵人离去。”老神棍道。

  周涣抽回手无语道:“人家算命的都会报喜庆话讨好客人,你倒好。贫道果然不该信你。”

  这厢周涣被神棍纠缠着,那厢雨师妾在袁宅探寻崇明玉。

  袁宅沉寂了几年终于得见天日,每个榫卯砖瓦缝隙的灰尘都叫嚣着自由,空气满是浓郁的霉味,角落的黑暗似也渴望光明,张牙舞爪要爬出来。

  浓得化不开的阴影中站着一位官服青年。獬豸冠,腰白条,像极了农村挂在坟头的白幡,左持书右握笔,表情严峻。

  “您怎能把鬼魂提去阳间,若非孟婆告知我恐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青年满脸怒容。

  “带走一个,带回三个,是我们赚了。”雨师妾想了想回复道。

  青年又气又笑:“您还有心事开玩笑,您是把鬼魂当市易的货物了吗?君上,不要忘了司幽如何嘱托您……”

  雨师妾那双睥睨众生的眸子蓦然斜嗔过来,若弯刀落雪,令人胆寒,虽再无他字但强大的气场已达到不怒自威的程度。

  被唤崔珏的青年张了张口叹了口气,自知僭越失礼。

  雨师妾已找到想找的物什。碧汪汪的碎玉,幽光犹若水荇,在半是光半是影的旷室里流动迷人妖异的光彩。

  “崔大人,我知你为鬼族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今日应我令前来也想谏言一二,只是昨日确实事出有因。”声如碎玉,清冷冷地响在旷室之中。

  崔珏阖眸道:“君上如何,崔某辅佐多年亦清楚,袁宅之事能告破也算喜事一桩。”

  “……他们的事,打探得如何?”雨师妾想了想突然问,崇明玉的光芒在眼角幽幽浮动。

  崔珏的声音也严肃了三分:“都查清楚了,当年半神所剩无几,都被天帝藏于婆桫,君上若想找到他们可前往婆桫一探。”

  婆桫,似曾听过……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废弃已久的院子,晚香玉在萋草间吐露芬芳。雨师妾道:“也知道了,公务繁忙,你先退下吧。”

  “是。”崔珏拱手后退,几片鸦羽沉地,窗棂上黑眼乌鸦呱地一声化为青烟,方才还在的人眨眼便不在了,只有灰尘依旧飘着。

  老神棍刚溜,身影化作笔直巷子里豆大的一团灰影,雨师妾终于出来,瞧了眼老神棍的背影,理了理袖子。积压了好几天的晴天终于得以释放,日光正烈,映得袖如星河,愈发皎然绝俗。

  周涣还在回味老神棍的那句话,但想起茶棚之闹与蝙蝠撞门之事,约摸这句也是信口胡诌的卦,并不在意。见雨师妾出来,打量了眼偌大的袁宅,感谢道:“大小命案积弥太多怨气,宅子鬼雾浓漫,潮湿阴冷。不过有你襄助,如今它不过是座普通宅子,没法兴风作浪,多谢你了。”

  “你不好奇我如何处理怨气的?”雨师妾道。

  “不是因为有崇明玉碎片么?”周涣习以为常。他私下查过:崇明玉极为邪门,会吞噬周围一切弱小之气,例如阴气、怨气。

  雨师妾大有让他说下去之意,他打了个干哈哈,继续道:“不过,邪门的同时,却也不可否认它是个妙物。我最近看的《容南杂经》有载:‘崇明之玉,苏枯嘘槁,微技尔尔,其异若何,龙血玄黄。’……”

  光让此物生死人、肉白骨,已有些大材小用,其真正力量大到可以改朝换代,改变一个国家的命数。这样巨大诱惑力的驱使之下,又有几人能秉持得住,不学庸俗世人趋之若鹜?

  “你想要?”雨师妾不置可否。

  “不,我非花不如需要复仇,非铁怀恩复活晚娘,也非梁谷梁秋二人报复世人。怀璧之罪,你要吗?”周涣咧嘴一笑,满是不识愁滋味的少年意气风发,颇有“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的味道。殊不知多年后回想此话,哑然无声。

  石坊偏僻堵塞,常年山岚滞胀,云缭雾绕,便是大晴之日城中也不见干爽明朗,但袁家鬼宅之迷水落石出后,雾气竟难得消散,从石坊到茶棚,一路上天高日晶、万里无云。

  对于潮湿寒冷的南荒早春来说,这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气,而天气好就代表着喝茶的闲人很多,闲人多就代表很热闹。

  春和景明,茶棚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一杯,两杯,三杯。直到喝到第三杯茶,隔壁桌谈资的主角也终于从西水村王麻子转移到东水村的张瘸子后,雨师妾忍无可忍,问:“你还不滚?”

  “为什么要滚?”周涣托腮道。

  “……不滚作甚?”雨师妾认真问。

  “我不是揣了你的崽吗?你莫非想翻脸不认人?”周涣为自己沏了杯茶。真是好茶,茶香氤氲,唇齿留香。

  雨师妾眉头一跳。

  “罢了,不调戏你了……”周涣托腮,“师父他老人家闭关了。我下山前,他嘱托我攘不平、除奸邪。我这不四处云游,勘察不平么?”

  “那为何跟随于我?”

  “你好看呗。”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她因为师父闭关了没什么委托任务而周涣也不想无头苍蝇似地乱逛并且钱财快告罄需在饿死之前找一个长期饭票。

  这回答比揣崽还不靠谱,雨师妾冷笑一声,拂过袖子,微凉似水的布料扫过周涣搭在桌沿的手,周涣在心里轻呼一声:星河锻!

  这可不是普通的料子,这是传说中一匹一金的料子,师兄那么镶金孔雀一样的人衣橱里都没几件,极为珍贵。

  永初帝形容它“彩舟云淡,星河鹭起”。当今畅红作者地府真情崔十三郎的名作《大晁真情记》里,那个富可敌国的主角就常着一身星河缎。

  雨师妾不止穿了一身星河缎,还穿一二三四五六七……整整七层!

  笋变的吗!笋变的吧!

  周涣瞠目结舌。

  雨师妾付完茶钱,撑开伞,钻进刺白的阳光中。周涣追上,念叨道:“你这是同意我跟着你呢,还是不跟着你呢?前辈?仙子?姐姐?”雨师妾没理他,周涣想起袁支颐喊她作雨师妾姐姐,玩心大起,高声喊:“雨师姐姐!”

  背影一个踉跄。

  水青色的眸子滴溜溜转,周涣“雨师姐姐”喊得更欢,便要去捉袖子。

  ——雨师妾意料之中让他滚开。

  若换平时,他早负气离开,并怼一句滚就滚谁稀罕,可她三番五次救自己,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因此很是沉得住心,况且承蒙师父多年来的耳提面令,早对“滚”“爬”这类呵斥免疫。

  周涣伸出一节小指,勾住价值不菲的星河缎袖子,低顺可怜地呜咽:“不愿意吗……我不过籍籍无名江湖小卒,身若飞蓬浮萍,想随你涨涨见识都不行吗,呜……明明师父也拜托过让你照顾我的。”

  此话十分心机,一放低身段,引人怜悯,二夸赞雨师妾,讨人欢心,三搬出师父,夤缘人际关系。实在是步心机好棋。

  雨师妾果真有些犹豫,眼波横动,秀眉微攒。天光灿白,衬得愈发洁如霜雪,也冷如霜雪。周涣望着她,期待答案。

  这是穷乡僻壤,二人容貌俱佳,气质上乘,本就惹人注目,如今还身着白衣直愣愣地在太阳下争吵,是以愈发吸引目光。于是有人替他求情:“这位姑娘,人家小道长无处可去,你捎上一程也没什么嘛。”

  雨师妾正思忖如何甩掉周涣这个拖油瓶,没想到全被旁人听了去,冷漠地望回来,:“此去婆桫。”

  “婆桫?”周涣念了遍名字,有些耳熟,不便是传说中的宝乡桃源么?

  谈起婆桫,有一段传言。

  传言,上古时期轩辕蚩尤大战,蚩尤败北,轩辕统一九州铸九鼎,九鼎成铸之时天地变色,紫气重云间一条金光逼耀的巨龙降临,自言轩辕经天纬地奉顺天德,东皇特封他为新天帝,此来便是接他及其部下回天受封神籍。

  轩辕的嫔妃臣子见状纷纷攀上金龙,对于那些无法乘龙飞升的臣子,轩辕便在南荒划出一块福地洞天名曰婆桫供人居住,又将定九州后的宝藏埋在婆桫当作补偿。

  古往今来不少人渴望寻到婆桫得到宝藏,但更多的是穷极一生也没结果。周涣心中疑惑,莫非雨师妾也想得到那笔宝藏?能穿七层星河缎的人会缺钱?或者……那批宝藏是崇明玉?

  “怕了?”见他许久没反应,雨师妾冷冷一笑。

  男人天生对怕了、不行等词有种炽热的叛逆感,周涣不服道:“谁怕了?只是好气你为何要去婆桫。”

  “婆桫?好巧,我们也要去婆桫,不如同行?”话落,却是方才求情的人出声。几个高高壮壮的人影从座间豁然起立,如拔地生悍柳,眼神精亮地打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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