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误会(一)

　　行吧，咱家施姑娘可是个大气的人儿，不把这些跳蚤啊蚂蚱的放在心上。

　　邓之一路跟在施玉后面，想着还有没有什么话能和他说。

　　“对了姑娘，我把《日昃炎诀》练过两个月以后，还能不能再融合借鉴其它功法，再修炼内力？”

　　修行内功这个事情，各家各派都有自己的练法，从阴阳属性到运功方法再到其变化方式，每一种都是不一样的，千变万化，各有所长。不同源的内力之间并不能相融，如果一个人体内有两股不同的真气，后果必定是真气之间会互相缠斗，严重的还会自行紊乱、削弱他的内力。邓之不过是练了两个月，只属于内家功夫的入门者，因此还不清楚其中的生克关系，这才问了施玉这一问。

　　但是在施玉看来，这可就真的是一个白痴问题了，而且邓之这言语里面分明是有决定《日昃炎诀》局限太多的意思。施玉气急，想当初自己给邓之功法的时候是让他自己权衡要不要修炼，邓之自己说的“两个月足够了”，现在练过以后又想起别的事情来，呸，这男人可真的买一个是好东西，早知道就该让他当一辈子的平凡人。

　　施玉停下了步子，转头板着脸，没好气地对邓之说：

　　“好啊，你若是想修别家的功法，我可以帮你把现在的根基都废了，然后你再重新练起啊，如何？”

　　施玉说罢就要伸出手来要打邓之。她本就是玩玩闹闹习惯了，要出手打人便出手大人，这几天与贺七混得熟了一些，也常常与他开玩笑。她原本也就是心中一有些不快，就要借着指点功夫为名找邓之的茬儿，所以对他根本就没有客气可言。

　　“多谢您的好意。”

　　邓之见她又要开打，赶快鞠个躬，飞快地跑开，朝着一条下山的小路走了。

　　施玉一点儿也不把陶满天的事儿放在心上，但邓之可是要放在心上的。这山上大大小小都是他的兄弟，他邓之要为他们的安全负责，而且他也想去看看，这个陶满天，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听传来的消息说，陶满天头一次去红沙帮单挑的时候，提前一日扮作了一个帮众，混进了红沙帮的总坛，把其帮派里高高低低的武功路数摸了个一清二楚；所以在第二日对战之时，他才会对红沙帮的帮主招招都克制，最终轻取了胜果。

　　邓之不知道这话的来头准不准，但是从陶满天连挑了两个帮派，而且打完就走，没人拦得住来看，这句话多半是有红沙帮的人为了让自己帮派显得输得不那么难看，而故意编造了要出扩散出去的。

　　不过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这个陶满天也在准备对雩娄山下手之前先来探查一番呢？邓之抱着这样的心态，提防着会有可疑的人物趁他不备上山来。

　　邓之沿着小道遛到山脚，那里也早就有着一队七八个人在等着他了，其中有一个便是黑子，就是那日在战家庄上挡着贺七不让他进来那名后生。

　　“寨主，你来了。”

　　邓之瞪了一眼黑子，走过来，拿食指关节往他那黑黑的脑门上敲了一下子。

　　“小子，你这就叫不机灵，老夫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以后我是二当家，咱们寨主那是施姑娘。”

　　“是是是，二当家。”

　　黑子并不是记性不好，只是他叫了邓之太久的“寨主”，短时间内改口改不过来。一看见他，“寨主”二字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了。

　　邓之也知道这少年是对自己一片忠心，也就没有再与他强调此事，叫齐手下，收拾了整齐随身的物品，准备开始今天的巡逻。

　　邓之带着那一队人马，沿着雩娄山附近的道路一条一条地转，不由得想起来刚刚落草的时候下山劫道的日子。那时候山下放哨的小娃子看起了哪家过路的商队或是散客包袱沉、辎重多，护卫看着又不顶用，便一边在路旁的山路慢慢地跟着，一边使人回山寨报信。这就自有寨里五大三粗、光是看着就唬人的“强人”绕道赶来，提前往他们必经之路上放上一辆破车一堵，好，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你也知道该干点什么。

　　不过他们不做劫道的勾当已经很久了，这回下来，其一是要打探消息，其二是要提防有什么人上山来找事情，现在是特殊时期，要提防的自然便是那个陶满天。

　　邓之一边走一边想：

　　“这个陶满天……不知武功与现在的我比起来是怎样，要是与那两人相比呢……”

　　他说是施玉一直都想着那天在战家庄的事，其实何止是施玉，就是他自己，也一直都为那天的事情耿耿于怀。

　　嘿，想这做什么，得先惩治那个姓陶的，邓之揉了一把脸，把思维打住。

　　“小的们，都打起精神来，不要放过什么可疑的人。”

　　……

　　殷英一路都在马背上颠簸，却并没有之前来崇禹城路上的赶路的辛劳，甚至是疲于奔命的感觉。他眼力极好，自身本来就处在高速移动之中，却还能把将这良辰美景尽收眼底，他如走马观花一般地边走边看，感觉浑身都是十分放松的。殷英越是跑得久就越是精神亢奋，甚至于他自己都忘记究竟跑了多久。

　　看着看着，殷英就快要跑到雩娄山的地界，此时邹鸿、郑琰玉并着小飞，还在好几里之外，紧赶慢赶地往他这边追。

　　时间快来到午时，邓之准备巡完最后一条道就回山上去吃饭。路旁的山包上，邓之一个小喽啰正往着远处了望，其余的人都在山包的草丛上坐着歇息。这时远远的来了一人一骑，移动的速度极快，马蹄扬起的尘土在道上非常的显眼，进入了小喽啰的视线。

　　“二当家的，前面有一个汉子，骑着一匹快马，正朝我们这边来，看那样子不像是个富贵人，应该只是个过路的。”

　　这一位小喽啰一看就是雩娄山上的老人，口条总是改不过来。若是要劫道抢财，这才去关心过路人有没有财物，是不是富贵人。而现在邓之早就设了禁令不许为害过路行人，他也就下意识地就先说出“不像是个富贵人”这样的话。

　　“过路的……”

　　邓之捏了捏颔下的胡须，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他拦下来，这么贸然截住行人会不会显得唐突。

　　按理说现在时期紧急，指不定陶满天什么时候就摸过来了，过路的人总得都要查一查。

　　不过看这人行路这么赶，应该不会是奔着雩娄山来的。

　　邓之打定了注意，若是这人是马不停蹄地从这里经过，那他们就当什么都没看着，他赶他的路，我回我的山；要是他就在这一带下马歇息，东张西望地看我雩娄山的虚实，那他的动机可就很值得怀疑了。

　　思量妥当，邓之叫住了小黑与小喽啰们不要轻举妄动，都赶快在路边埋伏着藏好，看看这个汉子要做什么再做打算。

　　殷英一路的信马由缰，本是沉醉在美景里没准备停下来的，但是自走到雩娄山的地界，却突然地清醒了几分。

　　都说道教与阴阳家里有异士通晓“望气”之法，通晓此法的人，往往能通过一个环境散发气场来分辨吉凶，预知祸福，甚至判断出家族势力的兴衰。

　　对于常人来说，这种风水之说是过于玄乎了，不过许多习武之人确实是能够在长久的临阵经验之中锻炼出独特的感知能力。在此境界之下，人的五感会异常敏锐，特别是对周围环境里其他人气息的甄别，从而推断出会不会有对自己不利的情况发生。所以暗杀者或是潜伏者，往往在目标之前都要屏息静气，不让一点气息泄出，以免会泄露踪迹。

　　殷英渐渐察觉气氛有点不对，这边似乎并没有刚才那种景色带给自己的怡然感，反而是越往前走就越有一种危机与压迫的感觉。

　　他在皇宫站了那么多班岗，应付过大大小小几十次的行刺事件，对这种感觉很熟悉。

　　那是有什么人在暗处看着自己才会有的感觉，在某个暗处绝对有人藏起来，而且还在关注着自己下一步的动向。

　　殷英察觉到不对后却并未做出反应，而是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行路，以不变应万变，后发先至方可制人，这是他在皇城御卫里保圣驾时学会的应变之法。

　　那边草丛里邓之还在看着殷英会不会在这里停下来，在路上的殷英自己也在脑子里盘算。

　　“我好像也没有在崇禹城惹到过什么人了，由北到南也是绕行，应该也不会有霁都的仇家来寻我的吧，更何况我这几年都在军中，哪里来的仇人呢，总不会是启明皇子要对我赶尽杀绝吧……”

　　正想不明白，殷英突然想到去年有一日，自己接了令，押送一批积压在万民殿的奏折与文书去文启阁的库房收藏。结果在路上因为推车的小内侍不小心，把折子颠到地上了，殷英去帮他捡起，顺带着瞄了一眼上面的文字，只是不曾多看，记不得全文了，只依稀有几个字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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