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入瓮（五）

　　小何激动下用力太大，衣领勒得老冯气都喘不上来，好在小何又及时松开了手。

　　老冯痛苦的咳嗽了起来，好一会儿后才平复了气息。

　　“所以你这些年一直在寻找那件事的真相？既然你手上有了地图，怎么会没有找到最终的地点？”

　　老冯没有去回答小何的质问，反而问起了其他事。

　　小何闻言，脸上怒容更甚，捏起拳头就要挥过去，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他转身走到那副地图前，哀伤的看着它，许久之后才语气沉闷的说道：“这副地图上的标识我看不懂。”

　　老冯一愣，随后苦笑着摇摇头，他没想到老何竟然会没把他们内部的暗语教会小何，他忍不住问道：“你看不懂？那你爸以前的那些任务你是怎么帮他做的？”

　　小何神情苦涩，低声的说道：“我爸从来没有让我看过你们用的原版地图，都是他画一张简易图，然后告诉我几个条件，我再根据他说的内容制定好计划给他。那些任务大部分都是他一个人去完成的，只有几个必须要人配合的任务，他才会带上我，即便这样，我也只是跟着他走的，不到目的地就不知道具体去哪。而且他也不会让我接触任务核心，我最多就是干干观察放风的活，有时会冒险点，当次诱饵什么的。我爸申领小码的护甲，就是给我准备的。”

　　“老何啊老何！委屈你了！”

　　老冯听了这话，一阵感慨，感慨老何的良苦用心，感慨老何的不容易，更是感慨老何的纪律观念。

　　老何其实对他的搭档牺牲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虽然那不是他的过错，而且他也明白执行任务时这种事是难免的，谁也不能说自己就一定每次都能平安归来，但他心里就是不能接受队友在他眼前出事，所以他几次推却了新的搭档。可是只靠他一人的话，有些任务是做不了的。

　　“有一阵子我爸回来后每晚都一个人喝闷酒，心情很不好，经常就直接喝醉了。那时我想帮他开解心情，可问什么他都不说。后来我就趁他醉倒的时候，想尽办法用话套他，这才知道了点情况，原来他的搭档没了，他又不想再找新的搭档，可是凭他的能力，很多任务一个人做又很吃力，为此他觉得自己很没用。我爸的性格我了解，说的好听点是念旧情，心软，其实他就是内向的人，太多于看重感情，有什么事只想着自己扛下来，不肯去麻烦别人。”

　　小何抚摸着那张地图，地图上有大片的褐色污渍，那是他父亲流的血。

　　“知道了他的心结，在他醒来后，我跟他说，我来当他的搭档，老话不是说嘛，‘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们爷俩组合还愁做不了任务。我爸一开始没同意，我就让他拿一任务来试试，看看我适不适合进他们队，当他们的队员。冯叔，那时候我是真的想进你们的队伍啊。小时候，我爸就经常跟我讲你们队里的故事，那时在我心里，你们这群人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样子。”

　　小何有些失神的说着，陷入了回忆当中。

　　老冯沉默不语，静静听着小何述说，这些话在他心里埋了很久了吧！

　　“在我的坚持下，我爸最终同意了我的要求，他去接了一个任务，内容是去侦察一片区域，消灭几个指定目标。往常这种类型的任务都是我爸的搭档做主力，我爸做接应的。这次我爸要求我给他提供一个方案，由他来完成任务，如果我的方案成功了，那他就同意我做他的搭档。老实说，那时的我很激动，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我爸爸的世界，我终于可以经历爸爸故事里的情节了，我想象着我深入敌后，与敌人斗智斗勇，然后获得无数荣耀的样子。”

　　小何自嘲一笑，“那次我花了两天的时间，制定了一个看上去十全十美的方案，我自信如果能够按照我制定的步骤，每一步都完美完成，那么这次的任务百分百成功。我现在都还记得把计划讲给我爸听时，他看我的目光，有欣慰，有认同，有好笑。可惜那时我太兴奋了，只注重了前两点，没去深思他为什么会觉得好笑。”

　　“你说的那个任务我知道，我记得那次老何是受了伤回来的，而且任务也没有全部完成。他脸上被钝器砸到，虽然后来医治及时没有破相，但他的鼻子从那以后就一直红着了，他‘红鼻子’的外号就是那时起的。”老冯回忆了起来。

　　“嗯，是啊。那你知道他会什么会受伤吗？是为了救我。”

　　小何苦笑着说道：“那次任务前期都挺顺利的，我爸按照我的方案一步步执行着，很顺利的就接近了任务目标，可是就在他动手解决了这个目标的时候，原本应该分开的其他几个目标竟然都出现了，这一下子就打乱了我的计划。当时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是继续等我爸，支援他呢，还是自己先撤退，结果等我爸杀出重围的时候，我还待在原地，一下子让我们两人都陷入了困境。好在我爸手上的本事还不错，他护着我几经周折，最终逃了出来，但是打斗中，他为了保护我被敌人打伤了。”

　　“那次回来后，我爸养伤养了好些天，看着他被包起来的头，我是又自责又羞愧，我觉得我们的运气太差了，明明前面那么顺，怎么最后会是这个结果。我爸没有责怪我，只是叫我复盘了这次任务的前后经过，叫我分析每一步的行动。我这才醒悟过来，根本不关运气不运气的事，是我制定的方案根本没有考虑过意外的因素，更没有制定出任务失败该怎么做。我做的方案每一步要求都太苛刻了，容不得一点差错，一旦其中一步没有完成，后续就会崩盘。”

　　“我那时才明白我爸他为什么第一次听到我的方案后会觉得好笑了，但他没有直接指出来，而是用实际体验来给我纠错，更是看出了我的临场反应怎么样。很明显，我让他失望了。我没有达到他的要求，所以虽然后来他还是让我给他出谋划策，但是没有让我加入你们的队伍，只是让我给他做后勤工作。”

　　小何情绪低落的站在地图前，很是落寞。

　　牧野见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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