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 5

　　肖曼一行人越走越远，消失在了夜色中。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从陈果身边经过时，纷纷对她投以异样的目光，有交头接耳议论的，有摇头叹气的，有指手画脚一脸亢奋的。

　　吴明很替陈果担心，紧张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多大的伤害。可是陈果看上去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这让吴明觉得五味杂陈，有时候这个女孩的坚强和承受能力让他觉得既震惊又赞叹，同时又感到隐隐的不安，害怕她这根弦崩得太紧，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断掉。

　　吴明突然觉得陈果很可怜，看着她的样子，让他心里很难受，觉得闷得慌。

　　陈果当然不知道吴明此刻的心理活动，但她就真的不在乎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吗？未必。只是她又能怎么样？面对那些暴力和恶意，除了让自己长出一层坚硬的壳，来抵御这一切，别无他法。

　　陈果和吴明就这样默默地站在原地，都没有说话，散去的人群从他们身边一一穿过。

　　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陈果挪动脚步，走到那被李天折断的纸板前，把它从地上捡了起来，看着上面的字：“3年2班陈果，欠债不坏，勾引男人，下贱！”，其中的“果”子被从中间分开，断成了两半。

　　陈果觉得一股怒意涌上心头，抓起纸板，用力撕扯起来，手里的纸板变成一块一块的碎片，落到地上。

　　陈果的举动把吴明看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有任由她在那边发泄一通。

　　等到地上铺满了一层碎纸块，陈果掉头就走。吴明正要跟上去，被陈果一句：“别跟着。”喝住。

　　陈果的冷漠让吴明觉得两人间好像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他被挡在了墙的一面，努力朝另一面的她靠近，却怎么也过不去。

　　吴明失落极了，却没有一点办法。

　　眼睁睁地看着陈果离开后，他默默去捡起了地上的碎纸块，丢进了路边的垃圾箱里。

　　陈果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上，身边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盛夏的夜晚，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但对于陈果来说，却是越热闹，热孤单。

　　人群之中的她形单影只，从父亲欠下赌债抛弃她和母亲逃走的时候，从母亲垮掉后变得畏畏缩缩小心翼翼的时候，她就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一切。

　　为什么？陈果突然心中一阵凄凉。

　　“喂，干什么呢？走路不长眼睛，不想活了？！”陈果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一辆出租车，司机伸出头，骂道。

　　陈果置若罔闻，幽灵一般地往前走，前面，回家的路还很长。

　　陈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进了门，她也不开灯，走进自己的房间，抱膝坐到床上。

　　黑暗中，陈果就这样一直坐着，脑中闪回过很多片段：李天那张愤怒的脸，肖曼挽住李天的手，还有吴明惊恐的眼神。

　　想到吴明，陈果不是不知道这个男孩对自己的好意，说一点都没打动她是骗人的。但她也从男孩的眼中看到了犹豫和退缩，她是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如果她真的掉了下去，这个男孩能抓住她吗？她也不愿意看到他被自己拽着，一同下坠……

　　如果有一个人能抓住自己……思及此，陈果脑海中浮现出李天的脸，这个人对她恶言相逼，却又抱喝醉的她上楼，替她挡住肖曼解了围。肖曼，想到这个名字和李天的关系，陈果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陈果正试图理清这种情绪，屋里一下子亮了，是母亲回来了。

　　“果果，你怎么不开灯？”陈母询问道。

　　“嗯。”陈果应了一声，不想说话。

　　陈母意识到女儿的情绪不对，关切地问：“果果，你今天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陈果根本不想把之前发生的事告诉母亲，免得让她担惊受怕。想到母亲如果知道了后，一定会抱着自己唉声叹气，甚至痛哭流涕的样子，陈果受不了。

　　“妈，我没事，你早点睡吧。”陈果劝慰母亲。

　　“真的没事？”陈母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没事。”陈果回答。

　　“那好，你早点睡吧。”陈母如释重负。

　　“嗯。”

　　陈母顺手带上了陈果的房门，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她心里知道陈果今晚一定遇到了什么事，但她也了解陈果，她不愿意说，再怎么逼她也没有用。

　　摆了一晚上的摊，陈母也累了。自从家里发生剧变之后，原先靠丈夫养，结婚生下陈果后就没有工作过的她，不得不外出摆摊谋生，可是仅凭那点微薄收入，除了维持日常生活之外，根本不够每个月来还丈夫欠下的赌债。日子过得捉襟见肘，这让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讨生活，神经因此变得格外紧张，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个家就支撑不下去了。

　　女儿倒是很有主见，凡事都不用她操心，成绩也很好，这让她的心中又有了盼头。只是女儿的脾气太硬了，太要强，什么事都爱憋在心里，她很怕她因此吃亏。

　　想到女儿，陈母又蹑手蹑脚地踱到她的房门前，用耳朵贴着门听，确定没听到什么动静，以为陈果真的睡着了，才安心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陈母不知道，陈果此刻并没有睡着，整个晚上，她都辗转难眠。

　　李天家，李天把肖曼拽进门，砰地一声关上大门，随手把肖门重重地甩到沙发上。

　　肖曼也不反抗，索性脱了脚上的高跟鞋，把脚放到沙发上蜷曲着，背靠沙发，然后点燃了一根烟，笑吟吟地看着李天，抽起了烟。

　　李天站在她对面，二人中间隔着一张茶几，上面放着几罐空的啤酒瓶和一盒没吃完的鸭脖子，还有一个烟灰缸，烟灰缸里挤满了烟头。

　　肖曼笑吟吟地看着李天，一口一口地抽着烟，二人都不说话。

　　李天被肖曼看得毛了，一脚踢在茶几上，一个空的啤酒瓶从茶几上滚了下来，掉在了沙发前的地上。

　　肖曼弯腰捡起了啤酒瓶，顺手把烟灰弹在了里面，然后又重新盯着李天的眼睛，仿佛要从他的眼睛看进他的心里，好看穿他隐藏的心事。

　　李天不想被她牵着鼻子走，这个女人太了解他，总能摸透他的心思，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她掌控在手中，这种控制欲让李天受不了，想要逃开。

　　李天避开了肖曼的视线，转过身，一屁股坐在茶几上，背对着肖曼，不说话。

　　肖曼轻笑一声，把手里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然后爬上茶几，跪在上面，用头抵着李天的背，撒娇道：“怎么，生气啦？”

　　李天不回答。

　　肖曼双手缠上李天的背，穿过他的肩膀，搂住他的脖子，把嘴凑到他耳边说：“怪我欺负了你的小贱货？”“你的”两个字故意拉长了尾音。

　　李天的肩膀一僵。

　　觉察到李天的异常，肖曼更加放肆起来，往李天耳朵边吹气，问道：“你就这么喜欢她？嗯？”，声音柔媚得掐得出水来。

　　李天顿时心跳加速，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头，竭力保持着姿势，端坐不动。

　　李天越是克制忍耐，肖曼越想去撩拨他，去挑战这个男人的极限。虽然肖曼知道自己深爱着这个男人，但是他对她的冷漠、无情，让她很是恼火，但这更激起了她征服他的欲望，想看他在自己面前丢盔弃甲，败下阵来的狼狈样。

　　谁让他就是她肖曼认定的男人。肖曼突然有种强烈的欲望，一口含住了李天的耳坠，喃喃地说：“李天，你是我的，不准你喜欢别人。”

　　“够了！”李天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声，挣开肖曼，猛地站了起来。

　　肖曼差点从茶几上摔下来，但还是保持住镇定，眼看着李天绕过茶几，坐到沙发的一角，点燃了一根烟，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肖曼就是肖曼，可不会这么轻易地被李天的拒绝打败。肖曼抬起她白嫩修长的双腿，跨下茶几，来到李天身边坐下。

　　“还真生气啦？”肖曼伸出涂满桃红指甲的手，从李天手里拿过燃着的烟，放到自己嘴里抽了一口，又放回李天嘴里。

　　然后，肖曼把头靠在李天肩膀上，娇媚地对李天抱怨道：“你喜欢她什么？她哪里比我好？不过是个欠了一屁股债的黄毛丫头，脾气又臭，犟得跟头牛似的。”

　　见李天只顾抽烟，不说话，肖曼忽地声音一沉，认真起来：“李天，你听见我说的了吗？你们不合适，你和她……”

　　“我说够了！”李天推开肖曼，一拳打在沙发上。

　　见李天额上青筋凸起，眼看就要爆发，肖曼连忙转移了话题，笑嘻嘻地说：“李天，我看你是饿了吧，饿了的人就会发脾气，我去给你下碗面，你等着。”说完，就朝厨房走去，留下李天有气没处撒，一个人闷在那里。

　　一会儿，肖曼就从厨房端出来一晚热气腾腾的面，放在李天面前的茶几上，说：“赶紧趁热吃了吧。”

　　李天瞪了肖曼一眼，不动筷子。

　　肖曼朝他努努嘴，说：“吃了再跟我发脾气。”

　　李天也是真的饿了，端起碗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仿佛把吃当成了他发泄一肚子闷气的方法。

　　肖曼看李天吃得起劲，心中又开始打起主意，试探性地对李天说：“以后，你离她远点。”

　　李天停住筷子，抬起头来看着肖曼，眼神冷淡。

　　“别以为我不敢动她！”肖曼变了脸，威胁道。

　　“你敢。”李天啪地把筷子扔到茶几上，狠狠地瞪着肖曼。

　　“你看我敢不敢！”肖曼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李天手一挥，将还没吃完的那碗面掀翻在地上，碗顿时摔成了几瓣。

　　肖曼被李天的动作刺激到了，突然发起疯来，抓起其中一瓣碎片，就在自己手腕上比划，恨声对李天道：“李天，你不要逼我！”

　　李天反应迅速地从肖曼手中夺过碎瓷片，口中吐出两个字：“疯子。”

　　肖曼突然扑向李天，重重地吻向他的嘴唇。李天把她推开。

　　肖曼注视着李天，泪眼婆娑，颤抖着声音对他说：“李天，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李天别过头去，不说话。

　　“对不对？”肖曼竭嘶底里地吼出。

　　“你走吧，我累了。”李天觉得一阵疲惫，心底升起一股厌烦。

　　肖曼定定地看了李天几秒，然后，转身走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肖曼对着盥洗台上的镜子，抹掉了脸上的泪痕，拿起盥洗台上她留下的口红，给自己补了个妆。

　　看着镜子里重拾光彩的脸，肖曼对自己笑了笑，又回到了那个风情万种的肖曼。

　　然后，肖曼拿起口红，在镜子上写下了一行字：“李天，你是我的。”

　　等到肖曼从洗手间里出来，李天还是坐在沙发上，也不看她一眼。

　　肖曼从他面前经过，走到门口，回头对李天丢下一句：“这事儿还没完。”就砰地一声关上门，离开了。

　　肖曼走下楼梯，走到单元门口，差点撞上一个黑暗，把她吓了一跳。

　　“泰达，你怎么在这里？”肖曼看清了黑影，原来是泰达，问道。

　　“曼姐，我这不是在时刻候着，等你和天哥的吩咐嘛。”泰达笑嘻嘻地回答。

　　“就会贫嘴，瞧你那猴儿样。”肖曼被逗乐了，掐了一把泰达的胳膊。

　　“哎哟，疼，曼姐，轻点儿，我可不是咱天哥那身子骨，跟铜墙铁壁似的。”泰达开玩笑道。

　　“你还起劲了？”肖曼举起手作势要打泰达的头。

　　“我的好曼姐，饶了我吧。”泰达抱住头，夸张地喊。

　　“好了，不跟你瞎扯了，说，有什么事？”肖曼放下手，一本正经地问。

　　“其实，也没啥事。”泰达想卖个关子。

　　“你说不说？不说我走啦！”肖曼转身就要离开。

　　泰达连忙拉住肖曼：“好好好，我说。”

　　“曼姐，我知道你不爽陈果那个臭丫头，上次你教训她教训得对，谁知道天哥又跑来唱那么一出，你说天哥是怎么想的？”泰达对肖曼说。

　　“我是看那个小贱货不顺眼。”肖曼只提陈果，避开李天的事。

　　“那天哥怎么总护着她呀？”泰达又想把话题扯到李天身上。

　　肖曼避而不答，自言自语道：“是该收拾收拾那小贱货了。”

　　泰达识趣地不再提李天，一脸坏样地凑到肖曼耳边，说：“曼姐，我有一个治她的办法……”

　　肖曼边听边露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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