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海的孩子

　　瑰丽的鲛人族地里，来来回回游动着黑色鱼尾的战士们，他们是皇族最忠实的拥护者，他们负责守卫王族的安危。负责外围巡逻和捕猎的是紫尾鲛人，它们大多擅长侦查和战斗。

　　深海里有许多奇奇怪怪的鱼类、美丽的珊瑚丛以及千奇百怪的生物为深海蒙上一层神秘莫测的色彩。对于鲛人们来说，他们见过海底最美的景色，也与凶猛的深海鱼怪战斗过。这样的景色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了。

　　岚身边的近侍们发现，王子最近心情很失落。它们不知道怎么逗王子开心，也无法为它分忧。便将这个消息汇报给了王，鲛人王听闻后，放下族中事务去见岚。

　　“岚，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和朋友们出去玩，不开心？”已经活了七千年的鲛人王，面容依旧年轻英俊，身材健硕。它看到岚把自己整条鱼都藏在巨大的贝壳床里，轻轻敲了敲岚的贝壳。

　　岚从贝壳里探出头来，怏怏的看着鲛人王。

　　“父王，我喜欢上了一个人类，可是我们没办法交流。”岚耷拉着脑袋失落地说。

　　人类？！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有人类在打我们的主意吗？！哪个可恶的人类竟然还想诱骗我儿子？鲛人王震惊于这个消息。

　　当年因为人类对它们的大肆捕杀和迫害，祖辈们带着它们从北海跨越了半个大陆举族迁移到了南海，那一路上先辈们洒下的鲜血和骸骨让它至今都记忆犹新。

　　那时还年幼的鲛人王被族人们一路保护着来到了无尽之海，他是亲眼见过无数次的生离死别，族人们的牺牲让它对人类的憎恶日益加深。

　　自从来到了无尽之海，一方面有海洋对他们的庇护。另一方面则是他大力约束着族人不得前往大陆，违者将受剜尾剔骨之刑。这才让族人们在这里修养生息繁衍至今。

　　鲛人王现在的修为是妖仙后期，相当于人修的化神后期，是无尽之海当之无愧的王者。

　　“那个人类在哪儿？带父王去见见。”鲛人王对人类的恨意深入骨髓。

　　那个人类不能留，他得瞒着岚，它太单纯了，不知道人类的阴险狡诈，容易被人类那无害的外表给欺骗了。

　　对于将要到来的危机，苏墨并不知晓。

　　最近苏墨忙于给自己的小屋里添置各种必需品，忙碌得根本没空去想那条人鱼。

　　苏墨在岛上找到了一处淡水源，不过她在那附近第一次看到了猛兽。正准备悄悄逃离时，没想到对方逃得比她还要快，留下石化当场的苏墨。

　　望着它绝尘的背影，苏墨哭笑不得，它可能误以为她是人鱼了。

　　这几天里她还给自己做了地毯、床、桌椅和被子，现在她每天的生活都在忙碌中度过。看着满满当当摆满小屋的各种家具时，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成就感。

　　这几天她的食物里新增了海鲜和野菜，自从她做了渔网，固定在海岸边。每次去验收成果时，都收获满满的。

　　野外生存技能她都快修到满点了，结果这几天连一艘船都没有看见。

　　苏墨也经历了一些失败，尤其是在钻木取火这件事上。她把手搓的快起火星了都没点起火来，最后在他的屡挫屡败，屡败屡战下才终于成功了。

　　这件事找到诀窍后就没那么难了，有了火就好办了，苏墨可以每天把海鲜和鱼穿起来烤熟，也可以做海鲜汤。因为海水本来就是咸的，鱼类的肉质也自带咸味，不用调味就已经很鲜美了。

　　鲛人王跟着岚来到小岛的暗礁石堆处，放出神识看到了在岛上自得其乐的苏墨。

　　就是这个人诱骗我儿，很普通的凡人。他是怎么穿过这片无尽之海到深海区的孤岛上的？

　　他一眼就看出苏墨仅是个凡人，鲛人王理智上知道苏墨无法伤害他们，但是这个凡人一旦前往大陆。将会给他们全族带来灭顶之灾，他决定今晚瞒着岚过来解决掉这个麻烦。

　　“父王？”岚看着鲛人王那莫名的神色，有些疑惑。

　　“我们今天先回去吧，父王记得族里还有一些人类语的幻影石，你可以去学，这样下次见面就可以和他交谈了。”鲛人王垂眸掩去杀机，说话的语气也很温和。

　　要不是鲛人王从小就教育孩子们，把人类捕杀他们的幻影石给孩子们从小放到大，不然岚连人类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因为它自小被保护的很好，心思很单纯。完全没有怀疑父亲的话，觉得父王认可了苏墨，还叫它好好学人类语，整条鱼都像活过来了一样。

　　正在摘果子的苏墨突然感觉背上一寒，他往四周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发现，他心中隐隐不安，却不知危险来自于哪里。

　　当夜幕渐渐降临，苏墨如往常一样回到小屋里休息了，自从来到异世界后苏墨每天都过得很规律，日升而作，日落而息。

　　回到岚的洞府里，鲛人王给岚找到了很多幻影石，将它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件事上。游出岚的洞府后，他不用像白天一样顾及岚的速度，如离弦之箭一般很快就游到了孤岛附近。

　　他憎恨厌恶着人类，不屑于幻化出人类的双腿去岛上。鲛人王的歌声能蛊惑同等修为的大能一息时间，更何况苏墨区区凡人之身。

　　在鲛人王的歌声里，苏墨双目呆滞的一步步走出小屋，向着目露凶光的鲛人王走去。

　　苏墨面前就是大海，他恍若未见一般地走近海里，海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勾勒出他单薄瘦削的身材。

　　鲛人王的眼睛看着苏墨，又似乎穿过他看到了一幕幕族人们惨死陨落的画面。他目露哀伤，鲛人本是记不住族人面容的种族，可鲛人王却记住了那些故去的先烈们。

　　在苏墨被蛊惑，快要伸手触摸到鲛人王时。他回过神，憎恶地伸出手掐住苏墨的脖颈。

　　苏墨的脸渐渐涨成紫红色，呼吸急促而短暂，表情却还是呆滞无神的茫然。

　　在鲛人王准备用力掐断他的脖颈时，周围的海水突然涌动了起来，无情得将鲛人王狠狠甩了出去，苏墨失去了支撑陷入昏迷跌落海里。

　　鲛人王稳住身形后看向苏墨，在他诧异的目光里，苏墨被海水温柔包裹起来。他的身体慢慢蜕变成一条墨蓝色的鱼，直到他的身体完全变成巴掌大的小鱼。

　　鲛人王看到苏墨化成巴掌大的小鱼神色巨震。也许因为这一次他没有露出恶意，大海恢复了它温柔的那一面。他才得以顺利游到苏墨化成的小鱼身边，小心翼翼的将他捧在手心里。

　　“这……这是……殿下？！”他将小鱼的腹部翻转过来仔细辨认后。探出神识小心的探入苏墨细小的经脉里，游走到妖丹处。看到密密麻麻的阵法遍布在那颗小巧玲珑的妖丹上。

　　苏墨的妖丹是半面嫩绿色半面海蓝色，在重重封印下妖丹上的光芒黯淡到近乎熄灭。

　　鲛人王把神识从他体内退出来，紧促着眉眼，目光复杂地看着手里的苏墨。

　　满身的封印，那么多阵法每一个都晦涩复杂变化莫测。难怪少主会以人身现世，要不是大海认识它的孩子，就连他都完全感知不到一丝妖气。

　　在他们举族迁移离开北海时，夫人就怀有身孕了。

　　这都已经过去了近六千年了，少主按道理早就已经成年了。即便是他幼年期长，也不至于和刚刚出生的幼崽一般大小，自从他们离开了北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有这满身的阵法又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刚才差一点误杀苏墨，他心头更是止不住的发虚，只想好好弥补一下自己的过错。

　　手里的小鱼在这时慢慢变回人身，大海为了庇佑它的孩子，在刚刚用自己的力量短暂压制了苏墨体内的阵法，才使他变回原形。现在那些阵法再次运作起来，也就又恢复了人形。

　　从脖子上传来的疼痛，身体也像浸在水里一般。冰凉的海水和夜风刺激得他清醒了过来。

　　当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带着一身忧郁气息的俊美鲛人。而他竟在对方怀里，他慌忙试图推开对方，可那鲛人的手紧紧环抱他的腰。

　　“别乱动，会被淹死的。”鲛人王看到苏墨挣扎得越来越厉害。却并不知道对于人类来说，这样的距离实在太过暧昧了。

　　苏墨听到头顶传来有些别扭的汉语，讶异的抬起眸对视上鲛人王蓝色的眼睛。

　　“你是谁？”苏墨很想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不是在屋里，而是海里。直觉告诉他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但是人家看起来就不好惹。他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小命最重要啊。

　　“岚煜，抓紧了！”岚煜神色温柔看向苏墨，然后直接一个公主抱。甩动着尾巴飞快得靠近岸边，到了沙滩上直接幻化出双腿和服帖清爽的蓝色衣袍。

　　岚煜把苏墨一路抱回小屋里，他看着那不堪一击简陋的小屋，再看看苏墨此刻浑身湿漉漉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下一软。

　　走进屋里，漆黑一片。对于岚煜来说，再黑的地方都能看清，可是苏墨现在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

　　不等苏墨下来抹黑点火，岚煜拿出一颗好大的夜明珠。夜明珠的光充斥在小屋里，虽不至于犹如白昼，但也足以看清了。

　　岚煜把苏墨放在椅子上，用妖灵力帮他烘衣服和头发。

　　在岚煜帮他烘头发时，她不动声色的摸了摸发疼的脖子，微侧着头动了动薄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而她的这些小动作都被岚煜收入眼底，让他心中负罪感更深，手指间悄然送了一丝妖灵力敷在她脖子上的淤痕。

　　岚煜帮她烘好衣服和头发，苏墨招待他坐下，尴尬地递给岚煜几颗果子和收拾干净的鱼片。毕竟他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招待客人的东西。

　　“岚煜，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招待不周，还望见谅。”苏墨看上去神色很自然。

　　实际上就连刚刚摸脖子的动作都在试探对方。

　　苏墨面对岚煜心里不由发紧，从脖子上的伤去分析，自己刚刚差点被对方杀掉了，而她竟然毫无所觉。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后来放弃了，但还是在她心里敲响了警钟。

　　“殿…咳咳……苏墨，你是怎么穿过无尽海到这座岛上的。”岚煜掩饰的清了清嗓子，他想知道少主到底遇到了什么事，竟然沦落到与凡人无异。

　　“五天前我坐上了一搜船，谁知那船被歹人控制了，船上的旅人都被绑架了，我们的东西都被他们抢走了。”

　　苏墨面露惊惧和愤怒，接着道：“后来我们遇到了海难，在剧烈摇晃中我撞到柱子上昏了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了，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座岛上了。”苏墨一脸回忆的表情，眼里适时流露出一丝茫然。

　　苏墨拿出影帝般的演技开始飙戏，忽悠得人类社会经验为零的岚煜满眼心疼。

　　“没想到你竟然遇到这么多不幸的遭遇。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岚煜为苏墨的遭遇很是痛心，并为之前的行为感到深深的愧疚。

　　作为妖族少主他本该是万众宠爱的，流落在外的日子里，他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可他就连说起那些遭遇时都是那么轻描淡写避重就轻，也没有因为那些不幸的遭遇就此颓废。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更是未提上一句。

　　甚至都猜到我对他动过手了，也没有问出来让我尴尬。在食物不充足的情况下，他还好心招待我。

　　少主他太善良了，对于差点杀了自己的人还这么好。没有一点防备心，出门在外要是遇到心怀鬼胎的人可怎么办？

　　这可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听到岚煜这样说，她眼里的惊讶被他看到后，岚煜眼里微微发涩。

　　保护少主本就是他们鲛人一族的使命，仅仅履行自己的职责都让少主感到惊讶吗？

　　因为当年鲛人族被迫害时，他们实在无暇顾及其他。那时王还在夫人身边，他们知晓无人胆敢冒犯。

　　可等他们安顿好族中的一切后，向外界探查消息时。才知道王早已飞升上界了，而夫人和少主却不知所踪了。

　　这些年里少主都是怎么过的，夫人又去了哪里？难道夫人出什么事吗？不然怎会留幼年期的少主独自在外。

　　他有很多想问的话，却终究还是不敢开口，就怕触及到少主的心伤。

　　外面的海浪声听起来悦耳动听，夜风微微吹拂在岛屿和海面上。小屋里的两人相对而坐，低声交谈着，偶尔传来几声愉悦的笑声。

　　“……您可真是博学多闻。有空的话能听您多讲讲这些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喜欢听就好。”

　　苏墨和岚煜聊了一会儿告别，在苏墨的坚持下将岚煜送到海边，目送他潜入海里后才慢慢走回了小屋。

　　折腾了大半晚，苏墨早就困乏的不行，倒头就睡了。

　　岚煜回到洞府里时，他的王后就坐在珊瑚椅上，灵巧的双手编织着鲛绡，那鲛绡表面光滑，薄如蝉翼，轻且韧。

　　“瑾珊，休息会儿吧！”岚煜坐于王后身边，眼里是满满的爱意。

　　“我把这一点织完，说吧，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鲛人王后斜撇一眼岚煜，面上露出一丝了然。

　　“我只怕你会激动到把织好的绡扯坏了。”

　　“哦？！说来听听！”岚瑾珊放下手中已经织了大半的鲛绡，提起了很大的兴趣。

　　“我今天见到少主了。”

　　“什么？！真的假的，你确定是少主？”

　　“亲眼所见，说起来还是岚先遇到少主的……”

　　岚煜将今天发生的种种都告诉了爱侣，瑾珊王后对岚煜口里描述的少主很是心疼。

　　他才那么小一点，估计还没有岚大呢，一个幼崽没有长辈照料，一路上遇到的各种不幸遭遇让王后心痛不已。而且他那么单纯善良，谁又会不喜欢呢？

　　尤其在听到苏墨身体里布满大大小小的阵法，义愤难平的道：“何人竟如此歹毒，对他下此毒手，可有办法解开那些阵法？”

　　“说起阵法来还是那些狡诈的人类最擅长，我族对此道了解的并不多。”

　　“看来东方之行刻不容缓啊！”岚煜神色沉重的道。

　　“　东方大陆！你这老顽固肯放下对人类的仇视吗？竟然舍得送少主去那豺狼虎豹之地。”

　　“如果有其他办法，我又何尝肯让他踏上那片肮脏的土地，可要是不尽快解开那些阵法，恐怕少主百年间就生机尽断啊！王已飞升上界，王后又失踪多年。妖族里也不见得就安稳，这些年里的派系斗争还少吗？”

　　“唉……可怜少主了。王要是还在就不会这么乱了。”瑾珊王后叹了口气。

　　夫妇俩口里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狐狸没有一点愧疚，早就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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