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心不知其所以
不得不说，这小子武力值还挺高，我竟然用了五招才把他的刀打落了。
他意欲先发制人，扛着大刀先挥来一砍，刀风凌厉卷起来飞沙走石无数。我便也顺了刀风向后一避，随后跃往左侧，移身换形，使出一招玉女挑帘，他一击既空，避之不及，刀便生生砍上了木棍。幸好幸好是以气御剑，而我的内功尚且强他一些，否则这木棍便要从中折断了。
我抵了回去，借力跳起，再使一招飞星落幕，直刺他面门去。
这招相当厉害，四周沙土全被带了起来，一时间竟昏暗异常，幸而我还有内力控制这气场，否则这些沙定然会迷了我的眼睛。
阿里胥抬袖去挡沙，刀便使不了，可这时忽然一激灵，又握紧了刀柄，迎了上来接住我的剑，好在剑它是木头的，难以发出刺耳的尖锐声。
他被我内力震开，往后一跳，不服地瞧着我，再次举刀，说：“我没输！”
我有说过他输了吗？
我不让他，立即又化了一招白虹贯日，他也随了一招，但到底还是我罡风凌厉一些，最后接续一招彗星袭月，只听得“啊”的声音，便是兵器落地的声音了。
一切归于平静。
“承让承让！”我客客气气地向他抱拳，扔了那木棍——谁知道它居然在半空中全成了粉末飘得不见了踪影了。
阿里胥倒在地上起不来，愤愤然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我，就像他不久之前臆想我输了后的模样。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盯着我，说：“你是……她？……不不不，你不会是那位公主的，你怎会是她呢……她都去世了几个月了。”他黯然垂眸。我心思一动，他说的怕是昔日驰骋于燕北大漠中，英姿潇洒不可言说的，关键是曾剿灭过他们的灵安公主罢。
灵安公主的英姿看来在这娃心里已经打上深深的烙印了。
我没再理会他了，拍拍手，走人。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又落了一层灰，估计是打斗的时候太用力震碎了周围的小石子儿什么的。正要去拍，脑中突然蹦出来昨日沈约要帮我拍灰的情景。
“你这衣裳怎的一层灰？”
“从前你是愿意我关心你的……”
那时的沈约才对得起自己的一张小白脸，不是燕国的王，只是个富家公子哥儿，一举一动都优雅有度，风流倜傥。
叹了口气，拂去身上的灰，接着乱晃。
一直想来沙漠，却又抗拒着它。如今身处沙漠之中，反倒是很平静了。
不知我在何处站定，可以远望那纵横的沙丘。听说梵铃响起之时，是灵安公主入葬之时。她便在这里，在这片沙漠中，永远地守护着她想守护的土地。
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常常想到她，一个分明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唯一的关系恐怕就是她的哥哥常将我错认作她罢！我想我大概是敬佩她的，但我并不想做她那样的一个女子，哪怕是依沈约所言做个矜贵些的女子，即使那样不可以驰骋疆场叱咤风云，却可以活下去，为自己活下去。
可她，怎么会自尽。怎么就偏偏要她去选，强迫她选择大局？
叛国谋反，我不相信。她一定有难言的苦衷。可她到底为结束一切，在朝夕殿里自尽了。可惜她还年纪轻轻，才过了及笄之岁，方才十六岁。尚未遇上一个喜欢的人、行结缡之礼，便早早地被葬在了这里。
她太冲动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先寻一个厉害的夫君，这样就算是死罪，厉害的夫君也会想尽办法救她的。
不过还是有一个小小的漏洞的……举天之下，谁能配得上燕国灵安公主？
“宿颜笙？宿颜笙好像不错……宿颜笙长得那么好看，那身世背景啊都不用说的，还懂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哇，跟沈嫣嫣简直就是——绝配！”
我正为沈嫣嫣找到一个适合她的冥婚对象而十分得意，于是脑子里想的什么也都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喜滋滋地转身，突现一个身姿颀长、容貌俊美、身着一身墨色衣袍的人……
“吓！”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险些踩空掉下沙丘，幸好沈约一手拉住。
他脸上是与往日不同的表情。我还没有见过他板着脸，因为他向来是嘴角扬起，挂一抹胜过彼岸花开的淡淡笑容，有时候真的笑了，连眉梢眼底都尽是温暖。就连那次他把侍卫凌修派走的时候，虽然能感觉到他的杀气，但他还是在笑。
可现在他不笑了。一双绝美的桃花眼难得地正正看着远方，唇角很冷，像冻住了一样。
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开，踏过松软的沙子，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难道是我刚刚所言，全让他给听了去？那，那不是完了！虽说是他亲手杀的，可那到底是人家的妹妹，他肯定不希望有别人抢啊！这下真完了，说别人的短还被听见了……
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赶紧过去道歉服软说好话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
大雪纷飞。雪很快便将我的视线染成了银白。待我走回去，找遍了帐篷，也已不见他的身影了。
呆愣着往窗子那儿一站，默默低头，发现他早上自己对弈的局。棋盘，棋盘怎么像是动过一样？
不对，棋盘一定是动过了。我仔细去看，那黑白二子已非平局，而是黑子输了。黑子输了……黑子……沈约也是一身墨色衣袍，这黑，可是他自己？
他输了？
我低着头，拨弄着一枚棋子，心想，他怕是觉得在与宿颜笙的竞争中他失败了，所以故意摆出这样一局棋，想提醒我吗？
想到这里，我心里难受得紧。
“君上！君上！”我跑出去，四下里搜寻着一丁点儿黑影。
对了，邱木烈！他，他一定知道！我跌跌撞撞地去邱木烈的帐篷，却被两个大汉拦住。
“闪开！”
一发千钧，我顾不得许多，一脚踢一个，直直掀了帘子闯进去。可我看到的却不是邱木烈，而是，那个倒霉脸的阿里胥。
“你怎么在这儿？邱木烈呢？他人呢？”
阿里胥站在那里，平静地道：“方才寨主和曲少主出门了。少主说知道姑娘会来，叫我转告姑娘，破了棋局再去找他。”
“你……”
“我是寨主的护卫，寨主的客人便是我的客人，所以，姑娘，我会看着你破棋局，再告诉你少主的行踪。”
他说话时语气颇郑重，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好。”
我走出帐篷，那两个被我放倒的大汉还倒在地上起不来。我不欲理会，却被阿里胥叫住：“慢着。”
他走出来：“这二人与你无冤无仇，你却打伤了他们，难道这是你们中原人的礼数么？”
我压下心中不忿，转身，把他们扶起来，并郑重道了歉。才要走，又听得阿里胥道：“姑娘，你再等等。”
我心里不快得紧。
“你事儿怎么这么多？”我瞪他。
阿里胥却笑了：“是少主说的，如果姑娘不能在午时之前破了棋局，他便要自己去楼蓝城了。”
那你还废话！
我固然心里窝火，可一想到待会儿还得靠他我才能见到沈约，就什么也咽下去了。楼蓝城？他要去，怎么能把我丢在这儿？不成！
我看了看天，已经不早了。
睇了眼阿里胥，赶回帐篷。
“你怎么跟着我？”
“自然由我与姑娘对弈。也要看着姑娘，免得姑娘逃跑。”他微笑。
“……谢谢，想得这么周到！”我真真是就差把他一掌拍晕了。
等等……我可以逼他说出来啊！
不怀好意地冲他笑笑，“小子，你呢，也别忙活了，给你两条路，一条，把我们少主的行踪告诉我，一条，我打到你把我们少主的行踪告诉我！你选吧！”
“你打不过我。”他笑。
我一皱眉，分明我早上才把他打得落花流水，怎么现在说我打不过他？
“你小子记性是真不好还是假不好？你把事儿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这瞬间怔了怔，但又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原状。
“抱歉，姑娘，我确是不能说的。待姑娘破了局，自然会知道。”
我可不会乖乖听话的，挑起眉头，迅速出招儿，右手攥了个拳头，冲他面门猛地一击。
我以为一击即中，谁知他身法甚好，竟然轻轻一避，便闪在一边，不及我再次出招，阿里胥身形再一闪，已经捉了我的双手，紧紧挟住了。
我挣了挣，却没料到他内力深厚，控住了便逃不开了，一时相当尴尬。
好不容易他才放了手，我是狠命甩开他的手，窝了一肚子火，却又无计可施，气得我把路边上一颗小石子儿踢飞得老远。然后老老实实地往帐篷那里去。
阿里胥只是笑。
他的武功何时变得这样好了？没一会儿前他还受了我的内伤的啊！
“姑娘，你打不过我的。”
我听见了，又一阵子火，却奈何他不得。
似乎，有哪里怪怪的！哦！他一直叫我“姑娘”！他几时改了那目中无人眼高于顶的坏习惯的？这才一刻不到，他变化怎地那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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