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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百国来贡


  楚王向重耳道“晋公子不远千里来到我楚国,正应该好好玩乐一番,今日咱们不提政事,只议闲话,晋公子游历广博,正好多讲给寡人听听,寡人可是好奇得很。”

  重耳只得陪着楚王寒喧谈天,楚王听得津津有味。此时庖人上了一道鸡丝鱼唇,是将鸡肉切碎了塞入鲟鱼唇中,上面覆以蘑菇,清蒸而成,异常味美,每人不过一小碟,颠颉端起碟来,倒进嘴里,一口就吞咽下去,犹觉不过瘾,将汤汁也喝了个精光。

  成得臣笑道“这位颠兄弟端的是好胃口,自入席以来,专心于食案盘馔,以致于道道菜羹骨肉无存,滴水不剩,我这里还有一碟子鱼唇,这位颠兄若是喜欢,不妨一起拿了去吧。”

  颠颉此时正握着一尾鱼,低头大啃鱼头,听了此话,任他生性卤钝,也听出了嘲讽的意思,手中的鱼吃也不是,放也不是,一脸难堪之色。

  狐偃笑道“古人言道,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只有腹内充实,心胸才能宽广无垠,只有心胸宽广,似虚无的空谷一般,才能饱学多识,否则又何来满腹经纶一说呢”

  重耳和胥臣等人都微微一笑,知道狐偃将古人的话曲解歪释,来应对成得臣对颠颉的嘲讽,成得臣虽觉哪里不妥,但也辩不出个所以然,只得默然。

  楚王笑道“这位莫非就是狐舅爷了”

  狐偃忙行礼道“正是狐某,只是舅爷两字实不敢当。”

  “寡人听说狐舅爷足智多谋,文韬武略俱通,还会望气星象之术,看来传言不虚啊。”

  “大王过奖了,老夫已是年迈老朽之人,跟着公子,做些琐杂之事,偶尔进几句逆耳忠言,哪里谈得上文韬武略,至于望气星象之类,其义深奥波谲,更是难以测论。”

  “狐舅爷不必太自谦,寡人正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若能得狐舅爷的指点,则幸甚之极。”

  “老夫愿闻其详。”

  “寡人前几日来打猎时,住在鱼梁馆中,忽见一条斑斓大蛇,穿过中庭,徜徉而去,宫人们见此都大为惊恐,这几日多有流言在军中散布,搅得人心惶惶,狐舅爷看如何处置是好”

  狐偃捋了捋胡须,缓缓道“蛇乃水之,百虫之长,在天为龙,在地为蛇,阴阳四时协调时,闭藏不出,宫中见蛇,是地气或人事将有变异之兆,吉凶祸福难定,有一法或许可解。大王可在行宫门前放置玄武的石像,玄武乃神龟,太阴化生,北方玄冥之神,盘游九地,统摄万灵,用它来震摄大蛇最为合适不过。”

  成得臣道“蛇既为水之,何不用鸾鸟来震摄,想我大楚的先祖祝融,原为火正,掌管天下的火事,若用象征火之精的鸾鸟来震住大蛇,岂不是更妙”

  狐偃道“不可,龟蛇本为一体,同为天上北方七宿,龟以蛇为食,又常常负蛇而行,所以龟蛇相生相斗,以龟来压蛇当是最好不过。若建鸾鸟之像来压制,则水火不相融,必然斗得两败俱伤,何况火若压制不住水势,反被其所害。何况老夫看此处的地形,这鱼梁山凸头凹腹,面朝大泽,象极了一只大龟,山下水势绵延,依山而走,曲折蜿蜒正似一条巨蟒,在此地建玄武像,正是天造之合。”

  楚王哈哈大笑,“听狐舅父一席话,让寡人茅塞顿开啊”楚王当即吩咐下去,让人雕刻一座玄龟的石像,放在行宫的门口,并将鱼梁山改名为龟梁山。

  楚王心情大好,宴饮完毕后,又邀众人游览云梦泽的风光。这云梦泽占地十多万顷,湖泊延绵数千里,周围森林沼泽泥滩密布,鸟禽猛兽无数,狩猎终日,也不能捕得其数的万一,湖泊中的鼋蛟鳖鳄更是不计其数,渔夫们捕猎终年,都不能让湖中的水产减少一分。

  站在湖边眺望,浩渺难以极目,即使无风之日,也是波浪翻叠,水深不知几何。晨起太阳未升之时,湖面上白雾萦绕,隐隐可见湖中间有几座小岛,雾气聚散游走间,也看不清是雾在动,还是小岛在动。

  重耳等人对楚国的景色赞不绝口,楚王道“你们既然到我楚国,就不用急着走了,诸位都是难得的人才,不如留在我楚国,文臣武将,卿士大夫,尽可让你们挑。”

  成得臣颇有些不忿,昨日自己本可手刃云豹,创立奇功,半路却杀出来一个重耳,夺了自己的功劳不说,还得到了楚王的热情款待,如今见楚王要将众人留在楚国,委以重用,成得臣有心要为难重耳一行,便向楚王道“大王,晋公子既是中原来的,对马匹想来更为熟悉,眼下大王不是有一匹良马,用之不能,弃之可惜吗,不如让晋公子一行出出主意。”

  楚王一拍手,“令尹到是提醒寡人了,来人,去把那匹千里马带来。”

  不多时,两个内侍牵着一匹赤毛黑鬃的马过来,只见此马头如剥兔,眼如悬铃,鼻孔粗大,腹胁紧满,先轸喝彩道“果真是一匹好马。”

  楚王道“此马是巴国进献来的,说是一匹难得的千里马,可惜马儿虽好,性子却烈,谁也骑不得,你们可有谁能治服它的”

  重耳等见那马被两个内侍牵着,犹是摇头踢腿,十分不情愿,显然是一匹不易降服的烈马。众人都不敢轻易尝试,驯服不了马儿事小,在楚王跟前丢了晋国的颜面事大。

  先轸道“让我试上一试。”

  先轸绕着马儿走了两圈,那马十分警惕,见有人靠近便躁动不安起来。先轸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块布帕,猛然间兜住马儿的眼睛,这马本是视力绝佳的动物,除了耳朵外,全靠眼睛观测四周的动向,此刻被蒙上双眼后,顿时惊慌起来,又是杓蹶又是翻踢,上窜下跳,鸣嘶不已。

  先轸接过内侍手中的缰绳,用力将它拉住,不让马儿走脱,一边用手抚摸它的脊背。待马儿稍稍平静一些,先轸又顺着它的鬃毛,轻抚马儿的头部和下颔,马儿眼睛看不见,全凭气味识别,待它渐渐熟悉了先轸的气味,先轸突然一个翻身上马,抓住马儿的鬃毛,控着马儿在草地上飞驰起来。马儿靠着先轸手势的轻重辨别方位,到也颇为顺从,让往右便往右,让往左便往左,众人见了都暗暗称异。

  马儿四蹄翻盏,全力奔跑时,更显骁首龙姿,风驰电掣一般,似一团红色的火焰,片刻就跑出了林地。不多时,先轸又骑着马匹回来,那马儿眼睛上的布帕已被拿掉,先轸双腿一勒马腹,马儿在楚王几丈开外停下。

  先轸跳下马,向楚王行礼道“恭喜大王,此马确实是难得的千里马。”

  楚王哈哈大笑,“这位轸壮士不仅能相马、识马,骑术身手都非泛泛之辈,晋公子手下这么多的能人,让寡人真是十分羡慕啊。”

  此时楚王看天色已晚,便率众回行馆歇下,重耳一行歇宿在旁边的客馆中。第二日,楚王正准备继续打猎,随行的一位随姬突然患病,因此次出行不曾带得医官,这位随姬又是楚王宠爱的,楚王一时束手无策。重耳闻讯,便推荐了胥臣为随姬诊视,楚王让内侍带胥臣进寝室,自己在外面候着。

  胥臣进了内室,见一女子躺在床上,神情萎顿,正是昨日宴饮时陪侍在楚王身边的姬妾。这随姬举止颇为娴雅,论姿色却是平平,楚王此番出行只带了她一人,显见是独获君宠之人。

  随姬向胥臣微微点头示意,伸出手来。胥臣搭了片刻脉息,道“无妨,夫人感了风寒,又伤了脾胃,所幸病气初起,尚在腠理,只需用针刺上数针即可。”

  胥臣拿出药箱,取出针来,让婢女扶随姬坐起,在随姬头部的太阳、风池、风府、曲池等穴位挑刺数针,随姬额头微微沁出汗来,吁出一口长气,头疼竟已痊愈,浑身也松泛不少。

  随姬道“可还要吃什么汤药吗”

  “夫人伤在脾胃,不可再进汤药,饮些米羹,养个两日就好。”

  “往日我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那些医官们总是开各种药方,生生把人吃成个药罐子,不想先生不用一剂,已然治好了我的病,岂不是将那些庸医都比下去了。”

  “夫人过奖了,人食五谷,百病丛生,而医官不能看顾得周全,只因医者多有专攻,或精于针刺,或通于灸方,或善施药饵,也有专于巫咒之术,而良医之道,必先诊脉开方,然后针炙其外,汤药攻其内,如此才能痊愈。若不能如此,既使偶然治好了病,也多半是病者自瘥,并非是医者的功劳。”

  “先生果然是医术高超,我楚国怕再难找出第二个可与先生媲美的来。自从先生和晋公子来到楚国,深受我王器重,这几日我从未见过大王如此高兴,可知诸位必是人中龙凤,非等闲之辈,今日先生又治好了我的病,我无以为谢,赠上些小礼物,还请先生勿弃。”

  随姬让婢女取来一个绣盒,递到胥臣面前,胥臣见明黄的绸缎上,放着几颗大如鸟卵的珍珠,莹白透亮,粉润珠圆,恐怕非上百年的鳖蚌不能运化。

  胥臣推辞不迭“在下一介无名之士,蒙夫人不弃,有幸为夫人诊治,又夫人吉人天相,不药自愈,在下哪里敢居功,这等珍贵之物在下实不敢受。”

  随姬好说歹说,胥臣坚辞不让,随姬也只得作罢,让内侍送胥臣出宫。

  楚王见爱姬病愈,也是喜欢,因随姬还需静养,楚王终是不放心,遂下令不打猎了,提早回郢都去。

  楚王带着车马随从以及诸多的猎物浩浩荡荡地向郢都进发,重耳等人也在旁同行。楚王让重耳与自己同坐一辆车驾,一路上与之谈天论地,如旧友重逢一般。

  成得臣私下劝道“晋人毕竟是客,此番来楚国必有所求,大王与之太过亲密怕是有诸多不便。何况以礼节而言,他们来楚国,应在朝堂拜见,他们却打听得大王的行踪,跑到云梦泽来寻大王,可谓处心积虑,其用心不明,大王不可不防啊。”

  “令尹放心,寡人自有主张。”

  楚王回到郢都后,安排重耳一行居住在宫内一处名叫重明馆的客馆,以方便自己随时召唤。楚王与重耳年纪相仿,两人又都酷爱打猎喝酒,因此十分聊得来。楚王常召重耳至宫中饮宴谈天,重耳几次觑着楚王心情大好,提出请楚王送自己回晋国一事,却每每提及开头,楚王就以别话岔开去,重耳只得捺下性子来,等待时机而已。

  转眼就到了元月新年,到了各盟国来向楚国朝见的日子,此次朝见,除了楚国周边的盟国,诸如随国、江国、唐国、夔国等,淮夷和东夷国家,诸如吴国、越国,钟离国等国家也派出使臣前来觐见,还有不少已投靠到楚国麾下的中原姬姓诸候,如郑国、蔡国、莒国、许国,也携了礼物前往郢都,百国使臣共聚太庙,大有朝见周天子的气势。

  楚王在太庙接见各国使臣,邀请重耳也一起参加,只见身着奇装异服的各国使臣,带着各色珍奇异宝,聚在庙堂前,将诺大的前殿站得几无隙地。摄于楚王的威势,人众虽多,却俱是神情肃然,无有喧哗。

  胥臣小声道“看这气势,只怕周天子接见天下诸候也不过如此了。”

  狐偃道“齐桓公死后,天下无主,楚国泓水一战,大败宋国,大有取代齐国的霸主之势,小国畏惧,大国忌惮,如此阵势也不足为奇。只是洛邑那位毕竟是正主,楚国自封的这个王终是底气不足,想来楚王还不敢明目张胆地以天子的规制举行仪式。”

  果然不多时,楚王带着姬妾随从,从正门一路迤逦而来,使臣们都恭敬站立两旁,重耳见楚王虽然身着衮冕,昂然而入,但细细看去,楚王所戴的冠帽只有九旒之制,与周天子的十二旒还是有区别的,衮服上也只绘着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和火九种图案,少了天子的粉米和黼黻。

  楚王走入正殿,在主席上坐下,姬妾大臣们也依次按品级入坐,随姬坐在楚王的右侧,左侧的尊位则是一位盛装的女子,看装束应是楚王的正夫人。

  重耳一行坐在客卿一列。吉时一到,众国使臣进殿来向楚王进献贡品,吴越的宝剑,江、随的方尊旅鼎,郑、蔡的十二生肖玉雕摆件,莒、许的车马编钟等等,不一而足,看得楚王目不睱接,连连称赞。

  夔国是最后一个进贡的,只见夔使端着一漆木托盘,走到楚王跟前。楚王定睛一看,是一捆用丝缕扎着的白茅。

  楚王稍感不悦,道,“贵使这是何意啊”

  夔使恭敬答道“启禀大王,我夔国近年来接连水旱天灾,庄稼颗粒无收,正是窘困不堪之际,国中没有多余的宝物重器可供上贡的,唯有这白茅,虽然长于荒郊,也是祭祀神明祖先必备之物,贡于朝堂之上,也不算失了体统,还请我王见谅。”

  “哦,你说国中没有可上贡的宝物重器,可寡人怎么听说夔子送了诸多宝器给巴国啊”

  “大王必是道听途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国发生灾荒,无以为计,所以国君收集了国中的财宝,运到巴国,是为了购买必备的粮食之用,并非是我国私下与巴国相交。”

  “夔国地处巫山之阳,为巴国通往我楚国的必经之路,既然夔国不曾与巴国私下相交,为何有巴人数次侵犯我楚国边邑啊”

  “这个”夔使一时语塞,片刻才道,“也许,也许巴人取小道,从荆山之南,经沮水来到楚国也不一定。”

  楚王见夔使一脸诚惶诚恐,笑道,“寡人不过随口一问罢了,夔国和我楚国毕竟是同宗同源,都为熊绎之后,敬奉先祖祝融和鬻熊,寡人岂会因区区小事而责怪夔君”

  使臣进献完贡品,又对楚王一番歌功颂德,楚王十分愉悦,向众使臣道“寡人手上也有一件宝贝,难得今日诸位使臣齐集在此,拿出来让大家一观,虽然比不上诸位的精彩纷呈,勉强也可入眼。”

  不多时一内侍走出来,双手高举着一方盒,众使臣皆延颈而望,见那精雕刻镂的沉香木盒中,放着一块鸡卵大小的玉石,润白细腻,澄而不透,清而不显,方寸之物,内里却似藏着无限的乾坤,让人观之不尽,欲罢不能,正是齐国六公子曾经争来抢去的结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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