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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夷吾胜出


  夷吾早就让人打探清楚了秦使的消息,听说公子絷快到梁国了,忙召卻芮前来商议。

  卻芮从袖中取出一个包袱,道:“这已经是我能搜集到的全部家底了,公子可要抓住机会,勉力为之。”

  夷吾打开包裹,见里面是黄金两百镒,还有些玉佩、玉坠之类,便重新将包袱打好,道:“听说公子絷在翟国逗留了两日,就匆匆地赶往这里,怕是重耳那里不曾十分如愿。”

  “重耳太过心高气傲,似咱们流亡之人,洁身自好哪里能干成大事。财物生来为人所用,公子无需爱惜。天下从来没有侥幸两字,唯有此法,咱们才能从众公子中脱颖而出。”

  夷吾遂出城三十里,到郊邑外迎接公子絷,所安排的车马仪仗,气势煊赫,非同一般。

  夷吾将公子絷众星捧月一般接到府上,奉入上坐,然后跪在地上行稽首大礼,公子絷也不多礼,坦然受之,待夷吾起身后,照旧先向其表达了对晋诡诸的哀悼之意,夷吾也虚与应付一番。

  公子絷道:“秦君受晋国臣子的重托,要在众公子中选择一位贤德之人,回国继承君位,久闻公子能谋善断,才能卓著,所以特派在下前来邀请公子回国,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多承秦君厚爱,我夷吾若能继承君位,必定感其大德,予以重报。我晋国之臣民愿终生为秦君所驱策,天下诸侯也会敬畏国君的威仪,称颂国君的美德。”

  公子絷微微一笑,“公子敢于承担大任,是晋国的福气,在下回去后定会禀告国君,尽力帮助公子完成大愿。”

  公子絷起身告辞后,住在城中的馆邑。

  这日将近日暮时分,夷吾只身来到馆邑拜见公子絷,两人坐定后,公子絷道:“不知公子这么晚了还来拜访,可是有要事?”

  “承蒙秦君和公子的厚爱,不远千里前来拜访,我夷吾感激不尽,我拿公子当成知已朋友,今晚只身前来,是为了向公子说两句肺腑之言,若是有不当之处,公子千万不要介意。”

  “公子太抬举在下了,在下只是一个使臣,哪里敢与公子知已相称。”

  夷吾开门见山道:“不瞒贵使,我夷吾自知资历德行都不如重耳,所以贵国若能支持我当上晋国国君,只要贵国开口,我夷吾能做得到的,必定不吝厚报。”

  公子絷笑道:“公子的慷慨让在下十分敬佩,公子放心,在下必会将公子的意思转达给秦君,只是,此事即使秦君同意了,晋国的卿大夫那里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过得了关!”

  “这个请贵使放心,晋国如今由里克和丕正主持,我答应事成之后赏给里克汾阳之田百万,给丕郑负蔡之田七十万,其实人等也都依次打点过了,他们两人均已点头同意,再加上贵国的支持,便可水到渠成了。”

  “难得公子考虑得如此周到,只是在下十分好奇,我秦国若支持公子的话,公子能给我秦国什么呢?”

  “我一介流亡之人,此番若能入主宗庙,安定晋国,便是上天赐予我的最大奖赏,守着晋国那么多的土地干什么?贵国若能助我达成心愿,我愿献上河东五城作为见面礼,今后秦君可以渡过河水(注:就是现在的黄河),尽情畅游津梁,饱览江山秀色,到时我夷吾愿为秦君执鞭赶马,侍奉左右,贵使觉得可好?”

  公子絷哈哈大笑:“甚妙,甚妙,秦君必定对此提议大有兴趣!”

  夷吾又拿出卻芮给的那个包袱,双手恭敬呈上道:“这里是黄金两百镒,还有一些玉制小玩意,贵使远道而来,路上辛苦,这些就做贵使慰劳手下之用,请万勿见笑!”

  公子絷也不过多推辞,将包袱收下。两人又闲聊片刻,夷吾便告辞回府。

  逗留数日后,公子絷起程返回秦国,夷吾用马车大张旗鼓地为公子絷送行,一直送到秦国边境,才返回梁国。

  公子絷回国后面见秦任好,将自已见到重耳和夷吾时,两人的言行举止如实描述了一遍,并且将夷吾愿意赠送河东五城一事也说了。

  秦任好沉吟良久,道:“能得到河东五城固然是好事,但依你所说,重耳应该较夷吾更为仁德。他向你行拜手礼而非稽首礼,合礼合规,说明他并没有因为你是寡人派去的使臣就刻意取悦于你;起身后神情哀凄,说明他以亡去的父亲为念;事后也没有私下拜访你,说明他并不图谋私利,结党营私。而夷吾为了得到国君之位不惜将自已国家的土地拱手送给别人,可谓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寡人当初答应晋国来使,为晋国选择一位贤能的国君,寡人若选择了夷吾,岂不是有负晋国的重托?”

  公子絷正色道:“国君所言固然在理,但国君想,如果您是为了安抚晋国,得到一个将来更为强大的晋国,自然应该选择重耳,可如果您想让秦国比晋国更加强大,就应该选择夷吾。以夷吾的短浅和诈伪,不出几年,晋国必定内忧不断,一旦晋国出现动乱,咱们便可见机行事,从中获利。微臣听说,古人为他国代立新君,若是为了显示自已的仁义就立有德者为君,若是为了显示自已的武力就立臣服者为君,孰轻孰重,请国君三思啊!”

  公子絷退下后,秦任好犹是拿不定主意,这日下了朝,秦任好来到长漪处,长漪见他双眉不展,早就猜到秦任好的心事,请秦任好入座后,让下人端上两盘果品来,一盘是桃,一盘是梨。

  秦任好拿起一只桃子,正要往嘴里送,长漪笑道:“臣妾知道主公更爱吃桃,但医官说了,桃子多食生肺火,主公这几日痰多咳喘,医官让你多食生梨,少食鲜桃。”

  秦任好放下桃子,“罢了,寡人干脆不吃了,把东西都拿下去吧,寡人眼不见为净。”

  “两者选其一,主公就这么拿不定主意吗?”

  秦任好听出了长漪的言外之意,叹道:“知我者莫若夫人,夫人知道寡人这几日正在为晋国的事情发愁,说起来重耳和夷吾都是夫人的兄弟,夫人对其应该知之甚深,不知夫人怎么看?”

  “他们两人虽是同父异母,互为表兄,性格却迥然不同,重耳外表豪放不羁,实则胸怀大略,宽厚容人,夷吾虽看似精明强干,内里却是锱铢必较,有仇必报。说句真心话,尽管夷吾常使人来探问臣妾,臣妾在心底还是更亲近重耳些。”

  “寡人也知道重耳是位仁德君子,但夷吾许诺给秦国五座河东之城。夫人知道,我秦国久困于西陲,东面的要道一直被晋国扼住,无法东扩,如果得到河东五城,就如同受阻的河水被掘开了一道堤口,便可从此畅行无碍了。”

  “臣妾娘家虽是晋国,但跟着主公来到秦国,就是秦人了,一切以主公和秦国的利益为重,如果主公决定了,臣妾跟着照办就是。”

  秦任好沉吟片刻后道:“也罢,不如我将夷吾唤到秦国来,亲自考查一番再做决定。”

  秦任好不日便派人去梁国,请夷吾来秦国面谈。夷吾大喜过望,忙叫上卻芮,收拾了行装就要动身。

  卻芮道:“如今八字才有了一撇,公子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以免前功尽弃!”

  卻芮仔细交待了一番,让夷吾轻装简行,只带了两个随从,连夜赶往秦国雍城。

  秦任好在正殿设宴款待两人,一番寒喧过后,膳夫献上菜肴,倒上美酒,夷吾走下席来,向秦任好谢过,然后手捧酒卮,并不喝下,只以唇舌微微触碰。

  秦任好道:“公子何故不饮酒啊?”

  夷吾道:“君父去世不久,在下空对着美酒,心中哀伤不能饮,但承蒙国君厚爱,又不忍拂却,所以只能品啜些许,还请国君见谅。”

  秦任好道:“公子孝悌仁慈,是寡人考虑不周,快将公子和寡人的酒都撤下,换清水上来,寡人以水代酒,陪公子宴饮。”

  席上夷吾向秦任好敬酒数次,态度谦恭,言词卑敬,如奉尊长。

  秦任好道:“寡人听说公子回国后,愿意献上贵国的河东五城,此话当真?”

  “此话千真万确,在下怎诳言。我晋国与秦国互为友邦,素来交好,如今晋国动乱无主,得蒙国君鼎力相助,恩德可比天高,献上河东五城只是在下的一点心意,今后我晋国愿跟随秦国,驱驰左右,唯尔号令。”

  “口说无凭,公子可愿立下字据为凭。”

  “但凭国君吩咐。”

  秦任好命人取来竹策和毛笔,夷吾挥毫一蹴而就,趋身上前,双手奉上。

  秦任好见上面写的是:亡人晋夷吾,受秦君慈惠,得返晋国,若能君令天下,必报以河东五城,绝不反悔,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秦任好这才放下心来,将竹策收起,道:“并非寡人不信任公子,此乃国之要事,关乎秦国和晋国的百年友好邦交,不得不慎重。”

  酒宴散后,秦任好将卻芮单独留下,卻芮并不就坐,站在席下,低头肃立。

  秦任好道:“听说卻先生是夷吾的太傅,跟随公子流落多年,尽心辅佐,劝荐左右,可谓劳苦功高啊!”

  “鄙人只是一老匹夫,蒙公子不弃,留在身边,偶尔进些逆耳愚言,哪里有什么劳苦之说?”

  “先生即然追随公子多年,想必对公子知之甚深。不知公子在晋国可有倚靠之人?”

  “公子年少的时侯,就并不喜好玩耍,不爱结交朋党,喜怒不形于色,长大以后也是如此,流亡在外这些年,并没有和任何人结下仇怨,也没有和谁互为朋党。”

  秦任好点点头,“晋国的臣民若是听说夷吾要回国继承君位,他们可会十分高兴?”

  “公子既没有仇敌,也没有朋党,晋国臣民听说公子要回国,不过是安之若素罢了。”

  秦任好虽然有意让夷吾回国为君,又担心夷吾回国后不好控制,卻芮的一番话,说得秦任好徹底放下心来,最终决定选择夷吾为晋国国君,不日调集了五万人马,以公子絷为先锋,护送夷吾一行回到晋国。

  临行前,长漪将夷吾召入宫中,谆谆叮嘱道:“这么多年的骊姬之乱终于结束,贤弟也即将回国,我这颗心悬着的心总算能稍稍安定,只是还有两件事,我始终放不下心来,贤弟当了国君后务必要把这两件事办妥了。”

  “一切但凭夫人吩咐。”

  “申生生前最挂念的人是小公孙和隗姒,我曾经让人打探他们的下落,听说被骊姬囚禁在桑园,你回去后务必要将他们放出来,好生安置了,让他们从此平安度日,再不必受苦。这是第一件。第二件,先君那么多的公子,至今还流落在外,孤独无依,他们都是你的手足兄弟,你当了国君,需下诏恢复他们的身份和地位,让其回到晋国,以免再流落他乡。”

  夷吾一一答应着,长漪又交待了数句,最后挥泪送走夷吾。

  夷吾回到晋国后,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国君,狐突和贾佗等重耳党人虽然多有不满,但一来夷吾有秦国的支持,二来里克等实权人物也都站在夷吾一边,因此只得暂时隐忍下来。

  消息传到翟国,颠颉魏犨等人皆为重耳感到不平,这日魏犨请颠颉、胥臣和赵衰一同来喝酒,几杯下去,酒意上来,颠颉心中不快,借着酒劲愤愤道:“要我说,狐舅爷太过谨小慎微,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白白让夷吾那小子捡了去。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夷吾吗,人人都道他贤能,实际上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这国君就算让奚齐那乳儿来当,都比夷吾来得强!”

  胥臣道:“颠兄这话可千万别让公子听见,免得公子烦恼之余,又要数落颠兄胡言乱语。”

  “就算公子不快我也要说,他夷吾不过靠着贿赂秦国和晋国臣子才当上的国君,听说甚至把晋国的土地也拱手送了人,当初我老颠家的祖上可是跟着晋国先君,提着脑袋才打下来的土地,竟被他轻易地就送了出去,我老颠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颠颉的话说在大家心坎上,几人都默然不语,魏犨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仰头放声高歌起来,歌声激愤、怆然,大家听了更添忧愁,都低头默默饮酒,只觉得举杯浇愁愁更愁,直喝得酩酊大醉,几人躺倒在地人事不醒。

  第二日四人睡到日上三竿,这才爬起身来,还不及漱洗,旻进来道:“四位先生原来在此,叫小的好找。公子让四位速到府邸去,说有一桩天大的好事,要请诸位一同饮宴。”

  四人匆匆洗漱了,赶到公子府,进了内堂,见重耳正招呼下人摆宴席,收拾厢房,一脸喜不自禁的样子。

  四人正疑惑间,重耳忙招呼大家过来,只见堂内走出一人,眉如剑锋,目若朗星,不是先轸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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