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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终成眷属


  太史郭偃主持问卜仪式,他先让三国使臣按照求亲的顺序,在荆木条上写下三国求亲者的生辰八字,然后将荆木条投入燎炉中焚烧。郭偃一边念着祷文,一边在齐姜夫人的灵位前洒酒敬香。见时辰差不多了,郭偃命手下的卜师拿来龟甲,将龟甲置于炉上慢慢烧灼,众人皆肃穆而立,不多时,就听燎炉内劈啪作响,龟甲上慢慢现出裂纹,或横或竖,或平直或坼折,纹理毕现,卜师从炉内取出龟甲,让三国使臣一同观看。

  郭偃道:“贵使若诚心求卜,先夫人必定亲显瑞兆,陟降于汝,各位若能按照龟甲上的指示,最先找到藏于此殿中的龙形玉制带钩,便可与我国结为姻亲,晋国先祖必定保佑两国百世合好,子孙昌隆。”

  卫国卫鞅子,郑国泄屺,秦国秦任好,顺次接过龟甲,反复照看琢磨,三人神情各异。卫鞅子时而作喜,时而皱眉,几次欲言又止,忽又摇头叹息。泄屺捻着一撮山羊胡子,拨弄着几根手指,闭着双目,口中喃喃有声。

  秦任好则对龟甲上的图案十分感兴趣,那龟甲上一条纵纹平直向上,到了半途又折就回来,分出几条如树枝般的细叉,到了甲根部又收敛成一条平粗的直纹。

  卜师拿来笔砚,让三人将答案写在竹片上。泄屺、卫鞅子和秦任好各自挥笔写就,交于郭偃。郭偃扫视一遍,道:“既然三位写的答案各不相同,那就以先来后道的顺序,分别检验吧。”

  见晋候点头,卜师便先按照卫鞅子所写的答案去检视。卫鞅子写的是“枕下”,卜师移开灵床上的那只玉枕,只见下面空空如也。卫鞅子一脸泄气,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轮到验证泄屺的答案时,泄屺推让道:“我郑国虽说比秦国早来了几天,但秦人在赛亲大会上表现出众,让我等好生钦佩。我愿礼让三分,让秦使先请。”

  对于郑屺的好意,秦任好坚决不受,郭偃还是安排先检验郑人的答案。泄屺写的是“酒爵”二字。卜师上前将酒爵从托盘中挪开,但并不见有什么带钩,正欲退下,泄屺一个大步跨上前,拿起供案上的酒爵,倾侧摇晃数次,见里面确无藏有任何东西,脸上犹是一副惊疑不定的表情。

  郭偃斥道,“郑使无礼!”泄屺只得怏怏退下。

  郭偃最后翻看秦人的竹片,见上面写的是“龙凤早会”四字,向秦任好道:“不知贵使这是何意?”

  秦任好恭敬道:“神灵降兆于灵龟,变化于细微隐讳处,所以见仁见智,各有不同。外臣见龟壳上有一粗一细两条线,主线似龙,腾跃欲飞;细线如凤,攀援附从,两线交叉缠绕,不正应了玉带钩一龙一凤互相咬合之意吗?既然凤形带钩佩戴在公主身上,龙形带钩想必也不离左右,所以外臣猜测也应在公主身上才对。”

  长漪道:“凤形带钩我是天天带着没错,但君父既然要你们找出龙形带钩,岂会将此物藏在我身上,秦使此番怕是猜错了。”

  “外臣无礼,请公主先自寻一番。”

  长漪拿眼看向晋候,晋候脸色冷淡,道:“秦使既然说了,你就找找吧。否则还以为是咱们有心为难他。”

  长漪上下拍了拍,又甩了甩衣袖,笑道:“我可是说没有了吧?”

  秦任好再次揖首道:“龙乃神通变化之物,在天为阳,在地为刚,在人为仁,在身为首,还请公主在头上找找。”

  晋候正欲翻脸,站在长漪身后的沫儿突然道:“咦,公主,这是什么?”

  众人闻言都转头朝公主头上看去,见沫儿正指着长漪脑后的一处发髻,长漪伸出手去,果然摸到一个物事,抽出来看,却不是龙形带钩是什么?

  郭偃叹道:“看来齐姜夫人在天有灵,知道秦国确实是我晋国姻亲之国的不二人选,即如此,我晋秦两国理应结为连理,今后必得先祖的蔽佑。”

  事情大大出乎晋候的预料,只是事已至此,郭偃都已经发话认可这桩联姻,晋候也不好再说什么,心中纵有疑惑也只能随它去了。

  边上的泄屺和卫鞅子却是忿忿不平,见晋候冷着脸不发一言,只道是晋候有意三番两次戏弄他们,心中气愤之极,当下便拂袖出了太庙。尤其是郑使,此番携带了众多礼物前来求亲,本以为有了晋候的赞许,还得了晋候差人送来的口信,声称玉带钩就藏在灵位旁边的酒爵下,自以为大事已定,这门亲事非自己当选莫属,谁知最后得了这个结局,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到馆驿后就收拾行李,回郑国去了。

  晋候虽答应下了这门亲事,心里终究不快,接下来的诸多繁杂礼节,如纳彩、请期等事宜,晋候都交由郭偃和芮姬去办理,只等来年的春天,便将公主嫁去秦国。此时的长漪和秦任好才放下心来,虽身处两地,却一般相思,天天只盼着迎亲的日子。

  再说骊嫱得了长漪送她的七个舞伎后,凡事更觉顺遂。她从七人里面又挑了两个容貌出众的,做为自己的贴身婢女,还为这两人取了名,一名念枝,一名秀葽,提携细柳当了章含宫的掌仪,主管章含宫各项杂务。

  晋候来了几次,也留意到了骊嫱身边新来的两个婢女,冶艳胜似一般宫女,暗中也留了心,无奈骊嫱和骊姞两人总是轮流陪侍着晋候,不让他和婢女有丝毫独处的机会。

  这日晋候处理完政事,早早地到草庐来,骊嫱让念枝端上一碟枣脯。见念枝低头侍立一旁,晋候道:“寡人听爱姬说这几个婢女原是你从宫中挑出来的舞伎,想来必是能歌善舞,何不让她们跳上一曲来给寡人解解闷呢?”

  骊嫱捻了一粒枣脯,放在口中咬了核,喂到晋候嘴里,道:“主公怎么跟外人一般说话?我俩在草庐静修,吃素斋、穿麻衣、断歌舞、修性情,不还是为了主公吗?如今眼看三月静修期将满,主公却提出要看歌舞,知道的只说是主公一时兴起,图个玩闹,不知道的又要说我俩是借着歌舞媚惑主公,名为静修,实则避人耳目罢了!”

  晋候只得一笑作罢。片刻,晋候环顾左右,道:“姞儿哪里去了?”

  骊嫱一脸故弄玄虚,“姞儿说今日要给主公一个惊喜,主公可先猜上一猜。”

  话音刚落,就听屋里传来一阵嬉笑之声,就见骊姞指挥着两个婢女抬出一面四折缎绣屏风出来,放在距离晋候几丈开外。骊姞道:“主公,你看这屏风上的画可还好?”

  “姞儿什么时候也喜欢起画儿来了?”

  “主公先说好不好嘛?”

  晋候见那缎面上是一幅山水画,亭台楼阁、修竹山石,画得错落有致,一池湖水碧波涟涟,四周蒹葭繁茂,在风中竞相折腰,起伏成浪。俨然就是一座缩小版的茨园。

  晋候点头道:“这是出自哪画师的手笔,画得如此精妙绝伦,寡人要好好奖赏他。”

  边上骊姞和婢女已是笑成一片,众女将屏风移至晋候跟前,骊姞道:“主公说了可不能反悔,就不知主公拿什么作奖赏?”

  晋候离得近了,才发现画面上有纹理凹凸浮现,再细细一瞧,一枝一叶、一波一水,竟都是绣上去的,针法根据景物的不同而参差各异,光是那蒹葭的叶子,三色丝线层层相叠,针针相嵌,如同脉络般清晰可辨。

  晋候叹道:“如此绣作,真可谓是巧夺天工,作绣之人其心思机巧可见一般。”

  这里众女已推搡着一女子从后面出来,骊姞拉着她的手走到晋候跟前,此女子正是九儿。姐妹俩今日特意将其精心打扮一番,晋候见那九儿云鬓绕肩,粉颈半露,脸上薄施粉黛,娇羞无限,似一朵半开不露的杏花。

  当初芮姬将九儿举荐给晋候时,晋候也曾经临幸过九儿一次,只是时隔已有年余,后来也未曾再想起,今日乍见,只觉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是哪个宫的。

  骊嫱见晋候作思索状,笑道:“主公怎么把她给忘了,她是芮夫人宫里的女御,名唤九儿,这副绣品是九儿早就绣好了的,藏在宫里头,一直想送给主公,苦于没机会亲手奉上,我今日可是同时作成了两桩美事,把美人和美图一同献给主公,主公看是绣品美呢,还是九妹妹更美一些?”

  “这么一说寡人到想起来了,还是芮姬当初让寡人封了她的,没想到她竟能做得一手好绣工。芮姬贤德,才调教出这么好的宫人来。”

  骊姬叫人摆上晚膳,让九儿一同入坐,姐妹俩陪在晋候左右喝酒,晋候几杯下肚,依稀想起这个九儿是个十分体贴的,当下也是有些醺醺然,早早用罢晚膳,便由姐妹俩簇拥着和九儿一起送到里屋去了。姐妹俩就在外屋睡下,任里面不胜欢闹,骊姞收拾收拾就睡下了,骊嫱看时辰尚早,毫无睡意,便独自到屋外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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