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说起话杨微忽然想起杨曦，前几日杨曦到他府上，见他府上明月侍弄的牡丹开得正好，便跟他要了几盆，说是要送给武慧儿，不过他来之前虢国夫人和韩国夫人也到过他府上，也看上了几盆牡丹，杨微对自己人一向大方，见她们喜欢便送了几盆珍品给她们，杨曦来的时候看上的正是那几盆，虢国夫人和韩国夫人看上了还没搬走。

　　杨微告诉他是虢国夫人和韩国夫人看上的，他也没在意，当天就搬走了，听说后来虢国夫人和韩国夫人很是发了一通火。

　　杨微见武慧儿没心没肺的根本不提及杨曦，忍不住问道：“杨曦送你的牡丹不好吗？”

　　武慧儿愣了愣，随即满脸不高兴道：“干嘛说他？他送的牡丹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让他送。”

　　杨微气结，看她这没心没肺一脸嫌弃地模样，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冷冷觑了她一眼，语气生冷道：“你既然不喜欢，那我叫人搬回来算了，正好四姨和八姨也想要。”

　　杨曦送的那几盆牡丹其实都很好，比裴长浪送的还好，只是武慧儿不喜欢杨曦，也不喜欢承他的人情，而且她也不喜很会怜香惜玉的人，所以看得很淡。听杨微如此说，武慧儿毫不在意道：“你想要就搬回去好了，不过要杨曦自己来搬，免得他以为我收了他的牡丹还不给他好脸色。我才不要白白吃这个亏。”

　　这么直白地嫌弃，杨微也是心累，也不知杨曦到底在坚持什么，难道他还真觉得武慧儿是因为不开窍才对他没好脸色的吗？

　　杨微也只是说说而已，真要杨曦去搬回来，那就不止是让杨曦伤心了，还伤面子。虽然杨曦在武慧儿身上早已没什么面子，不过能少丢一点也是好的。杨微不想理睬武慧儿，武慧儿听到杨微提起杨曦后也不想跟杨微说话了，缩回到了食案后面。

　　杨微将碗里的羊蹄羹喝完。明月忙递上了帕子，杨微接过帕子擦了擦嘴，然后才叹了口气道：“慧娴，就算你不喜欢杨曦，也不要这么伤他的心。”

　　武慧儿气呼呼道：“谁伤他心了。分明是他自己不会看人脸色。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他送的东西，还隔三差五的送东西过来，他不知道这样很让人困扰吗？哼，我给他面子才收下他的东西，你既然这么说，那他以后送的东西我都不收了。”

　　武慧儿这脾气，倒也不能说不好，坦率利落，不黏黏糊糊欲拒还迎，说起来倒似乎还是杨曦太执着。

　　杨微也甚是无奈，幽幽叹了口气：“不收就不收，不过你跟他说话别太难听了。稍微婉转点。”

　　武慧儿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闷闷点了点头道：“只要他不来缠得我心烦，我也不会说太难听的话。”

　　杨微喝了点汤，就着配菜吃了半碗米饭就放下的碗筷，吃得也不是很多，看来是不饿。吃完之后就打算离开。武慧儿见他还是要带着明月一起走，忙拉住了明月道：“明月不能走，她要留在这里陪我说话。”

　　杨微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不跟她说话了吗？”

　　武慧儿已经忘了刚才说得话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丝毫不觉尴尬：“那是刚才，现在我想跟她说话了。”

　　杨微看了眼明月，淡淡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就留下吧。”

　　明月欲语还休地看了眼杨微，然后低下头，低声道：“奴听公子吩咐。”

　　武慧儿也不是有心要拆散他们，不过也没想牺牲自己去成全他们。

　　明月其实心里有些难过，她虽然名义上是杨微的贴身侍女，但能近身伺候杨微的机会并不多，这一次的机会，于她而言得来也并不容易，却如此轻易就被破坏了，她心底有些无奈亦有些失落。

　　武慧儿只是无聊，等杨微走了以后便拉着明月在屋子里摆棋。明月见武慧儿要下棋，心里幽幽叹了口气，面上却是微笑道：“郡主若只是想下棋，不如我叫微月过来陪郡主吧。”

　　武慧儿瘪着嘴摇头：“我不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有损我的名节的。”

　　明月心里一滞，心里有些讪讪然，她也是谣言听久了，下意识就将武慧儿当成了跟那种不拘小节的女子。

　　武慧儿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哼哼两声道：“你心里肯定也把我当成我阿娘那样人尽可夫的女子，是不是？”

　　明月心虚地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郡主不是这种在意小节的人。而且总觉得郡主还年幼，还顾忌不到这些事情上面。是我想岔了。”

　　武慧儿扯了扯嘴角，淡定道：“随你怎么想，反正我又不会在乎。”

　　明月心里微微有些不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慧娴郡主不讲道理胡搅蛮缠，但心胸却并不狭隘，从不斤斤计较，很多人都把她当傻子，但她并不傻。她不在乎是非，但却能清楚的分辨真情假意。明月心头微凛，微微欠身低头，真诚道：“是奴的错。奴听信谣言且自以为是，奴对郡主可能有些偏见，却绝不会将郡主跟南平王妃相提并论。郡主只是性子不好，但心地一向慈善，是非分明，奴……”

　　武慧儿摆了摆手，浑不在意道：“行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说了。当着面把我夸得跟朵花一样，一背过身就恨不得把我往死里踩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也不多。反正我又不会在乎。”

　　明月噗通一声跪下，神色诚恳道：“郡主，奴并没有此意，也无此心。虽然郡主未必在意，但奴还是要说明白。”

　　武慧儿已经摆好了棋子，抬头望着她道：“你到底下不下棋，不下的话，去帮我找微哥哥过来，他陪我下也是一样的。”

　　武慧儿始终不愿意再说适才的事情，明月也甚是无奈，见武慧儿似乎很不耐烦，只得站起来道：“奴陪郡主下便是。公子今日很忙，恐怕没有时间陪郡主下棋的。”

　　武慧儿撇了撇嘴，哼哼两声：“我管他有没有时间，反正他把我关在这里就要对我负责。我无聊了他就要陪我玩，你要是关心他，就好好替他把事情做好。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只要你好好陪我玩，我也不会非要闹着让他过来。”杨微又不是韩倾城随便闹腾，惹得他生气了，武慧儿自己也难免吃亏，还是适可而止为好。

　　明月虽然也知道武慧儿是不太敢闹得太过分的，只是郡主的脾气也不是那么好捉摸的，性子上来了不管不顾的时候也是有的，闻言只是抿嘴笑了笑道：“郡主所言甚是，是奴考虑自以为是考虑不周了。只是奴的棋艺不好，还望郡主不要见笑。”

　　武慧儿摆摆手道：“这是什么话？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会因为别人棋艺不好就笑话人家吗？我家小双儿棋下得比我差那么多，我也从来没有笑话过他。”

　　明月歉然一笑道：“是奴小人之心了，还请郡主勿怪。”

　　说着上了榻，在武慧儿对面坐下，见武慧儿在摆棋子，知道这是武慧儿的规矩，也不敢多说什么。

　　武慧儿摆好了棋子，因为对手是明月的缘故，也没有做得很过分，只摆自己的棋子，而是摆了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棋谱。摆完之后咧嘴想明月一笑，非常豪爽大气道：“本郡主不爱占人便宜，这棋谱是我摆的，那就你先下吧。”

　　明月温温柔柔笑着道：“是。”

　　武慧儿自己拿的白子，明月这边是黑子。明月伸手到棋盒中拈起一粒黑子，微微凝眉作出思考的模样，考虑了片刻方小心地将棋子放在了棋盘上。然后抬头微笑着看向武慧儿，示意她落子。

　　武慧儿手里拈着一颗白子，丝毫也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地落子。落子的位置甚好，明月倒是有些惊讶。武慧儿的棋艺棋品她都是有所耳闻的，棋艺低下，棋品低劣，愿意与她下棋的多半都是带着讨好之心或是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人。稍微有点骨气的人都对她不屑一顾。

　　两人你来我往落了几子，武慧儿落子都很是精妙。明月笑道：“郡主的棋艺大有长进，不知是哪位先生所授？”

　　武慧儿摆摆手道：“还能有谁？当然是陛下啦。”除了陛下，还有谁敢逼着她下棋又不肯让她，害她输得一塌糊涂沮丧至极。

　　明月了然地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

　　武慧儿又落了两子。抬头看到不知从何处蹿出来的一个陌生侍女端了茶进来，给她和明月一人斟了一杯。武慧儿奇怪道：“这丫头是哪里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明月转头看了一眼，笑道：“这是附近农家的姑娘，不是府上的侍女。公子不常来这里，这边的侍从不多，都是叫了附近庄上的孩子过来帮忙。”

　　这边的庄子都是杨家的，叫庄上的孩子来帮忙也没什么不对。不过武慧儿却有些奇怪：“这里不是很多机关吗？这些东西可以随便示人的吗？”

　　明月闻言淡淡笑了笑：“他们不过是农家孩子，不比郡主聪慧，看不出来什么的。”

　　武慧儿稍微有些得意：“说得也是。不过我还是不信，杨微不是这么大意的人，若是这边真是什么隐秘之地，他肯定会只会放自己的心腹进来的。可是我看这里的丫头，不管是那个绿柔还是这个小丫头，似乎都很欠调教。”

　　明月轻笑着向那丫头道：“你先下去吧。”那小丫头闻言立刻端着茶壶退出去了。明月看她走下长廊才回头向武慧儿微笑道：“这些事情公子既然不想郡主知道，想必是有他的道理的，郡主又何必追根究底，倒让公子为难？”

　　似乎有意转移话题，明月说完又微笑问道：“奴记得郡主从前很是讨厌王家三郎君，现在却似乎不那么讨厌了。可是王家三郎君做了什么叫郡主喜欢的事情吗？”

　　武慧儿没反应过来：“王墨籍？没有哇，我现在也很讨厌他。”

　　明月带笑的眉眼微微蹙起，似乎有些不解：“既然如此，郡主为何会在意王家三郎君的话？”看到武慧儿抬头看她，明月又笑了笑解释道，“我是说郡主为何会在意他对高平王府的评论。我适才听郡主说郡主此来元孟山正是因为王家三郎君说这里有极好的泉水。”

　　武慧儿恍然，龇了龇牙：“你说这个啊，其实我原本是不信的。只是前些日子在雍王府喝茶，发现大家都说他家茶水好，还有几个不要脸的说我家茶水不好，比雍王府的差好多，我不高兴就砸了他家几个茶杯。结果他说我是嫉妒他家茶水比我家好。我气不过就跟他打了一架，然后跟他说我家下次的茶水肯定比他家的好。”

　　慧娴郡主大闹雍王府，虽然不过是几天前发生的事情，却差不多已经传遍了长安大街小巷。明月作为杨府颇有身份的大丫头自然也是消息灵通的，早就听闻了，不过跟杨微一样，他们对这种无关紧要的消息并不关注，听过即可，不会去刻意过问细节。虽然没问过，不过想想也能想象出当时的画面来。武慧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暴脾气，雍王也不是人人揉搓的软性子，两人都是圣上面前颇有几分颜面的皇亲贵戚，谁也不肯让谁，据说打得十分激烈，慧娴郡主不但踹了雍王好几脚，还把当时敷衍的世家子弟们都打得哭爹喊娘，四处逃命，场面一度十分壮观。

　　雍王虽是主人，论拳脚却是打不过慧娴郡主的，雍王府的护卫又不敢对武慧儿做什么，只能站在一旁看戏。所以雍王很是吃了点亏，好好的茶会被慧娴郡主闹成了一出滑稽大戏，最后世家子弟们鼻青脸肿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慧娴郡主和雍王打完之后不欢而散，据说至今二人还未和解。雍王放话以后茶会诗会再也不会给慧娴郡主下帖子，慧娴郡主则放话自己的茶会雍王要是敢不出现，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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