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障月面无表情的接过了元九，依旧掐着他的脖子。障月比武慧儿元九都要高，掐元九的脖子正合适，不开心了还可以提起来甩一甩，武慧儿见此状况，甚是满意，拍了拍障月的肩膀，道：“果然还是障月最可靠。”障月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甚是冷酷。

　　武慧儿放下元九便径自去了书房。武静已经放下了书，起身，看着武慧儿走近来，笑道：“五娘受累了！”

　　武慧儿笑道：“这算什么，还不够热身的。”

　　武慧儿看武静书房里的书架大多都是空的，讶然道：“怎么，他们还抢你的书？这么不要脸？”

　　武静道：“不是他们，那些经卷，主持藏起来了。”

　　武慧儿哦了一声，看向门外道：“先不管这些了，咱们先离开这里。”说完拉了武静的手就往外走，毗摩和罗骞也跟在他们身后一起朝外走。

　　元九被障月掐着脖子，看着武静走出来，不忿地哼了哼鼻子，却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小命还在人家手里。

　　障月掐着元九走在前面，长孙瑾的人在长孙瑾的示意下都退开了。武静几人顺利出去后，剩下的护卫们经过龙武卫身边时，长孙瑾却忽然下令拦住，龙武卫闻令而动，将一众护卫都拦截在静院之前。武慧儿就知道长孙瑾没这么好对付，和武静几人停住脚步，悠悠看着长孙瑾，问道：“怎么？要扣押我的护卫？”

　　长孙瑾道：“郡主和静嘉兄自然不可能是叛逆，这四位是自小跟随静嘉兄的，我从前也见过多次，也不会是叛逆，你们可以离开，但这些护卫我等却是从未见过的，为免贼人藏匿其中连累两位，还是盘问一番为好。”

　　武静点点头道：“如此一说，也有道理，这些护卫我也认不全的。五娘以为如何？”

　　武慧儿笑道：“你认不全，我认得全啊。”说着看向长孙瑾，问道，“我要是都认出来了，你会不会说我包庇？”

　　武静也静静看着长孙瑾。长孙瑾甚是尴尬，一旁元九见了，冷哼一声道：“郡主，你九兄你也带出来了，可以放了我吗？”

　　武慧儿已经忘了还有元九在手中，回头看了一眼，诧异道：“诶，是哦，你还在这儿呢？先就这么待着吧，障月手很稳的，只要你不作死，就不会有事！”

　　元九翻了个白眼。

　　武慧儿说完又转回头看向了长孙瑾。

　　元九：……

　　武静看了长孙瑾片刻，目光就被佛寺里一片凌乱的情形吸引住了，看着佛寺中凌乱的僧侣的尸身和地上飞溅的血迹，武静皱起了眉头，心里一阵悲戚，气息不顺忍不住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毗摩忙上前扶住他。武静靠着毗摩的肩膀，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元九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果然是个病秧子！”话刚说完障月的手一紧然后又猛的一松，元九呼吸一岔，也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比武静咳得更厉害，眼泪都咳出来了。

　　武慧儿原本要发作的，见元九如此，撇了撇嘴，道：“果然是个废物！”

　　长孙瑾也看到了武静望向寺内的目光，忙解释道：“这些僧侣不是我们杀的。”

　　武慧儿冷笑道：“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长孙瑾眉目间蕴上怒意，质问道：“郡主无凭无据，就能如此污蔑与我？要是我长孙瑾做下的我还不敢在你们面前承认吗？”说完目光转向武静，“静嘉兄也如此看我吗？”

　　武慧儿也觉自己无理取闹了，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武静摇了摇头，怅然道：“我记得七郎跟我说过，人心难测，勿要轻易相信！所以，我也不知该不该信你。”

　　长孙瑾怔怔看着武静，眼眶都红了，道：“你也不信我？”

　　武静还未回答，武慧儿插嘴道：“什么七郎？九兄，你跟他很熟吗？”

　　武静和长孙瑾都是微微一怔，武静回头看武慧儿道：“这两年，七郎常来寺中，与我一起研究经文。”

　　武慧儿讶然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来往还用避着我？”

　　武静避了避武慧儿的目光，微有些尴尬，道：“并非避开你，只是你也不曾问起。”

　　武慧儿不满道：“我不问你就不能说吗？”

　　武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武慧儿还要质问，却听得身后元九怒骂之声响起：“你这狗奴才，我这会可是什么都没干，你掐我干什么？”

　　武慧儿转头看向元九，元九正怒目瞪着障月，障月则面无表情看着前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武慧儿问道：“障月，你做什么了？”

　　障月道：“有点闲，随手掐了掐！”说着又掐了掐，力道很轻，根本伤不了人，这是掐着玩儿吗？障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皮了？

　　武慧儿：……

　　元九怒骂道：“你妹的随手！”

　　被元九这一打岔，武静连忙将目光转向长孙瑾，道：“虽然人心难测，不过这一次，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长孙瑾怔怔看着武静，神色却没太大变化，良久，将头转向另一边，神色冷漠，道：“你信就好！其他的不必多说了，该做的事我还是要做。”

　　武静也无话可说，看长孙瑾让人去盘问武家护卫，便转了目光，又看了一遍寺院中的情形，然后回头道：“罗骞，你帮忙将诸位师父们的尸骨收一收。”

　　罗骞领命去了。武慧儿从武家护卫中叫出几个长孙瑾见过的人来，让他们跟着罗骞一起去了。

　　武家护卫盘问过后，并没有找到那些叛逆。盘问的时候元九也远远的看着，他是见过那些叛逆的，确实没在武家护卫中看到那些人的面孔。

　　长孙瑾盘问完后，走到障月身边，问元九道：“你可看清了？可有叛逆混在其中？”

　　元九没好气道：“没有。”

　　长孙瑾点点头，向身后的龙武卫道：“收兵。”

　　元九道：“你不让他放开我吗？”

　　长孙瑾看了一眼武静，武静向障月道：“放开他吧。”

　　障月便松了手。元九一得　，立刻一拳挥向障月小腹，然拳头还没挥过去，手臂便被抓住了，一寸也送不出去。元九回头怒道：“长孙七，你干什么？”

　　长孙瑾道：“我还想问你要干什么？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下来，你还敢动手打人。”

　　障月淡淡看了一眼长孙瑾，道：“聪明人！”

　　元九也吓了一跳，赶紧蹿到长孙瑾身后，不太甘心地问道：“真有这么厉害？”

　　长孙瑾道：“不信你可以去试一试？”

　　元九可不敢试，仍旧不甘心问道：“那比你如何？”

　　长孙瑾冷冷道：“我不敢比！”

　　元九噎了一下，讪讪地看了一眼障月，不满道：“不就是个奴才，神气什么？”

　　障月淡淡瞥了他一眼，他赶紧将脖子缩了缩，然后整个人都缩到长孙瑾身后去了。

　　长孙瑾怒道：“就算是奴才也不是你元九的奴才，你少给我惹事！”

　　长孙瑾走到武静身前，拱手致歉，道：“静嘉兄，今日是七郎打扰了，还请见谅！”

　　武静摇摇头，道：“无妨！”

　　长孙瑾也不再说什么了，带着龙武卫和元九，转身朝着寺外走去。

　　罗骞和武家护卫将乾安寺打扫了一遍后，已经将近黄昏。昏黄落日余晖中，乾安寺被静寂笼罩着，暮鼓晨钟皆静默，曾经行走于此地的僧侣们大多成了冰冷的尸骨，被罗骞收拾在了后院。

　　“主持和几位大师不知去了何处？”武静自乾安寺被围困后便没能出静院，寺内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晓，“障月，你可知道？”

　　障月一直负责警戒，在乾安寺从混乱伊始到混乱结束，一直都密切管着着静院外的一切，听到武静问起，障月迟疑了片刻，道：“今日一整日，都不曾见过诸位大师。”

　　武慧儿看着冷清清的乾安寺，心里也有些恍惚，叹了口气道：“乾安寺若是真的藏入了叛逆，那这些个大师怎会不知晓？元九就算了，长孙瑾是什么人九兄比我清楚，若是没有确凿证据，他怎会如此大动干戈。”

　　武静沉默片刻，问道：“五娘的意思是，大师们接应了叛逆？”

　　武慧儿摇头道：“大师们必定接应了什么人，但是不是叛逆不好说。”

　　武静也只能沉默，他虽居住在乾安寺，但终究是方外之人，对于乾安寺内里的事情，并不关注。

　　罗骞收拾完僧侣尸体，去换了身衣裳方回来，询问道：“所有尸首，一共三十七具，其中十个小沙弥和另外二十七个都是玄字辈弟子，玄字辈以上的弟子没有。这些尸首如何处置？”

　　武静沉默片刻，道：“焚毁后，将骨灰——放入舍利塔吧。”

　　罗骞领命去了。

　　武静和武慧儿站在院中，都默然无语。武静站了片刻，道：“五娘，我去佛堂看看，你去吗？”

　　武慧儿正无聊道：“嗯，去！”

　　障月和毗摩跟着两人，雅稚则去静院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武静在乾安寺生活了十五年，却极少到佛堂来，也甚少到前院来。寻常出入，都是直接从后山小径到后门，直接到自己院中。

　　佛堂内佛像前的香火在打砸中毁灭了大半，有些佛像也受了波及，染了血迹，木质的佛像上有些还留下了刀剑砍刺的裂痕。

　　武静对武慧儿道：“我甚少来这边，对这边不是很熟悉。”

　　武慧儿扶着他胳膊，奇怪道：“你都不拜菩萨吗？至少拜拜药王菩萨吧。”

　　武静道：“《药王经》倒是读过很多遍，药王菩萨却没拜过。”

　　武慧儿道：“你这般不诚心，难怪养了这么多年，病还没好。你要不想拜，你跟我说好了，我去给你拜，带着十九和李茂一起，每个月去拜一次，这样说不定你病早就好了。”

　　武静笑了笑，道：“为何要带他们两个？”

　　武慧儿笑道：“他们两个听话，而且人多了，菩萨听到的机会大一些。”

　　两人说着走着，将佛堂内的佛像够跪拜了一遍，香火都重新点上，染了血迹的佛像，也让障月和毗摩擦洗干净了。

　　武静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战乱一起，也不知又要有多少人又要骨肉分离。乱军过境之后，必定尸骨累累，我们却只能躲在这佛寺内祭拜佛像，神佛若有灵，又怎会让这等修罗出现在人间？”

　　武慧儿笑道：“九兄你就别感叹了，哪有什么修罗，杀人的被杀的都是人。神佛都阻止不了人间自相残杀，何况你我，先保住自己小命吧，乱军过境后的累累尸骨里不要有你我才好。”

　　武静摇头道：“覆巢之下，你我如何能自保？五娘可有什么良策？”

　　武慧儿道：“我没有，不过二哥哥让我先把你送走。”

　　武静皱眉道：“那你们呢？”

　　武慧儿道：“我把你和阿爷阿娘送到蜀中。”

　　武静想了想道：“九兄不想离开，五娘，九兄想跟你一起，你去哪里，九兄便去哪里。”

　　武慧儿十分为难：“可是九兄，我可能会去很多地方的，你身体又不好，撑不住的。”

　　武静摇了摇头，低头理了理衣襟道：“不妨事。九兄不放心你！”

　　武慧儿愣了愣，一直以来都是他们习惯去照顾九兄，不论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个想到要安置的都是九兄，还从没听到过九兄说不放心什么。武慧儿挖了挖耳朵，怀疑自己挺错了。但九兄静静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悲欢喜怒，只有安静和执着：“五娘，你是女孩子，女孩子行走在世间，比男人总是要多几分危险，九兄不放心你。”

　　默了默，武静又继续道：“你上次一个人出长安，九兄派了人去找你。”

　　武慧儿低了头，道：“我就是在长安呆得烦了，一个人出去随便走走。”

　　武静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你曾经遇到过多少危险，九兄和李玄殿下都派了人跟着你，他们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为你清理了不少不怀好意之人，所以你才能安然回来。五娘，一个人的力量，在这混沌世间是十分渺小的，再强大的人，也可能因为一个极小的疏忽就栽了跟斗，失去什么都不奇怪。这世间的阴谋诡计，不是一把刀一柄剑就能一一肃清的，人心比刀剑危险得多，也比刀剑残忍的多。”百度一下“长安少年谣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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