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
这边晟皓宇正为自己不能公开的奔现行动绞尽脑汁，那边苏缪却已经快乐地甩下了压在心头的大石，甚至暂时放弃了思考——
在长久搭档生涯中，她和老昊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铸就了牢不可破的信任关系。
老昊说东她不西，老昊选A她不B。只要老昊说能行，哪怕面前是刀山火海，是一招致死的恶魔，甚至是令人从心底恐惧的未知领域，她都有勇气一往无前！
哦，当然是在游戏里，死了可以复活的。
但是！
战斗时虚假的，情谊却是真实的。
既然老昊打包票说了没问题，还破天荒地给她来了一份二十页的宏伟报告，那就肯定是没问题。
她按照老昊的建议，试探着给晟皓宇发了“能不能暂时不领证”的消息。
居然很快接到了肯定的答复。
她更安心了。
心想老昊果然靠谱。
晟皓宇的确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和不近情理。
尽管这样的“关系”始终还是有点……可前景最少比她最开始的设想，是要好得多得多了。
她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
这些日子，眼前的贫困和未来的绝望折磨着她，让她一刻也不能放松，宛如大雾中在一条随时会坍塌的桥上奔跑，她看不清面前的路，却一步都不敢停，生怕一停下来，脚下摇摇欲坠的桥面就无法承受她的重量分崩离析……
分手到现在快有半个月，她却连好好大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
而现在，忽然之间，云开雾散。所有的问题都有了一揽子解决办法——最少是获得了缓刑的时间。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疲倦。
和像是涨潮般汹涌的伤心。
她应该是想哭的。
但眼泪还来不及流出来，她已经握着手机，以一种别扭古怪的姿势歪倒在床上，脑袋抵着杂乱的被子团，睡着了。
与此同时，晟皓宇又一次摁亮屏幕，看自己的手机——
这个动作做得太频繁，以至于手机的耗电量都比平时要多得多。
可惜，名为“晟皓宇”的聊天框里，与苏缪的消息记录始终停在他自己回复的那条
他想等的回复，一直都没有来。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任重而道远啊。”
第二天，苏缪是在刺眼的阳光照耀下醒来的——她摸过手机一看，已经中午快十二点了。
自从来到这个城市开始和杨帆一起创业之后，还从来没有睡得这样熟、这样久。
良好的睡眠让人焕然一新。
苏缪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在太阳下被充分晾晒反复拍打的旧棉被，整个人都柔软而蓬松起来，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脑内自动开始循环播放士气高昂自我激励口号：
“雨过了，天晴了，我们缪缪又行了！”
她飞快地翻身起床，斗志高昂地冲进卫生间，一面洗漱一面打开手机的未读消息——
自从她被杨帆赶出“启帆”工作室之后，大抵是怕与杨帆交恶影响后续和“启帆”的合作，以前的工作伙伴和合作对象，多半自发地和她拉开了距离。
原本总是不断跳出需求的社交媒体，随之骤然沉寂下去。
今天也只有天气、广告和新闻推送，还有晟皓宇的消息孤零零地挂在一群推送下面：
“明天十二点，大悦城东门外。”
发送时间半夜四点。
看来闪闪发亮的成功总裁大人和她这样苦逼的失败创业狗共享同一套作息。
可惜总裁大人并没有和她共享同一套中文缩写体系。
于是尽管她能看懂这是一个时间和一个地名，却并不能明白晟皓宇的行动目的，下意识地回了一条：“去干嘛？”
消息刚发出去，苏缪就后悔了——现在晟皓宇是甲方给钱大佬，她是走投无路的接单乙方，谁给她的勇气这么和大佬说话？梁静茹吗？
不过晟皓宇看上去倒并不介意她的多此一举。
很快给了回答：“约会。平安夜。”
“啊？”苏缪捧着手机一怔。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她答应了晟皓宇的要求，理论上来说，他俩现在名义上就是情侣了，走个约会流程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她和杨帆在一起的时候，时间都被无止尽的工作占据，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加班，别说周末了，就算情人节或是七夕这样的重要节日，也不过是点一份昂贵一点的外卖，平安夜最多再加赠一个苹果。
约会？
根本挤不进她的日程。
来这个城市之后，平安夜的第一次约会居然不是和杨帆，而是和一个只见了一次面的陌生人……
苏缪心中五味杂陈。
她飞快地给晟皓宇回了一句：“一定准时。”
放下手机，立刻起身到角落里的衣橱边挑选合适的衣服——
这可不是普通的约会。
是决定她的未来、生死攸关的约会。
要当作一项严肃的工作。
挑正确的衣服，化得体的妆，提前计划好各种话题的应对方案——
绝对避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昏招频出！
然而……
苏缪的准备工作在第一步就遇到了难以逾越的困难。
她发现自己并挑不出什么靠谱的衣服：创业这几年，她逛街的频率断崖式下跌，衣橱更新全然停滞，基本靠各类宣传T恤和牛仔裤度日，甚至捡杨帆的旧衬衫穿……
上次面试的那套正装，已经是她衣橱里的“镇橱之宝”。
翻遍整个衣橱，再凑不出另外一套同样体面的了。
合适约会的衣服？
不存在的。
这怎么办？
现在出门买？——她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而且也……囊中羞涩。
找人借？——在这个城市里根本没有和她身量相近的闺蜜，仅有一个说得上话的姜恬梦……倒是个“逛街达人”，有不少各式各样的漂亮衣服，不过姜恬梦个子比她小，也比她更瘦，借来衣服塞不塞得进去还两说，就算能塞下，怕也要把她绷成一根火腿肠……
那么……
租？
倒是听说有这样的app……
苏缪当机立断，飞快地搜索起来。
对着众多搜索结果，正不知该如何抉择，通讯软件那边忽然弹出一条消息：“如何了？你那霸道总裁？”
——是游戏专用账号的特殊提示音。
苏缪凑过去一看，果然是老昊。
她正开着好几个app页面，发现不但要选择app，还要选择风格，选择品牌，选择款式——并且租用步骤并没有那么简单，时间也没那么快，价格还没有想象中的便宜，顿时鼓成一只被无可奈何充满的气球，被老昊的关怀一戳，牢骚便“砰——”地炸开来：“完球了！说不定明天就要凉凉！”
“怎么了？”
“老昊”秒回——那边对话框面前，晟皓宇看着苏缪的回复也愁眉苦脸：“祖宗哎……怎么又完球了？”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约了人。
本想着平安夜约在城市中心高档商业综合体，大众时间、大众地点，怎么想都是“普通又安全”的选择。
谁能想上来就被丢了一句“完球了”？！
“我没有衣服穿。”苏缪重新坐回衣橱前，面对着自己惨淡凋零的服装储备直叹气。
“啊？为什么？你家遭贼了？还是着火了？”
“什么鬼！”
“那你怎么没有衣服穿？”
“合适的衣服！约会的衣服！”苏缪连着发了三个“掀桌”的表情，不忘随手给“老昊”插上一刀，“这都无法领悟！老昊你还是不是女的！难怪你从小到大天天和我说有喜欢的人，有喜欢的人，结果到现在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
“行行行，就你知道，”“老昊”坚定地遵循“好‘姐妹’就是要睚眦必报”的基本原则，毫不犹豫地把刀插回去，“你这么知道，男朋友怎么在你眼皮子底下卷了钱跟人跑了？”
“因为这方面，我一贯是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那怎么现在想起来要行动了？”
“……走投无路了！要恰饭的嘛！”
“……”
铁闺蜜之间特有的坦率，让晟皓宇忍不住哑然失笑。
但苏缪很快又补充：“主要和老杨一起，是共同奋斗，我只要努力工作，做自己就行；但现在可是以色侍人，就要夹着尾巴小心一点了。”
“共同奋斗？他是共同了？还是奋斗了？”——莫名其妙地就被扔进“必须要用美色侍奉”的那一边，晟皓宇有点小不爽，立刻堵了苏缪一句。
苏缪那边立刻发来一串长长的省略号。继而是一个心口中箭倒地吐血的表情。
片刻才又说：“我是想着能共同奋斗的……”
——一句话分成四五次，零零碎碎地发过来。
晟皓宇立刻不忍心了。
瞬间恢复“善解人意好闺蜜”的出厂设置，直接跳过了前男友的话题：“你不要这么紧张，整那些花里胡哨的，穿普通的衣服，正常去就行了。”
“能行？不能吧？人家霸道总裁，什么天香国色没见过，我跟个出土文物似的和他去约会？他不转身就走？”
“什么思路啊这是？”晟皓宇在对话框面前小声逼逼，“我怎么就什么天香国色没见过了？我每天就试玩、挑bug、看标书……我能见过谁啊！我最多见见游戏里的建模，不都和你说了，你不答应我就得出柜了吗？怎么还……”
不过他并不能这么回复苏缪。
否则身份就暴露了。
只能顺着苏缪的话往下说：“讲道理，既然人家啥样都见过，还选择和你约会，说明什么？”
“什么？”
“说明你身上有独特的魅力！”
“我有？”
“必定是有啊！不然为什么霸道总裁那么多天香国色不选，要选你呢？”
“……有点道理？”
“你知道他看上你哪一点吗？”
“不知道。老昊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
“……”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保持原状，免得一不小心，削弱优势、自曝其短。”
“……能行吗？就什么都不做？”
“我觉得行。”
“那万一不行呢？”
“……”
“呢？”
“……”
晟皓宇想不出应对的办法。
只能切了个页面，以“晟皓宇”的身份发了条短信过去：“普通约会，别太隆重。”
发出去以后怕苏缪不明白，又加了一句：“日常什么样就什么样来。”
苏缪捧着手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先规规矩矩地给晟皓宇回了一句：“好的，知道了，晟总。”
才切到“老昊”这边：“卧槽！老昊你神啦！”
“怎么？”
“总裁大人刚刚给我发消息！说不用穿得太隆重！日常什么样就什么样！”
“……”
“神机妙算啊老昊！上次你说‘会没事的’，没过几天就有总裁找我；这次你说不用在意，总裁立刻发消息！你是神棍吧！”
“我不是。”
“预言家！”
“真不是。”
“总裁肚子里的蛔虫！”
“你饶了我吧！”
——蛔虫个什么啊！我就是那个倒霉的自己没什么经验还得手把手教你谈恋爱的总裁本人！
苏缪呢……
当然听不到晟皓宇心中绝望的呐喊。
她放下心来。
天花乱坠地夸奖了一通老昊“神力无边”。
第二天，果然按照老昊的交代，心安理得地穿着平时的秋衣、旧毛衫、牛仔裤，外面裹着一件圆滚滚的土肥大羽绒服，就这么去约会去。
然而一到约定的地点，她就后悔了——穿过人群，她看到晟皓宇正站在街边不会阻碍他人行进的角落里等她，手里还拿着一枝浅粉色的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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