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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两猫相争


  谢琰当夜回去,那双星眸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躺下后更是辗转难眠。昏昏沉沉睡下又梦见前世的事,丈夫去世,生母衰亡,妯娌离心,婆母不亲,谢琰是哭着醒来的。夜已经深了,在耳房守夜的丫鬟们也已入睡,怕惊醒她们,谢琰轻手轻脚地起来,点了蜡烛,静静地想起事来。

  谢琰清楚记得谢纨上辈子成亲那天府里万寿菊开得很旺,进新娘门前,杜秦还被要求以菊花为题材作诗,那时间就是秋天。可以现在得到的信息,这辈子若不出意外,谢纨成亲的时日应该是春天,最迟夏天。春闱发榜时间是二月,未中榜前,杜秦籍籍无名——有因素使上辈子不应出现的伏城出现在了谢二老爷面前,或是有什么因素迫使需要更强大的亲家。如果是因我重生,那么,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难免难安。如果是因为我重生,又会有多少事脱离前世的轨道?

  在这个谢琰难眠的晚上,郑氏也被一座小轿悄悄抬进了府里。

  第二日,郑氏拜见徐氏。

  郑氏先是莲步轻移,向徐氏请安奉茶。奉完茶望向徐氏时,也是愣了一愣。

  那日在祠堂只顾磕头、抹泪,只记得未来主母声音婉转。没想到徐氏长眉入鬓、鼻高唇朱、眼风扫过来有股英气咄咄逼人,她忙低下头不敢看。收了徐氏赐的金珠镂丝头面便站到一边等徐氏问话,那头面分量重,郑氏暗惊主母对自己的态度,愈发张扬起来。

  “你是好人家来的,”说到这,徐氏停顿了一下,喝了口茶,复又不急不缓地说道,“以后自好好伺候了老爷。这位是冯姨娘,她素来热心肠,我将你与她安排一处,以后也好有个伴。”又派了两个大丫鬟金桂、金丹,连并几个小丫鬟伺候,至于她原先在外边的丫鬟自是不能留,帮着她狐媚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冯姨娘便起来同郑姨娘见礼。

  春已是来了,天气转暖,这郑姨娘并未像昨日那般做楚楚可怜状打扮,穿了玫红遍地金小袄,下着淡粉撒花绫裙,右边簪了一支珠玉妆就的翠花,左边是一枝赤金丹桂,体态玲珑、身段优美。抬头望冯姨娘时,冯姨娘见其眼波潋滟、眼尾一点小痣点在晶莹洁白的面孔上,更添妩媚,到底年轻,冯姨娘的眼神变暗了暗。

  冯姨娘旁边还站着一个像木头似的人,一动不动的像个壁画。这梅姨娘是谢大老爷几位姨娘里最老的姨娘了,原是伺候谢大老爷的通房丫鬟,后由老太太做主抬了姨娘。连色衰爱弛的待遇都没有,一直是无宠。还同时信仰释道二教,每天不是去拜老子的路上,就是去拜佛祖的路上。见到郑氏她也仍是木着脸,象征性地说句“妹妹好”就没别的话了。

  等一行人散去后,郑氏因怀着身孕,脚程也最慢,落在最后。

  “郑姨娘请留步!”

  见一眯眯眼小翘鼻的姑娘跑过来,正是烟青。“我们姑娘说这几日府里新开了芍药,开得粉嫩娇艳,正似姨娘您呢,便拿来给你簪簪。”

  郑氏暗叹谢琰殷勤,面上却笑道“多谢五姑娘了,我初来乍到,也亏得太太照料。”收下芍药,喜滋滋地走了。

  谢府妻妾少,除初一至十五在正房内,其他时间大都是看谢大老爷自己的意思去通房、姨娘那。果然,今日谢大老爷夜探倚琴楼,不过去的却是郑姨娘那。

  这厢郑姨娘簪着粉芍药,着轻纱,飘飘乎欲迎风而去。

  谢忱虽不至于被迷到哈喇子都下来,但也被迷得神魂颠倒,赞道“这芍药称你。”

  深夜里,美人泪水盈盈地同谢忱倒苦水:“我伺候老爷也有许多日子了,我知老爷深情待我,好不容易入了府里,却连个知心人也没有,金丹、金桂到底有些粗苯。”

  谢大老爷床上牙关松了,大手一挥,拥郑姨娘入怀。温香软玉,幽香阵阵,谢大老爷颇为慰贴,暖声道“这有什么,明日就给你安排个新的来。”

  谢大老爷这边潇洒红尘,隔壁冯姨娘却是夜不能寐,心里念着谢大老爷,又想起那新来的娇嫩姨娘,更想刚搬出去的女子,翻来覆去,夜里如了好几次厕才昏昏沉沉睡下。

  翌日,谢忱红光满面,精神气爽地出了郑姨娘的房门,就瞅见了一削肩细腰、袅袅婷婷的背影,正是冯姨娘。谢大老爷心中微动,便走上前去,谁知美人转过头,也簪了朵同昨日郑姨娘一般粉嫩的芍药,只是顶着熊猫眼,脸上也浮了层粉,颇为憔悴。比之郑姨娘,确实失色了。

  “你年纪大了就不要穿这种粉嫩的颜色了,有些显老。”

  扎心扎心扎心,冯姨娘登时眼中水光毕见,愕然地想张口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呆头鹅似的盯着谢大老爷。

  谢大老爷话已说出口,也下不了面子说自己的不是,看了冯姨娘一眼,便讪讪然大步走了。

  冯姨娘气得把头上的芍药撕烂了,使劲剁了剁脚,又重新回屋簪了个素馨小银花,心里把谢琰给恨上了。

  刚出门,便遇见面色虽有些苍白,但更添西子风韵的郑氏,她只别了一朵芍药在乌发间,就楚楚动人,风姿绰约。冯姨娘怒气值成功转嫁,并达到顶峰。不过从卖豆腐的摇身一变成官眷,冯姨娘还是有些急智的。

  见到郑氏簪花,心里也思索道,若芍药只送我一人,可以看作是警告,不要肖想做牡丹,可现在送两人就耐人寻味了,是谢琰自己的意思还是大太太的意思?

  她眨了眨眼睛,咧开嘴笑起来道:“妹妹起得晚了,这几日冬雪消融了,我打算去百花园里采些露水,用来煮水沏茶,妹妹可要一同去?”

  郑氏本就有心要打探消息,见此自然乐意,忙笑着应了。只是这一路上,郑氏走走停停,脚步甚慢。冯氏转头看去见她行动处如弱柳扶风。心里已跳脚起来,大骂小娼妇,比我还会装。

  “不知妹妹娘家在哪?”冯姨娘探手去采露珠,状似不经意问道。

  这郑氏的笑脸便僵了一下,顿了顿,泪盈于睫道:“也不是什么好人家,自幼家贫,在江南长大。”这是不欲多说的意思了。

  没想到冯氏过分热情,竟一把拉住她的手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呐,我幼时便丧母,难怪我瞧着妹妹就像见了亲人一样。”

  “我初来乍到,以后在府上还需姐姐多照料。”便摘下耳上坠的赤金青鱼坠给冯氏。

  “妹妹太客气,你我一同侍候老爷,自是连亲生姐妹都不如的。”冯姨娘握紧拳头硬是推脱道,满脸赤诚地瞧着郑姨娘。

  郑姨娘见冯姨娘推脱,心下暗恨冯氏狡猾,又弯起水灵灵的眼睛,真是人比花娇。

  两人言笑晏晏回了倚琴楼,冯姨娘进门便收起笑脸来,摸摸了自己笑僵了的嘴角,遂靠在引枕上深思起来。枯坐了许久,她叹口气来,卖豆腐时只想早日脱离继母的苦海,没想到进了谢家的门,又是一片苦海。

  “紫菱,随我去夫人那。”

  “姨娘,夫人像是要出门,刚才我还看见外院的赶车婆子急匆匆地往鹤云院赶去了。”

  冯姨娘遂闭了眼,又想起往事来。一边的郑姨娘也是终于迎来了她久违的丫鬟:春桃,喜盈盈地张罗起屋内事来。

  谢家家学女学生每三天放一日,谢琰终于迎来了她的春天。然而谢琰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她的假期,就被徐氏抓去赴宴了。

  宴会是嫁入东平伯府的大姐送来的帖子,府里春花好,邀母亲与妹妹赏春光。

  为着赴宴,当日的午饭比平日里早开一个时辰。吃过午饭,秀荈纺的人送来为谢家姑娘新做的春裳。徐氏有意让谢芝瑛、谢琰打扮打扮。谢琰是亲生女自是不提,谢芝瑛年岁已长,一来,今天的赏花宴京城里的名门贵戚齐聚一堂,便于为谢芝瑛相看;二来,也好正正她的贤名。

  谢芝瑛一件烟云蝴蝶裙,外罩一件白玉兰撒花纱衣,没梳什么繁复发式,只是打了个纂,又戴了一支羊脂玉雕梅花簪子,耳上坠两个红珊瑚坠子。她人本就清瘦,这样打扮更是清丽绝伦,红珊瑚坠子又为她一身素色添色,人也增了分灵气。

  徐氏看了她一眼,就想起了年轻时的冯氏,顿时觉得眼珠子有点疼,转过头去看女儿,徐氏点点头,眼底有了笑意。谢琰外面套的是五彩缂丝衫,里面是件白绫衫衣角用金线绣了团菊的,下面搭一条鹅黄色挑线裙子,戴了一对赤金小耳铛,既活泼又明艳。

  谢家一行人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出状元胡同,一直往前走,就上了京城朱雀大街上。街上叫卖声连连,谢琰上辈子在内宅里争斗,平日都是在围墙里边转,听到卖糖人的声音难免有些好奇,便掀开帘子往外望去,只看见一道红色影子快速驰过……谢琰觉得有些心悸,撇撇嘴,放下帘子,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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