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想见她的欲望抵消了疲惫。
黎燃拿出手机取消了对司机的预约。
走进寂静无声的地下停车场，幽暗的灯光下，只有他走路传来的声响在诺大的空间扩散着。当他接近目的地拿出车钥匙，随着轿车开锁声响，突然听到有什么东西应声倒地了。
走近一看，一个女孩倒在车轮旁，听到他走过来的声音坐起来，摸了摸脑袋，拍了拍抱怀里的包，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半眯着眼睛看向他，用含糊软糯的声音道：“你下班好晚啊。”
居然是她。
黎燃看清来人后，语气中带着一丝起伏，“你怎么在这里？”
程希希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刚刚坐着的地方。
“等你啊。”
“等多久了？”
“有两个小时吧。”程希希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上车吧，我们去吃饭。”
“我今天来，不是要跟你一起吃饭的。”
“我知道，但是我饿了。”黎燃替程希希打开副驾驶车门，示意她进去。
“我来是因为，你昨天说，今天会还我钱。”程希希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口，“你不要误会啊，我知道工作赚钱不容易，但是你昨天说完离开后，我才想起来没留你电话。今天一天都在等着你回我电话，等到下班了也没有人打来。我就顺着你打给我座机电话拨回去，还是没人接，所以我才想着，到你的车旁边等你下班。”
黎燃想起刘助理今天几乎一整天都在跟着他开会，办公室旁的秘书有可能一时不在而错过了电话。
等她解释完，黎燃开口道：“跟我回家，我拿现金给你。”
“现金？”程希希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年头来还有人不会用支付宝微信？
“看来那个护士真没说错。”她喃喃道。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那你明天拿现金过来给我就好了。”
“不行。”
看黎燃不容置喙地拒绝，程希希有些动摇了。
“快点，拿完钱我送你回家。”
上了车后程希希在心中默默恨自己不争气，怎么这么容易就动摇了？是不是自己真的逃不开跟那个抛弃她的父亲同样的软弱犹豫？
想到这里她不堪深思，只好没话找话。
“你们工作好辛苦啊，工作到这么晚，老板都不管饭的吗？”
“嗯。”
“那你们公司的司机豪车可以随便开回家吗？”
“对。”黎燃继续惜字如金。
“哇，你们什么公司呀？居然有这么好的福利！”
黎燃顿了几秒后回答：“幕星。”
“哦~那怪不得，出手阔卓，却没什么人情味。”
黎燃像是难以理喻般皱了皱眉，问道：“是吗？”
程希希使劲点头：“当然，像我工作的地方，虽然没有豪车可以开，每天都有伙食补贴的。而且，店里的小吃成品在过了最佳赏味期限之前，陆师兄还会留给我们吃。”
她回味起下午吃的菠萝包的味道，语调还带着些陶醉。
黎燃紧握了一下方向盘，没有回答，沉默地看着前方的路况。
程希希以为他误会了什么，立刻解释：“老板不会有损失的，反正不吃也会马上被扔掉。我只吃过这么一次啦，陆师兄也不是那种中饱私囊的人。”
黎燃依然没有理会，冷冷道：“我们到了。”
程希希往车窗外看去，一幢豪华奢侈的公寓出现在她面前，公寓前的门碑上赫然刻着六个大字：幕星.壹号公馆！
她在震撼中对黎燃竖了一个大拇指：“哇，真不愧是幕星！”
随后又问:“你是在给幕星老总开车吗？”
“嗯。”
这次换程希希沉默了。
幕星出品的影视剧作品，可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能写出的剧本。
-
在上楼看了一圈黎燃新入住的公寓后，程希希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未来去幕星应聘成功的可能性，要不未来努力一把去幕星的员工吧！
不做编剧也行，只要能为她配备豪车大房，就是端茶倒水也心甘情愿。
“在想什么呢？”当她还沉浸在职业生涯重新规划时，耳边一阵轻柔的低音将她的幻想打断。
黎燃躬身站在她的身后，程希希闻声转头，刚好对上了一双黑色清眸，这双眼睛居然在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一定是因为距离太近而产生了错觉，程希希后退一步闭了闭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
黎燃进了卧室，程希希以为他是拿钱去了，没想到不一会儿他拎着一个小方盒走了出来。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应俱全的医疗工具箱。
“过来。”黎燃拍了拍沙发，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程希希差点忘记自己是有伤在身的人了，过去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了看包扎处，洁白的纱布表面因为一天的工作被蹭得有些泛黄，绷带边缘也微微翘起。
黎燃抬起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小心翼翼地揭开纱布。
里面的破皮基本愈合，然而还是青的青紫的紫，由于皮下淤血的原因，看上去似乎比一开始更加触目惊心。
程希希倒没有察觉到伤口更疼，她抬头，看到黎燃的眉微蹙了一下。
黎燃拿出棉球，沾了点酒精，轻柔地避开伤口处，在周围一圈一圈地涂着，酒精接触在表皮又快速挥发，冰冰凉凉的触感让程希希觉得自己全身的感官神经都集中在这一处，触觉随着黎燃的动作而被牵引着放大了一百倍。
程希希沉迷在这样难以言喻的奇妙触感中，等回过神来，伤口已经被包扎完好。
黎燃正奇怪地看着她，四目相接后，程希希慌乱地掩饰自己的失态。
“哇，你还学过包扎啊？”
“以前打篮球经常受伤，医生检查完后，懒得经常跑医院，到最后都是自己换纱布。”
“很贤惠。”程希希感慨，“但是也好可怜，你一直都是自己住吗？”
“我很早妈妈就去世了。”
“啊，对不起。”
“没关系。”
“那你，是不是也自己做饭啊？”
“我不会做饭。”
他正低着头将刚才用过的工具归置回原位，程希希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一直都是吃外卖吗？”
黎燃微怔了一下，只点了点头。
程希希心想，这也太惨了。开豪车、住豪宅又怎么样？工作了一天回到家，连顿热乎的饭都吃不到，幸福感都要大大地打个折。
程希希自己深受外卖的荼毒，因此对外卖深恶痛绝，起因是他们学校的食堂出了名的难以下咽，开学吃了一个月她整个人都瘦了五斤，后来跟宿舍的小伙伴一起点外卖，一年多下来，学校周边那几家好吃的外卖店都被她们来回吃了十几遍，直到程希希再回想起那个味道就想吐。
不得已之下，她们偷偷在宿舍里开了小灶。四个人轮流做饭，就这样，程希希意外地开启了做饭技能，周末在家还会偶尔研究菜谱来满足自己一颗吃货的胃。
想到这里，程希希感觉胃里空空的，今天吴雪如又要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她原本准备下班后自己回家做饭吃，只是没想到，会在停车场一等黎燃就是两个小时。
黎燃收拾好了医药箱，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小纸袋。
他将袋子举到程希希面前，“我上班后的工资还没有发，这里面有两千块钱的现金，一半是还给你的医药费，另一半是利息。”
“什么？”程希希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黎燃挑了一下眉，“但是你要先给我做饭。”
“给、给你做饭？”程希希蒙圈中。
“冰箱里有食材，现在就开始吧。”
黎燃带程希希到他厨房的双开冰箱前，打开后里面塞着满满当当的食材。
程希希难以理解面前这个人的脑回路。
“你不是不会做饭吗？怎么买这么多菜在冰箱里？”
“上次请来做饭的钟点工买的。”
“你经常请钟点工吗？”
“只请过一次。”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因为想吃家里的饭了。”
程希希看着眼前不会做饭的黎燃，再看看这些眼花缭乱、五花八门的食材，想到如果自己不做，这些食材的归宿可能是垃圾桶，想到这里，一向深入贯彻勤俭节约这项美德的她就心痛不已，这不是□□裸地浪费吗？
“让我来替它们完成自己的使命吧。”
程希希按照脑海中的食谱，挑选了几样食材。
没一会儿，一份蚝油芥兰和一份番茄虾仁就被她端上来，香气瞬间扑鼻而来，出色的卖相看得人食指大动。
两人配着白米饭很快地把餐桌一扫而光，食饱餍足后一起收拾残局，程希希看着黎燃正在洗碗的背影，想到刚刚黎燃津津有味吃饭的画面，内心的满足感迅速膨胀起来。
从来没有人对她做的饭这么捧场，原来能获得别人的肯定比做饭给自己吃收获到的幸福感更加强烈。
“怎么样，我做饭是不是很有天赋？”她软软地语气中带着一丝炫耀。
黎燃收拾完用厨房纸擦了擦手。
“嗯，很好吃。”
看着程希希一脸求夸的小表情，黎燃控制不住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程希希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慌乱地看了看手机，“时间不早了，我要赶快回去了！”
“我送你。”
眼看快到吴雪如加班结束的时间了，程希希不想被发现这么晚才回家。黎燃开车送她会更快一点，于是点头答应。
刚被送到到楼下，程希希就冲自己家望去，看到窗口的灯还没亮，吊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随后又想，自己已经二十岁的人了，只是晚回家一会儿而已，怎么还跟中学生瞒着家人早恋一样偷偷摸摸的呢。
她下车向黎燃道了谢准备关上车门，黎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以后不要再等我那么久了。”
“什么？”
“地下停车场那种地方不安全。”
“好。”程希希看着黎燃认真的双眼，点头答应了下来。
黎燃念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看她在手机上认真记下后，目送她上楼，直到看到她家窗口透出微弱的亮光，才调头离开。
-
程希希回到家，洗漱完了之后，躺到床上仔细回想黎燃刚才让她注意安全的那些话，又想到黎燃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她伤口处温柔擦拭的酥麻触感。心中复杂不堪，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后，异样的感觉仍难以消解。
但经过一天的劳累，她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探究其中缘由，很快就在模糊中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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