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凌晨两点,夏家别墅灯火通明。

  “妤妤,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整容植皮啊有的是恢复容貌的办法,你别再把折腾自己了。夏董事长很想让你出来见他,你爸爸也是心疼你的……”

  容妈敲着卧室房门,苦口婆心地在门外劝慰着。

  她在夏家做了十几年的保姆,是看着夏妤长大的,原本单纯善良的一个孩子,却在复杂的生活环境中,性格变得越来越古怪偏激。

  直到现在被未婚夫抛弃,被毁了容貌,她一连两个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再去医院也不愿见人。

  真是可怜啊……

  楼下,夏家的一家之主已经雷霆震怒:“那个不孝女是不是还不愿意滚出来?!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容妈,你去把库房的板斧找出来,把房门砸开!我就不信今天还见不得那个混账东西!”

  容妈站在夏妤的房门口,左右为难:“董事长,二小姐受了那么大的打击,现在情绪不稳定也很正常,我看暂时还是不要打扰——”

  话还没说完,卧室房门“咔嗒”一声轻响后打开,容姨抬眼,就看到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被硫酸腐蚀过的右脸庞上,横七竖八着狰狞疤痕,原本应该挺翘的鼻梁被烧灼得略微畸形,左脸颊遭受到轻度创伤的肌肤,在愈合之后仍旧是坑坑洼洼。

  少女眼睑微肿,唇瓣干涩,憔悴苍白的脸蛋惨不忍睹,唯有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没了偏激木讷,多了明媚和灵气。除了这张惨遭毁容的脸,瞧着似乎觉得眼前这个人,还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呢?

  这种感觉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容妈,我没事了。”夏妤对眼前人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只是她扯起唇角时牵动了右脸的烧疤,看起来有些可怕。

  容妈被少女的笑容刺得人心脏发麻,心疼得眼眶一下子就湿软了,“好,没事了就好。可怜的傻孩子,你能从阴影里走出来,我真为你骄傲。”

  夏妤抬手为她擦拭眼泪,瞳孔里掺了柔软的光。

  接收到的记忆里,在夏家只有这一个保姆是真心实意的对原主好。

  原主的父亲夏毅国,是入赘豪门夏家的凤凰男。从农村一穷二白的走出来,再到接收夏家的星娱演艺公司,这些年靠着女人改头换面,在G市成功人士的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

  在原主的母亲重病离世之后,夏毅国迅速走出了丧妻的阴影,不出半年,就给自己找了个红颜知己。原主的后妈带着她的女儿一起住进夏家,从此以后,夏家大小姐变成了后妈的女儿阮清清。

  也是从那时起,这对母女表面上对原主十分纵容溺爱,实则确是一出蹩脚的捧杀。两人处处教唆原主作出极端行事,在这对母女的悉心‘教导’下,原主成了众人印象里嚣张跋扈,蠢笨恶毒,黑成煤炭的不入流明星。 

  那个十九岁的少女,短暂的一生都是悲哀。

  夏妤生前是帝王膝下最卑微的小帝姬,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夏朝皇宫里,所有人都在为了利益勾心斗角。她从来没有感受过亲情,所以得知现在拥有这么一个扭曲的家庭时,她也心无波澜。

  “混账东西!”

  夏毅国听到了动静,顿时冲着楼上咆哮:“闯了大祸就知道躲起来,现在终于舍得从里面出来了?!还不滚下来!”

  季氏集团的是G市数一数二的大企业,不仅在金融、地产、娱乐领域举足亲重,而且季家的家世渊久财力雄厚。

  在夏妤刚出身那会儿,季家就派人来联姻,夏毅国惊喜之余忙不迭答应,这桩联姻怎么算都是夏家高攀。

  却万万没想到,十九年之后的现在,季家长孙季御琛看不上这桩联姻,不仅手腕强硬的解除婚约,还在商业上还对夏家肆意打压。

  原因只有一个——报复夏妤。

  夏毅国用了大半辈子时间赚来的财富,眼看着就要化为乌有,见‘罪魁祸首’走到面前,登时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扬手就要甩出个耳光。

  “爸爸,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打我,好不好?”夏妤一张可怖的脸消瘦苍白,因为恐惧而睁大的眼睛泛起了红,柔顺的碎发垂在额前,显得万分无助,又楚楚可怜。

  话音落下,客厅里一片安静。

  夏毅国高举起的手顷刻间停在半空,心中再大的怒火也被这双眼睛给哀求的心软,这一巴掌到底没打下去。

  夏妤看着他的手扬起又放下,从头到尾不闪不避,仰着脸,声音都在颤:“谢、谢谢爸爸能原谅我,我真的……我真的知道错了。”

  小姑娘目光殷切,泪光闪闪,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夏毅国沉默了十秒,心里五味陈杂的滋味更重了些。

  许佩容和阮清清也坐在客厅,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人愣住了,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容丑陋残破的夏妤。

  夏家的人上上下下都知道,夏妤在她母亲离世以后,性格就变得怪癖偏激,还处处与夏毅国顶嘴闹事不对盘。在这位曾经吃软饭的父亲面前,她向来就没有说过一句客气话。

  阮清清的目光凝在夏妤脸上,旋即露出一抹讥笑。就算现在懂得低头温顺了又怎么样,这个愚蠢的女人永远都会顶着这张狰狞可怖的丑脸,令所有人都恶心厌恶。

  她心里阴毒的情绪波涛汹涌,虽然已经和夏妤摊牌了,但顾忌到后爹夏毅国在身旁,面部表情隐藏得很好。 

  许佩容察觉到了夏毅国的心软,连忙装出一副贤惠模样来,上前拉起夏妤的手:“妤妤,你说你也真是的,一连两个月把自己关起来,不仅让我们为你担心,还留着一堆烂摊子给你爸一个人收拾。唉,你已经十九岁了,要懂事一些,你的妈妈肯定也不希望你太自责,毕竟你也不是故意让夏家陷入危机的。”

  这番话恍惚一听是在体贴关切夏妤,实则是不怀好意的煽风点火。

  许佩容总是这样,表面伪善,却常年对原主进行无尽的剥夺和压榨,夏家女儿应得的所有资源,都被变着法儿的抢到阮清清手里。

  果然,夏毅国神色大变,猛地一拍桌子,怒火更甚:“要是故意的还得了!夏妤你真是随了你妈的臭脾气,什么坏毛病都有,什么人都敢惹。季御琛是你能得罪的吗?!现在不仅两家的商业联姻被你搅黄了,夏家还一连损失好几个大项目,你知道错了又有什么用!”

  夏妤安静的站在一边儿,看着这一家人红白脸跟唱大戏似的,她也实在不明白原主被迷惑到了什么地步,竟然到死才看清这些人的丑陋嘴脸。

  阮清清十分有眼力劲儿的,跟着说体贴好听的话哄他消气,唇边不动声色的露出一丝讥笑。

  她很清楚夏妤的性格,只要夏毅国每次说重话,夏妤一定会立刻炸毛顶嘴。最后的结果,就是夏毅国对她这位有血缘关系的女儿,更加厌恶透顶。

  可阮清清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印象里一贯尖锐的顶嘴,她狐疑的看过去,就见夏妤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

  目光撞上,夏妤短暂的思考了几秒,冷冷地回了一个没情绪的微笑。

  这种没伎俩的小把戏,她曾经见识得多了。

  原主护母心切,所以每次都着了这对母女的道。夏毅国动不动就贬低糟糠之妻,是因为那个女人见过他最狼狈不堪的样子,哪怕他功成名就以后,也不敢轻易在妻子面前自傲。

  直到他拥有了新的红颜知己许佩容,四十多岁脸也尖尖,谈不上多貌美,但重在没有参与夏毅国的过去,没有亲眼见证他的不堪。

  他容忍不了糟糠之妻,自然连带着厌恶不偏向他的女儿。

  虚伪的夏毅国和阿谀奉承的许佩容,果真是……般配极了。

  夏妤漫不经心的在心里评价,嘴上哽咽着,异常温顺的说:“爸爸教训的是,做错了事情后悔也没用,所以我愿意为了爸爸,为了夏家,答应季御琛的要求,出演《美人妆》里的昙现公主。”

  “你确定?!”

  阮清清惊讶得脱口问出,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夏妤虽然蠢笨又愚钝,但两个月前也会为了拒绝出演这个角色,把自己一连两个月关在房间里抗拒羞辱。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发疯,愿意主动上赶子到亿万人眼前自取其辱。

  《美人妆》里面的昙现公主一角有两副面孔,一副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脸,一副是丑绝人寰的残陋脸,需要两位演员同时饰演这个角色。

  夏妤毁容的新闻早就被曝光了,《美人妆》又是大制作电影,季御琛逼迫她本色出演丑角。若是答应了,不仅要在剧组经历两三个月的拍摄,在众人异样的目光和镜头下饱受心理折磨。

  不久之后,她丑陋的面孔还会上映各大影院银幕,再次曝光在亿万观众面前,这就如同把自己血淋淋的伤疤撕扯开,自甘堕落的扮小丑给所有人当笑话看。

  夏妤一向自诩千金大小姐,自尊心是极强,出演昙现公主臼头深目的丑面,对于她来说,简直是比凌迟处死还要残忍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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