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卢彻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台阶下的青年，容貌昳丽，五官出众，长得倒是不错，就是脸有些白了，看着像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不过这‘小白脸’的眼神倒是犀利得狠，不像是个软弱可欺的。卢彻当即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这位公子唤我卢二哥，莫非我们之前认识？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呢？”
柳亭苼今天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闯卢府，就是存了让卢府众人知晓他这未来准姑爷的心思，当下便直言道：“以前是不认识，可从今以后就认识了，在下柳亭苼。”
卢彻眼瞳一紧，重新打量了一遍柳亭苼，这人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倒不是说容貌长相，而是身上的气质，那股痞子劲儿还是有的，但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比如，这彬彬有礼的姿态，看着还挺像模像样的。可越是这样，卢彻心里越是警惕。他下了台阶，拱手作揖道：“原来是司刑寺的柳大人，我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硬闯我卢府的大门。不知柳大人闯我府门意欲何为？”卢彻放下手不动声色地质问道。
“本官来这当然是有要紧事，”说着柳亭苼将躲在身后的苏屠子拽了出来，“本官特地找来了鹤立鸡群的苏神医来为我媳——你妹妹治病，你最好赶紧放本官进去，免得耽搁你妹妹的病情。”
卢彻嘴角不可察觉地勾起一丝弧度，没想到小妹在柳亭苼的心里还是挺有分量的，小妹的地位越重，对他日后所图越有作用，如此他更加不能阻拦了，反而还要顺水推舟。
卢彻当即展现出温暖如春的笑容，“柳大人一番好意，我自不能阻拦，两位里面请。”
柳亭苼想直接去后院的，可是想也知道不可能，后院是卢府一干女眷，卢彻怎么可能会放他进去。果然他们被请到了客厅，与其说客厅不如说是花厅，因为大厅各处摆满了盆栽，都是冬日绽放的花品，看着都让人心情愉悦。
柳亭苼知道这都是未来的准岳母卢夫人布置的，卢夫人平日最大的喜好就是摆弄那些花花草草，越是稀奇的越能得她欢心，上辈子为了讨好这位准岳母，柳亭苼没少让人跑遍大江南北搜罗奇花异草，可最终都被卢夫人命人当垃圾清理出来了，可见上辈子卢夫人对他是有多么厌恶。
卢彻见柳亭苼注意力放到了那些花草上，不禁出声询问：“这些花草都是我母亲布置的，柳大人对这些也感兴趣？”
“本官对它们没兴趣，本官只对你妹妹有兴趣！”
“……”卢彻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是苏屠子干咳了一声打断这一茬，“那个，还是先给卢小姐诊治要紧。”
“那倒是要辜负柳大人的一番好意了，实不相瞒，我家小妹两日前已经痊愈了。”
“真的！！她已经没事了？！”柳亭苼虽是疑问，但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十几个太医轮番值守，若这样还治不好我妹妹，那些庸医就该拖出去砍了，省得浪费皇家的粮食。”卢彻说得轻飘温和，但语气里却夹着不容忽视地威慑。
“那老子就放心了。”柳亭苼一顺口就说成了‘老子’，可他转念又一想还是不放心，宫里那些太医上辈子他可是见识过的，一个个的嘴里尽说着好话，可最后他媳妇儿还是死了，所以不让苏屠子亲自诊脉他还是无法彻底安心。“为了以防万一，本官觉得还是让苏神医再为卢小姐诊治一下，否则本官睡觉都不踏实。”
卢彻正要开口回绝，却听厅外传来一声洪亮沉稳的声音，“柳大人在司刑寺里尽忠职守这么多天，一出来就闯到老夫府上，吓得老夫还以为府上出了一个逆臣贼子，没成想柳大人背地里惦记着的是我家小女，着实令老夫吃了一惊。”
卢老爷嘴上说着吃惊，可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吃惊的样子，表现出更多的则是隐而不发的愤怒，因为他刚从卢姒的芳芜苑出来。
“岳——卢相！”柳亭苼及时改口。因卢老爷年轻时曾因文采斐然出任丞相，后来虽然某些原因不到两年便辞官不就，但在文武百官眼里他依然是二十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丞相，所以一直以来都以‘卢相’相称。
柳亭苼记忆里上辈子见这位准岳父的次数总共就三次，但每一次印象都特别深刻：一次是女皇赐婚，他上门送聘书，这位看起来文邹邹的岳父一脚将他踹出门槛；一次是成亲日他去卢府迎亲，岳父当着众人的面要他对天发誓以后绝不辜负卢姒，否则柳家断子绝孙；最后一次是卢姒的殡礼上，岳父给了他一把剑，说要他亲手为卢姒报仇。
要真说起来，柳亭苼还是很佩服这位准岳父的，沉得住气，不显山不漏水，但危急时刻，该出手时就出手，所以到后来哪怕皇权更迭，百官换血，但卢家依然岿然不动。
卢老爷目不斜视直接走上主位，坐下后悠闲地喝了一口茶，转头朝卢彻道：“前两天我在街上看到有人贩卖北戎狼犬，那家伙看着雄壮威武，用来守门最得力。赶明儿你就让人将那几条狼犬买回来，有他们看门，也就不怕某些不长眼的东西再随便闯上府来。”说到‘不长眼的东西’时，卢老爷还特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柳亭苼，好似在特意提醒什么似的。
“是。”卢彻应下的同时看了柳亭苼一眼，见他不像发怒，倒更像是——早知道会这样！卢彻不禁纳闷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司刑寺柳侍御史受辱后该有的样子，难道真是对小妹情根深种？若真是这样，卢彻不得不重新来看待柳亭苼这个人了。
柳亭苼一听到‘狼犬’这俩字，心里忍不住将北戎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上辈子被两条狼犬追得阖府乱跑，没想到重生一世，还要和这两条畜生打交道，真是躲都躲不掉的狗屎猿粪啊！一想到上辈子卢姒出嫁后还将两条小狼犬带到了柳府，柳亭苼这下沉不住气了，“卢相，北戎人凶悍，他们养的畜生恐怕也不是善茬，而且本官听说北戎狼犬对上一任主人极为忠诚，只要一声口哨就能把他们召回去，当年□□皇帝之所以能平定北戎，其中就有这些狼犬的功劳。所以您养这畜生可是要冒大风险的！”
卢老爷随着年纪的增长越不喜别人驳他的话（卢夫人除外），所以柳亭苼这话非但没有起到劝退作用，反倒使卢老爷非养这狼犬不可，但□□皇帝当年的事还是让卢老爷心有余悸，为了保险起见，他选了折中的法子，“大的认主，那选小的养大不就行了！”
“还是卢相聪明。”柳亭苼干巴巴地赞道，眼见这辈子与北戎狼犬的猿粪是摆脱不掉了，干脆认命了，不就两条畜生嘛，以后有机会下□□毒死它们。暗自打定主意，柳亭苼又将话题扯回了起点，“卢相，这苏神医本官都请来了，您看……”
卢老爷又悠闲地喝了一口茶，似乎打算将人一晾到底，卢彻心里有自己的盘算，当然不希望因此得罪柳亭苼，但自家亲爹在旁边，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只能曲线救国，“父亲，这苏神医素有盛名在外，妹妹如今虽然大好了，但母亲却因那几日的操劳损了身体，不如就此机会让苏神医为母亲诊探一番？”只要提及他娘，卢彻相信他爹一定不会反对的。
果然，卢老爷瞪了一眼儿子，朝某人冷哼一声，最后又客气地朝苏屠子道：“那就有劳神医了！”
苏屠子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那我，先去给尊夫人探脉！”说完便由一个丫鬟领了下去。
大厅里只剩下三人，卢老爷便不再掩饰自己对柳亭苼的厌恶，直接开门见山：“老夫听说那日柳大人在演武场轻薄了我家小女，此事可属实？”
刚才卢老爷随卢夫人一起到芳芜苑看女儿，期间听到下人来报说司刑寺的柳大人闯到了府上，卢夫人当即气得破口大骂“这个竖子，上次在演武场轻薄我女儿的事还没跟他算账，这次竟然敢自己送上门来，看我怎么收拾他，来人——”
“娘，且慢，女儿有话要说……”
卢老爷想起自己女儿吞吞吐吐窘迫含羞时说出的话，恨不得提了剑砍死这个姓柳的，他好不容意养大的掌上明珠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被一头猪给拱了，怎么想都气不过。于是怒气腾腾地赶到前院来，却不防听到了柳亭苼的那句“真的？！她已经没事了？！”这欣喜的语气就跟当年他得知卢夫人生完长子后的语气一模一样，那种发自肺腑的庆幸是怎么都做不了假的，是以他火气渐渐消了一些，但又想到女儿已定的婚约和柳亭苼的身份，他不得不当面把话说清楚，省得将来毁了女儿的名声。
柳亭苼没想到卢老爷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才回道：“是真的，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不负责的，还希望卢相能够成全，以后我媳——卢小姐嫁过来，老子绝对不会亏待她的！”
这陡然间闪现出来的土匪王八气让卢老爷和卢彻傻眼了，卢老爷回神后更是怒发冲冠，“谁说老夫要将女儿嫁给你了，柳大人可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卢宋两家的婚约众人皆知，就算两家婚约真不成了，也轮不到柳大人你。柳大人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御前红人，想来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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