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前世（番外一）
冬日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寒风一吹，棉袄下的身体就开始瑟瑟发抖，即使阳光再明媚，照在身上也不觉暖和。沉郁，灰败，压抑……种种颓废的气息弥漫在京都之中。这个冬天注定不太平。
“大人，陛下驾崩了！”方得禄慌张跑过来时，柳亭苼正静静地坐在主屋门前的台阶上，目光空洞地盯着旁边的梅树。空中偶有被风吹过的梅花瓣，轻轻落在他如墨的衣袍和披散的长发上。
听到方得禄的话，柳亭苼脸上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低头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骨灰坛子，那里面装着他最爱的人，他的亡妻，卢姒。
“媳妇儿，你听到了吗？皇帝死了！”柳亭苼声音极尽温和，好像怕惊到怀里的‘人’。
“她终于死了，我等了十年！”柳亭苼神色有些激动，眼眶氤氲出一片带着血丝的水润，说到后面他突然笑起来，只是笑声里带着浓重的凄凉。俄顷他又脸色一转，变得阴狠乖戾，身上杀意汹涌，“他的靠山没了，是该为你陪葬的时候了。”说完柳亭苼便霍然起身，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大兴皇宫，还周殿。
寂静，空旷，正殿大门敞开着，里面一片昏暗，像一张巨兽的口，随时准备吞噬进来的人。
纱缦飘摇舞动间，隐约可见一个纤细柔美的背影，素白色的曳地长袍，边缘点缀着银丝玉兰，华贵不失淡雅，乌黑柔顺的长发，如瀑般披在肩上，一只白皙的手拿着玉篦梳着长发，极其简单的动作，在这只手的主人做来却说不出的优柔美好。
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对镜梳妆的人手上玉篦一顿，将其放到妆台上。薄唇微启，声音清冽如山泉，“你来了，泊（bo）戾。”常瑢未回头，这脚步声太熟悉了，他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泊戾，柳亭苼的字，招提寺的主持为他起的，意为泊去满身戾气。
柳亭苼走进殿内，看到常瑢身上衣袍的刹那，眼里蓦地升腾起更为浓烈的杀意，这件衣服是她平日最常穿的，也是他最喜欢的，“她的衣服你一个娼妓也配穿！”说着就走过去准备扒下常瑢身上的衣服。
常瑢一个优雅转身，躲过柳亭苼伸来的手，也露出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男儿俊秀中携两分女子柔媚，眉目如画里含三分缱绻情思，朱红薄唇似启非启，比上三月桃花都要娇艳一分，眼波流转时，一勾一挑，天地间竟是黯然失色，仿佛是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才铸得此惊天容颜。
“泊戾还是如此寡情啊！”常瑢站定后凉声感慨道，眼角余光撇到柳亭苼怀里的骨灰坛子，脸上浮起一抹嘲讽，“一个死人而已！”不等柳亭苼发作，随即话峰一转，常瑢又道：“我却永远都比不过。”
“我说过，你不配和她比！”柳亭苼嘶声吼道，他恨极了，惊得窗外枝头栖息的冬鸟都翮翮飞离。
“论身份，她是卢家贵女，千恩万宠集一身，我是清倌伶优，任人践踏污辱，的确比不过她。可她有一样比不过我，那就是——她对你的情根本不及我万分之一。”常瑢目光痴痴地盯着柳亭苼，根本不顾忌柳亭苼随时准备爆发的情绪，他执着地把憋在心里二十年的话都说出来。
“她不过陪了你半年，而我却从十二岁到现在，在背后默默守了你二十年。你想要权利，我就用这副肮脏的身体取悦权贵；你希望对手死，我就炼制□□毒死他们；你厌恶别人提起你出身，我就让所有知道你出身的人闭嘴……就连你想为她报仇，我也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命交到你手上！二十年，我为你做了一切能做的，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你，就只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可你呢？永远觉得我脏，永远觉得我比不过她，到底是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不等常瑢说完，一把剑刺穿了胸膛，鲜血在素白的衣袍上层层渲染，如一朵正在绽放的妖艳沙华。
柳亭苼脸上阴狠狰狞，撤肘抽回剑，温热的血液溅到他脸上，顺着面颊缓缓流下，滑出一条条红色血迹，看着应声倒下的常瑢，柳亭苼随手一抹擦去脸上的血，犀利的眸子反射出骇人的血光，“你所做的一切，就能成为毒杀她的理由吗？她那么娇弱，平时我连大声说话都怕吓到她，你却用最剧烈的毒，让她生生受折磨而死！”
七日绝，顾名思义，中毒七日便会死去。但在这七天内，中毒的人会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而且一天比一天痛苦，而这种痛苦却不能释放出来。因为在中毒的第一天身体机能已经失控，整个人会处于昏死状态，四肢不能动，口不能言，却比任何时候都能清楚地感知到体内正在发酵的痛楚，枯竭的内脏，干涸的血液，萎缩的皮肤……这种一点一点靠近死亡的恐惧感，在这中毒的七天会慢慢压垮一个人的心理。
而上辈子，卢姒就死于这种毒，不，确切来说还有另一种。
想到卢姒死在他怀里的模样，像枯萎的花朵，失去了所有的颜色与芳香，柳亭苼的眼睛变得更加猩红阴鸷，“十年前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用你的血，来为她立碑！”
常瑢伏在地上，胸口撕裂般地痛，鲜血不断涌出，很快素袍就成了血衣，他微微仰头，望着令他痴心了二十年的人，嘴角鲜血涌现，他还是不忘求一个答案，“就因为我是，男儿身吗？”
柳亭苼持剑蹲下身，冷声回道：“不为别的，只为我喜欢她。别的人，都与我无关。”
常瑢不甘心地瞪着骨灰坛子，似要做垂死挣扎，“她不配啊！”说完就要一头撞向骨灰坛子，幸得柳亭苼反应急速，才免了卢姒挫骨飞灰的下场。
常瑢只觉得身子像破布一样飞了起来，后背好像撞到了柱子，还不等他落地，一把剑飞刺而来，穿过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刺入身后的樑柱。
殿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https://www.xdingdiann.cc/ddk201972/1350385.html)
1秒记住顶点小说：www.xdingdiann.cc。手机版阅读网址：m.xdingdian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