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翌日清晨，风雪停歇，灰蒙蒙的天空透出一丝光芒，地上积雪结冰，路面很滑，卢府的下人一大早就起来铲雪清路，没多久门庭前就扩出一片干净的地方。
淓芜院里，卢姒站在屋檐下笑盈盈地看桃衣带着一帮小丫鬟们打雪仗，还时不时地给桃衣充当后援，让桃衣躲过了许多雪球攻击。地上积雪原本是要清扫掉的，是她不准。若是她身体好，她也喜欢玩这个的，可惜身子不好，那就让别人尽兴地玩，她尽兴地看好了。
“桃衣，小心后面！”卢姒一激动惊叫出声。
就这么愣神的功夫，一颗圆滚滚的雪球击中了桃衣的脖子，冰冷的雪顺着衣领滑了进去，激得桃衣一个冷哆嗦，“好凉啊～！！”然后斗志昂扬地叉腰指着那几个嬉笑的小丫头，“你们给姑奶奶我等着。”说完拔腿就朝她们跑过去，活像一只扑捉小鸡的老鹰。
小丫头们笑咯咯地朝四下跑开，“桃姐姐，快来抓我呀！”
“来呀桃姐姐，我在这儿呢！”
“桃姐姐……”
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姐姐，桃衣左跑一回，抓不到，右跑一圈，还抓不到，最后累得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气喘吁吁道：“不玩了不玩了，你们那么多人欺负我一个，不公平。”
小丫鬟们玩得不尽兴，一个个跑过去跟桃衣道歉说好话，一边嚷嚷着要继续玩一边好心地为桃衣抖去身上的雪。桃衣一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模样，“你们自己闲着没事干，姑娘我还要伺候小姐呢，恕不奉陪了！”说完就往屋檐下走去，独留一干小丫头眼巴巴地不舍。
卢姒刚才听得分明，桃衣一过来就调侃道：“自己怕输不敢接着玩，还拿我做筏子，真是不害羞。”
桃衣咧嘴一笑，“奴婢可是您的大丫鬟，要是输给几个小丫头您不也没面子嘛，奴婢还不是替您着想？”
“油嘴滑舌。”卢姒转身就要回屋里，却听前院跑回来的丫鬟禀道：“小姐，有人在我们府外打起来了！”
众人一惊，七嘴八舌地声音就轰乱起来，“谁这么大胆子，一大早的就敢在门口闹事？”
“该不会是哪个醉酒的不长眼吧？”
“瞎操心什么，反正与我们无关。”
……
卢姒一声不吭地看着院里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们，脸色越来越冷，直到耳边安静下来，她才幽幽开口：“多舌之人，掌嘴十下。”说完也不给小丫头们反应的机会，直接回了屋。
待问清前院的情况，卢姒让那丫鬟退下，自己坐在暖塌上有些神思不定。
打架的是曾世子和柳亭苼各自的贴身小厮，曾世子的小厮曾平安是提前来通报到府的时辰，也不知怎么地一到卢府门口就撞上了方得禄，俩人互不相让，又有口角龃龉，就这么当街撕打起来。
卢姒一听到和柳亭苼有关，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也说不清楚到底在紧张什么，暗自纠结了一会儿，忽然起身道：“闲来无事，去书房找阿爹讨一方宝砚来练笔。”
“？？？”桃衣一脸茫然地跟上去，这取东西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就行了，小姐怎么自己跑腿了？前院书房离这儿可不近啊！
…………
书房里，卢老爷端坐在书案后，略显年岁的脸上布满细纹，却依然不妨碍他儒雅俊美的面容，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小厮，“说吧，你们两个来我府上干什么的？”说是问‘两个’，实际上卢老爷只对着方得禄一人发问的，因为他认得曾平安，也知道曾世子今日要来府上。
方得禄笑得一脸谦卑讨好，“回禀卢老爷，我家大人昨日新得了一把琴，据说是来历不凡，可我家大人不懂这些风雅事物，听闻府上三公子对琴最有研究，所以特命属下前来通报一声，今日能否请三公子鉴一回琴？”然后又朝曾平安虚虚拱手道：“这位兄弟，刚对不住了，我家大人吩咐得突然，小弟刚才也是急于完成吩咐，这要是耽搁了，我家大人可不会轻饶的。”方得禄说到最后一句，眼睛却隐含威胁地瞪着曾平安，唬得曾平安差点腿软跪下去。
“你家大人是？”卢老爷问道。
方得禄睨了眼身侧的曾平安，恭恭敬敬地朝卢老爷道：“卢老爷应当认得我家大人，大人姓柳，任职司刑寺侍御史。”
‘咚’，曾平安真跪了下去，“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大人饶命啊！”
“……”卢老爷一脸嫌弃地从曾平安身上移开视线，语气不耐烦地开口道：“没人要你的命，赶紧回康承侯府去吧！”省得在这丢人现眼，出于良好的教养卢老爷把那句话省了下来。
“谢柳大人，谢卢老爷。”曾平安脚底抹油似的飞跑出去，路上差点撞到了卢姒等人。
“你往哪撞呢？眼瞎了吗？”桃衣忙上前一把推开曾平安。
曾平安见是卢家女眷，头也不敢抬，只告罪一声就连忙走开。
人都走老远了，桃衣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不是曾世子的小厮吗？怎么看起来怪紧张的，难道因为门口撕打的事被老爷训了？”
“这可是前院，收起你那些八卦心思。”卢姒小声斥了一句，继续抬步上阶。
守在书房门外的小厮见是大小姐，客客气气地上前拦道：“大小姐，书房里有外客在。”
卢姒微微颔首，“那我在后间等着。”
“好嘞。”小厮立即上前引路。
后间是平日供卢老爷小憩的地方，与正书房一道巨幅屏风相隔。
卢姒透过屏风的空隙偷偷看去，人影恍恍惚惚的，待视线落准后却有点失望，竟然不是他！！瞬间没了兴致！还是回去吧！
“我家大人说那把琴是故人所赠，不敢轻易外露，想下午亲自过来请教三公子。”
卢老爷虽然知道柳亭苼的名声不好，可到底和他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且人家又是规规矩矩地派人过来禀报的，自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遂当下应道：“正好中午我家三郎宴请康承侯府世子，也是为了一把琴，如若你家大人不嫌弃，可与之一道。”
哪敢嫌弃啊！大人他求之不得啊！方得禄满脸笑意，“那小的这就回去禀告我家大人，告辞。”
卢姒在踏出房门前，耳尖地听到了屏风后面的对话，顿时心头舒畅起来，还是去跟自家老爹讨一方宝砚吧！
“爹。”
“阿秾？你这丫头又来我这儿找什么？”卢老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这小女儿平日里有事没事就往书房这边跑，每来一次他就少一样珍藏的笔墨纸砚或者孤本名帖，每次都让他剜心剜肉的痛啊~~~她这次又来拿什么？！
卢姒微笑着走过去，对她爹脸上‘如临大敌’的表情视若无睹，“女儿听说您从平王那里新得了一方洮（tao二声）砚，所以特来一观。”说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瞅着她爹，瞅得她爹欲哭无泪，只能忍痛割爱。
卢姒拿着青绿的砚台只摸了一下，就交到桃衣手上，卢老爷依依不舍的视线也随之落到桃衣手上，卢姒暗笑一声，开口道：“爹，女儿还有一事——”
“闺女啊，你还要拿什么啊？！”卢老爷差点哀嚎出来。
“女儿不要别的，只是想问爹爹一事。”卢姒姿态得体地坐到旁边的太师椅上。
原来是问事情啊！卢老爷松了一口气，“说吧，你要问什么？”
卢姒一脸严肃认真，“这事女儿还没跟娘提起。女儿想问，如果，如果女儿和宋二公子的婚约，成不了，会对我卢府有碍吗？”
种话题不是一个闺中女子该提的，也更不是一个当女儿的可以跟爹提的，可在卢府，卢夫人最大，卢夫人最宠爱的小女儿次之，卢老爷——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卢老爷的确没责怪女儿，反倒因为女儿开头那句‘还没跟娘提起’而沾沾自喜，总算有一回女儿先想到他这个当爹的了，不枉他忍痛割舍了那么多宝贝。只是女儿今日这个问题，让他有些难住了，“若真成不了，最多也就两府有隔阂，别的应该无碍。”似乎没将卢姒的话当真，他转而语重心长道：“爹知道你不想嫁给那个混账，爹和你娘也都盼望着哪天这场婚约真黄了，可毕竟是老太爷定的，我们这些后辈只有遵循啊！”
这些话卢姒早就听腻了，听她爹这话里的意思对于解除婚约也是乐见其成的，那她就放心了，遂直言道：“若女儿真有办法解除呢？”
“……”卢老爷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女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这女儿还真跟她娘年轻时一样啊，一样的胆大妄为！
不过，他这个当爹的很欣慰，女儿不管将来嫁给谁都不怕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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