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回 梦魇

　　直等得松鸦报告韦侍卫已将王爷王妃安全护送回府，太妃才命熄灯就寝。

　　李裕明自以为私密的安排当然瞒不过太妃，不过是念在小孩子心性顽劣，睁一眼闭一眼，任他玩闹罢了。

　　太妃这晚一直睡不安稳，梦中自己仍在咸福宫中，病重卧床，圣人至孝至纯，时常探望。

　　老圣人竟也亲自来看，庄太妃忙挣扎着要下榻行礼，老圣人一把抓住她的手，笑吟吟地道：“桐儿不必多礼。你我相识相知多年，何必如此生疏。”

　　庄太妃张桐目中含泪，凄凄道：“老圣人，桐儿——”

　　老圣人突然收了笑意，面目狰狞，双手掐住张桐脖子，咬牙切齿道：“你不好好做后宫里的摆设，竟敢干预朝堂之事，既重创了甄贵妃，又打击了太子气焰，还让你在混账孽子那留了好印象！张桐！你真是一箭三雕！好算计！”

　　张桐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却没有反抗，只眼睛睁得更大了。

　　老圣人收回手，“桀桀桀桀”笑了几声，道：“你投靠裕晗那个混账，不就是为了保裕明那小子？你不想知道是谁出卖了你吗？”

　　张桐不敢置信地摇头：“不会的！十六殿下不会的！”

　　心痛的感觉太真实，庄太妃一激灵醒了过来，今儿睡在床下值夜的是唤“小七”的一名小丫头，一骨碌起身，轻轻撩开床幔，看到太妃皱着眉头，料其是刚做了噩梦惊醒，轻轻问道：“太妃可要饮茶？”

　　太妃摆摆手，示意不用，问道：“现在几时了？”

　　小七举烛仔细看了大笨钟，回道：“寅时初刻了。外面还黑着，太妃娘娘还能再睡会儿呢！”

　　那还有一个时辰天才会亮，太妃闭目假寐。

　　小七给太妃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拉上床幔，躺回熏笼。不一会儿，就陷入沉睡。

　　太妃心里一片清明。知道自己又做恶梦了。不，不应该叫“恶梦”，准确来说，是自己的前生。

　　前世的张桐，十五岁入宫，十九岁成了李裕明的教养嫔妃。太子殿下和九殿下祥王夺嫡之争愈演愈烈，她忖度良久，终选了投靠九殿下，在一次宫宴中似“无意”对旁边祥王妃提起贵妃娘娘连日清减可能是因为其弟甄总裁有不愉之事。

　　果然不久宫里有了风声，体仁院总裁甄应嘉因挂误革职，甄家被抄了。甄贵妃称病不出。

　　择栖良木，弱肉强食，张桐没什么后悔的，只是她没想到祥王是这样的狠角色，一有机会，赶尽杀绝，不仅斩掉了太子的左膀右臂贾家薛家，还一手炮制了“太子逼宫”，继而更进一步，直接“上皇退位”。

　　而她这个太妃，不久就身体欠安，圣人和皇后每日来宫里探看慰问，皇后更是带领各嫔妃减膳祈福，她的病况一直不好，后宫妃嫔省亲、宴乐俱免。她张桐真是好大的脸面。

　　等她这个老太妃薨逝，圣人给的更是太后的规制。

　　可她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凭什么她只是提点了一句破局之法，也要落得个英年“病逝”的下场！她养育了十几年的孩子，更是没能熬过他登基的这个冬日！

　　许是愤恨太过深刻，她的魂魄浑浑噩噩跟着棺木行往孝慈县途中，竟越来越清明，等她再次清醒过来，竟发现自己回到了前太子逼宫那一天，而十六殿下瑞王从昏迷中醒过来，也像变了一个人......

　　要说前世她最懊悔的，就是牵连了当时正在查甄家的林如海，让老圣人折损了这位纯臣。至于贾家薛家，作为前太子一派，想来圣人已早早给他们安排好了后路。

　　虽重活在自己犯错之后，但她还是尽力补缺补漏，更加低调行事，几乎不出咸福宫，也从不吃用黄鹂杜鹃喜鹊等人之外任何人经手的衣食。拘束瑞王更紧，巴不得他长成呆呆蠢蠢的小傻子。加强跟已成林家夫人的堂姐的联络行走，让林如海之女林黛玉最终成了自己儿媳妇，许她一生平安富贵，也算是对林海弥补一二。

　　思及此，太妃笑着摇了摇头，这几天应该是上一世自己“病逝”的日子，所以会魇住。劝自己放下心防，竟又睡去了。

　　这日林扬兴冲冲得来府，离乐善堂大门还有老远，就大着嗓门喊道：“王爷必没见过的异草来了！”

　　李裕明最是喜爱瞧稀罕看热闹，闻声忙出屋。

　　这时四个匠人已将硕大的花盆放到院内。李裕明见是四株三尺往上的植物，连花苞都无，顿时没了兴趣，敷衍地夸了几句“不错”“好看”之语。

　　林扬忙道：“王爷不要看现在他们绿乎乎的，没什么好看的，一个月后开花时极美的，这是我家先生回苏州过年，带回来的番椒花，据说花艳果香，那外藩的船上也就几十棵，好容易弄了这几盆”

　　李裕明忙打断他，问道：“等一下，你说这是什么花？”

　　林扬只好重复道：“番椒花，也叫辣椒花”

　　李裕明顿时乐得想转圈：这是辣椒！

　　这是嗜辣人的宝贝啊！天知道李裕明对以花椒姜等物调的辣味有多不适应！

　　李裕明围着辣椒转了两圈，简直像在看美味佳肴了，弄得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们迷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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