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匣子
蒙诺-雷德看着面前的噩梦之神，尽量控制住了心中的惊慌。
杰瑞用两只后腿站立，站在蒙诺-雷德的肩膀上说道：“你的情况并不好。”
噩梦之神点点头，杰瑞继续说道：“梦境世界正在崩毁。它藏在三维空间的背面，也不可能躲过宇宙的寂灭。”
蒙诺-雷德感觉自己的额头流下了冷汗，但实际上只是一种错觉，他的身体机能已经失去了“流汗”这种功能了。
他正在快速地死去。
“让我们穿过你的神域，你继续藏在这里，或许还能有机会活下来。”杰瑞毫不留情地说道。
噩梦之神阖上双眼，没有说话，仿佛成为了一尊万古不变的雕像。
杰瑞似乎松了口气，把前爪抓住的卷轴塞到嘴里咬住，然后拍了拍蒙诺-雷德，示意他抓紧时间。
蒙诺-雷德还没思考太多，就感觉到重力再一次离开了他的身体，噩梦之神的神域正在快速地远离他。
他还看见梦境世界的极远处，有一抹浓重的灰色正在迅速蔓延。这是寂灭的边界，说明他已经从这个奇特的空间接近了宇宙的边缘。
站在宇宙边界之外的乔尔斯微微一愣，他看见有一人一鼠正在快速地接近自己。
“究竟是谁……？”乔尔斯已经在宇宙之外站立了非常久——非常非常久，甚至比魔法的历史还要更久。
他的思维已经固化，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思考了。
又或者说，他和“原本”的乔尔斯似乎有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他更像是一个有生命的机器，但也仅仅是机器而已。
很快，他就不再在意那正在接近的人了。
蒙诺-雷德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膝盖以下已经变成了飞灰，断面光滑平整，半点鲜血都没有流出。
杰瑞两只前爪抓住卷轴，然后猛地扯开，然后蒙诺-雷德合身扑到了灰蒙蒙的边界当中。
他紧紧闭上眼睛，然后杰瑞手上的卷轴大放光华，密密麻麻的线条冒出，将一人一鼠裹了起来。
蒙诺-雷德再次睁开眼睛——他以为自己已经没机会再睁开眼睛了——看见了周围深沉无比的黑暗，以及站在其中的乔尔斯。
“是你？”
蒙诺-雷德的声音有点不敢置信，乔尔斯转过头：“你知道我？”
“为什么偏偏是他？”蒙诺-雷德扭头看向自己肩膀上的杰瑞，却发现这只老鼠的身躯变得干瘪苍白，皮毛上出现了一块块的斑秃，看起来非常恶心恐怖。
“别废话了。”杰瑞似乎状态很差，“你身处在孕育宇宙的混沌当中，现在只能依靠我的力量来保持存活。
“赶紧把该做的事情做好。”
蒙诺-雷德赶忙伸手到自己的怀里，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臂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左手了。
他摸索着拿出了一个精巧的盒子，然后他的左手也消失不见，然后是他的整个身躯和头颅，还有他肩膀上的那只老鼠。
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宇宙之外，连半句遗言都未能留下。
只剩下一个盒子静静地漂浮在虚无之中。
乔尔斯将盒子抓在手中，他能感觉到自己非常需要这里面的东西。
“我的权柄就是毁灭啊，我亲爱的兄弟。”岱刚双手紧紧握住巨剑，奥梅里梅动弹不得，只能调用神力与之对抗。
“在这个世界完全毁灭的时候，我的权柄就能达到完美。”岱刚说道，“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来到这里的吗？”
奥梅里梅的金色竖瞳中流露出哀伤：“原来是这样吗，我们一直追寻的永恒就是这样的吗？”
岱刚说道：“这个宇宙只能够成就我们中的一个，你就将机会让给我，乖乖毁灭吧。”
“这样啊。”
奥梅里梅的神力沉寂下去，被巨剑刺穿的伤口附近开始有黑紫色的魔纹蔓延，似乎祂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
“戾——”
一声尖锐的长啸打破了星球外的寂静，尽管这里应该完全沉寂无声，但似乎有某种力量直接扭曲了规则。
一头面目狰狞、长满骨瓷的黑色巨龙在眨眼间就飞到了岱刚的面前，岱刚不得不将巨剑拔出迎击。
漆黑的龙翼和巨剑交击，岱刚稍微后退几步，然后飞离了奥梅里梅的龙躯。
奥梅里梅没有转头去看背叛了自己的兄弟，而是伸出龙爪抓向天空神殿。
这条漆黑的巨龙无疑就是毁灭之龙奥杜因！
凯纳瑞斯看着面前的奥梅里梅，构成天空神殿的雾气忽然间翻涌起来，构成了一层薄薄的壁障，直接挡住了奥梅里梅的爪子。
奥梅里梅的尾巴扫动，但是被凯纳瑞斯直接拽住。
奥杜因和岱刚依然在纠缠不止，尽管奥杜因处于绝对的下风，但无论岱刚的巨剑如何劈砍，都无法在奥杜因的身上留下半点伤痕。
这个时候，一道门在大陆的某处凭空出现，从里面走出来的是顶着乔尔斯外貌的知识之神莫罗-昂赛汀。
严格来说，现在的莫罗-昂赛汀已经不是神灵了，他放弃了自身的一切，转而窃取了乔尔斯的身份和力量。
“终于摆脱了。”莫罗-昂赛汀从“维安巴拉散”脱身而出，第一眼就看见了宇宙中的神灵大战。
他眯了眯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下：“该死的都死的差不多了，尽管计划出了些偏差，但总体来说还在控制之中。”
他不再掩藏自己的气息，周围的元素被他蛮横地掠夺一空，然后他感受到自己破碎的神性正在重新聚拢——随着黑暗位面和赞扎尔大陆的融合，他遗留在黑暗位面中的东西也在逐步回归。
正在重新聚拢的不仅仅是他的神性，还有这个宇宙的规则也在趋近唯一，这个位面外围的寂灭速度开始逐渐放缓。
“第二次成神，真是奇妙的感觉。”莫罗-昂赛汀自言自语道，“规则正在逐渐衰灭，却拥有着最富可能的可塑性。
“等等……”
莫罗-昂赛汀脸色忽然稍微变了变，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妙的事情，但随即他的脸色又缓和下来。
“如果真是这样，我的努力便毫无意义了。”
他走出一步，直接从原地消失。
此时，某片原本是村庄、后来被巨龙夷平的荒野之中，鲁道夫看着天空中的战斗，对思多尔说道：“很有意思，不是吗？
“人类自相残杀，巨龙自相残杀，神灵也自相残杀。
“人类快死光了，巨龙快死光了，神灵也快死光了。”
事实上大陆上的人类数量依然很多，只不过相比原来的数量，确实可以算是少得可怜。
思多尔咧开嘴笑了笑：“这个世界，原本就充满着背叛和杀戮。”
“但其实我不这么认为。”鲁道夫理了理自己长袍的衣领，又扯了扯衣襟，“我热爱着这个世界，又怎么舍得让这个世界毁灭呢？”
思多尔也是听说过鲁道夫的一些事情的，当即冷笑着讥讽：“热爱这个世界，然后背叛它？”
鲁道夫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你不也是么？”
思多尔沉默了下来。
“我当年只有七岁的时候，就已经疲于逃命，只因为我的父母亲得罪了莫尼王国的王公贵族。
“他们给我留下了一小袋银币和几枚金币，然后就被当众打死。
“那个姓氏为‘穆尼’的家族派出了两个中阶魔法师来追杀我。
“他们本来可以很快就把我弄死，但是他们没有。他们抱着猫捉老鼠的心思来玩弄我，将我置于恐惧之中，让我晚上连片刻的安眠都无法得到。
“他们肆意地折磨我的精神，将我视作落入陷阱的兔子。
“就在此时，我得到了魔神大人的帮助。
“我当时就发誓，如果有谁愿意帮助我，那我即便失去生命也无所谓。如果没有人来帮我，那我就去死好了。
“你知道吧，在死亡带来的恐惧面前，死亡本身不值一提。”
鲁道夫的神情并无变化，似乎他所描述的是另一个人的经历：“我可以带着无穷无尽的恨意去死，这并不难。
“但我憎恨这个世界，是因为我期待它能变得更好；我希冀着背叛，也希冀着对我的审判。”
鲁道夫的衣袍缝隙、袖子、衣领之间开始放出光芒，他看着思多尔说道：“背叛从来都不是目的，黑暗的另一面就是光明。”
思多尔忽然觉得有点不妙，他作为背叛与阴谋之神冥柯其历的“代行者”，此刻竟然感觉有点控制不住体内的神力。
“你想干什么？”
“你不该和我走上一样的道路，这条路上有我一个人就够了。”鲁道夫的眼耳口鼻同时放出剧烈的白光，思多尔正想离去，却发现自己魔力和身体一起不受控制了，仿佛被这些白光死死黏住了一样。
“住手！”一声愤怒的尖叫在两人心底响起。
“魔神啊，我愿意为了您而付出生命，但同样的，当我放弃了生命，便不再受您控制了。”鲁道夫的面容隐藏在剧烈的白光当中，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白光剧烈地抖动起来，似乎遭受了某种难以抵抗的干扰，鲁道夫探手从口袋中取出了一柄乌黑、破旧、只有刀刃的匕首，用力握住，鲜血如泉涌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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