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欧佩珊之死
“道宁·格林其实……”
乔尔斯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告诉欧佩珊，其实道宁并不是很在意格林公国，甚至他也不是很在意自己的血裔后代。
“其实什么？”欧佩珊问道。
“道宁·格林在传说中一直默默无闻，后来才突然出来协助凯里姆的皇帝击败了外敌，功成名就之后又偏安一隅，一直呆在自己的法师塔里面做研究。
“但其实他一直在想办法‘切割’自己的时间，把自己的时间放到不同的地方。”
欧佩珊好奇地说道：“这么神奇吗？这是所谓的时间魔法吗？”
乔尔斯想了想，说道：“大概算吧，至少时间是一种真实存在的东西，我也只知道道宁·格林有影响时间的手段。
“但是他好像也只能影响自己的时间。
“他把自己的时间放到了过去、未来的不同地方，确实非常神奇，连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欧佩珊说道：“非常匪夷所思的魔法。”
乔尔斯面前光芒闪过，这片废墟便自动被清理出一块地方来。
这里被欧佩珊重建过，但在位面融合的过程中又一次坍塌了。
一道通往地下室的木门出现，乔尔斯打开这道门，顺着楼梯往下走去。
虽然连法师塔都坍塌了，但地下室似乎没有受到太多影响，仅仅是这一点，乔尔斯便确定这里一定还存在了别的魔法，不然这个地下室早就不复存在了。
欧佩珊紧跟其后，乔尔斯头上出现了一个光球，照亮了黑暗的地下室。
这里非常空，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地板和墙面也没有积攒太多灰尘。
乔尔斯身上有四色的魔法光芒溢出，形成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丝线，像蜘蛛网一样铺满了整个地下室的墙壁。
其中一面墙壁开始缓缓融化，变成了一滩烂泥，墙壁后是一条漆黑的甬道。
欧佩珊露出惊讶的神情：“我还不知道这里还有个这样的地方。”
乔尔斯牵起她的手，和她一起走了进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你能见到自己的先祖。”
这个时候，瑟琳娜·血眼来到了地下室之外，从打开的门口往下望去。
踌躇片刻，她慢慢走下了楼梯。
这条甬道很长，在花掉了足足十分钟之后，乔尔斯和欧佩珊才来到了甬道的尽头，那是一个狭窄的房间，里面放了两个书架，还有一张椅子和一张桌子。
一个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的老人坐在椅子上，正用羽毛笔在写些什么。
乔尔斯头上的光球熄灭，这个房间已经足够明亮了。
“你来了。”老人的皱纹太过深重，眉毛也全都掉光了，只能勉强从他的皱纹扯动看出来他抬起了眼睛。
“我来了，道宁大魔法师。”乔尔斯躬身行礼。
欧佩珊心中惊讶，也跟着行礼。
老人的语速很慢，声音也很轻，让人不得不担心他会突然死去：“这是我的最后一段时光了，我安下心来研究各种各样的魔法，这才是我最想要的。
“但是我——你，和我，都肩负着责任，而我，负责把这个责任交给你。”
老人的身体变得虚幻，他原本就不是实体的存在。正如他所说的，他只是一段时光而已。
他手上的羽毛笔也变得虚幻，书架上的书也是如此。
老人似乎毫无所觉，继续说道：“你一定有很多疑问，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并不知道你的存在。
“我只是让霍华德·冯选择一个人而已，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作出了选择。
“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但现在，那个人只能是你了。
“路西恩和他之前的大魔法师所构象的成神之路是有问题的，无法掌控宇宙之核的奥秘。”
道宁·格林顿了顿，似乎有点喘不上气了。
“我作为罕莫海的化身，冒险取得了知识魔神的称号，也获取了祂的一部分知识。根据我的判断，‘唯一性’依然能够成为神灵，但无法靠近宇宙之核。
“因为宇宙之核的本质并非‘唯一’。”
乔尔斯思考了一下：“因此，我的责任便是成神吗？成为你所谓的可以掌控宇宙之核的神？”
苍老的道宁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尽管我掌握了一部分罕莫海的奥秘，但我不会自大到认为我自己一个人的布置就能胜过历代最伟大魔法师的布置。
“他们的布置无法掌控宇宙之核，我的同样无法做到。
“你要做的是帮助别人成神。”
乔尔斯皱了皱眉，说道：“帮谁？”
“我也不知道。”苍老的道宁并不比年轻时候更加沉稳，做了个鬼脸。
但很快，他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如何掌控宇宙之核，如何跳脱外神的控制，如何阻止宇宙的寂灭，但宇宙自己知道。
“所有的生物都有维持和延续自己生命的本能，复杂的宇宙规则同样如此，它一定会选择符合条件、能够胜任的人选。宇宙规则无法说话，但能够顺应发展的趋势做出一定的自救。”
欧佩珊突然说道：“就像是命运一样。”
“是的，就像是命运一样。”道宁看向自己这个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血裔，“我的血脉，也将终结了。”
欧佩珊说道：“我很荣幸。”
道宁说道：“孩子，为了神灵而牺牲并不光荣，为了世界而死去也说不上是好事，死亡本身并无荣耀可言。”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欧佩珊紧紧抓住乔尔斯的手，乔尔斯转头看去，欧佩珊的脸颊上已经有两条泪水汇聚成的小溪了。
在昏黄的魔法光芒照耀下，欧佩珊显得无比美艳，而又有些悲戚。
“我已经完成了我所有的追求。”欧佩珊说道，“你并不是我所能拥有的，从来都不是。
“我忽然有点理解父亲了。有时候责任并不一定是负担，它有更多的含义。”
乔尔斯感觉自己的心在抽痛：“我……”
“抵达宇宙的边界，这本就不是我一个普普通通的魔法师所能做到的，我这一生已经没有多少遗憾了。”欧佩珊忽然紧紧抱住了乔尔斯，“但我还是有点害怕……”
欧佩珊很快就停止了颤抖，轻声说道：“你的幸福不是我，也不该是我。”
说完之后她便失去了生息。
已死的梅瑞迪雅并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够提供给欧佩珊抵达宇宙胎膜，因此欧佩珊选择了用自己的灵魂与罕莫海的残留意志换取了力量，也就是所谓的“血魔法”。
就像是蒙诺-雷德一样，用自己的灵魂换取力量，见到了乔尔斯。
寒冰攀上了欧佩珊的遗体，将她包裹在一副四四方方的寒冰棺材之中，精致的容颜和生前别无二致，仿佛随时会睁开眼睛说：“我睡醒了。”
乔尔斯将棺材放到一边，看着道宁说道：“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
道宁叹了口气：“我说过了，我没有什么计划，我也没有那个能力。我只是想将我掌握的一切交给某个人，然后让他帮助另一个人成为神灵。
“至少你应该让欧佩珊的死更有意义。”
乔尔斯说道：“好了，我已经听够了。”
密室内的光芒开始闪烁，忽明忽暗，连带着道宁的身形似乎也变得明灭不定。
“听我说……”道宁的声音变得扭曲而尖细，然后戛然而止，整个密室变得黑暗无比。
周围的魔力重新回到乔尔斯的体内，刚刚他将这里布下的一切魔法都毁坏了，让道宁的虚影提前消失。
乔尔斯的呼吸变得粗重，泪水打湿了地面。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欧佩珊几乎就是他和这个世界的唯一联系，也是能够证明他存在的唯一一人。
他忽然觉得有点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
“乔尔斯？是你吗？”瑟琳娜的声音从漆黑的甬道传来。
乔尔斯的呼吸变得平稳，脸上的泪水蒸发，转过身的时候已经毫无异状。
“乔尔斯？真的是你……”瑟琳娜的脸色憔悴，看不出往日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儿的影子了。
“我一直在想你，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你的，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瑟琳娜轻声说道，“我只有关于你的两年的记忆，但我觉得不该只有这么少。”
乔尔斯的脸色柔和下来，但声音沙哑无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上去吧。”
瑟琳娜觉得眼前一花，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昏暗的地下密室，站在了格林顿斯的废墟上，乔尔斯在她面前，一步步往前走去。
他的身边还漂浮着一副寒冰棺，里面躺着一个紧闭着双眼的少女。
冰棺的温度在不断下降，颜色也从透明变成了白色。
乔尔斯停下脚步，看着宫殿的废墟，轻声自语：“去吧，你属于这里。”
废墟下的地面“轰隆隆”地隆起，变成了一座小山丘，冰棺飞到了山丘的泥土中隐没不见了。
随即，隆起的土地重新下陷变得平整，废墟上的砖瓦木头统统粉碎，一面墓碑出现在了原地，墓志铭也迅速浮现。
“此处埋葬着欧佩珊·格林，格林公国的最后一位大公。她曾爱过，也被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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