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一看有客人进来小二利索的把毛巾往肩膀上一甩。

　　萧景拿出一小块银子一扔，“七间上房，再打些热水。”

　　小二一见是银子，笑的更是灿烂了。谁让多出来的他可以偷偷昧下来呢。

　　“客官楼上请。”

　　几人上楼洗漱了一番，就又下来了，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菜，坐等。

　　菜刚上桌，客栈门口就叫嚷开了。

　　伊人醉趴在窗沿上朝外大声喊道：“呦，怎么着，替子报仇来了，正好，姑奶奶我也好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

　　落忆抬眼，朝外撇了一眼，对伊人醉道：“速战速决，吵的很。”然后就不管了，专心吃菜。

　　其他人也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酒菜中。

　　伊人醉出去几分钟，就舒筋活络，通体舒畅的回来了。

　　“那群人简直就是欺软怕硬，听说在这镇子上就是土霸王，整日里鱼肉乡里。我狠狠收拾了一顿，现在不知道有多乖呢。”

　　在镇子上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出发了。

　　一路上风平浪静。

　　落忆心里有事，也懒得说话，坐在马上，看着前方，细看，她的眼神虚无缥缈，显然心思不知飘哪儿去了。

　　微升寻初关心的看着她，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景轻声说，“岚岚，你怎么了，有什么事说给我听听，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落忆放空的心神被唤回来，侧头看向萧景，笑笑，“没事，我只是在想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罢了，不过还没什么头绪。”

　　萧景点头，“嗯。这段时间的确发生了太多的事了。马掌门一行人莫名其妙的死了，到现在还没找到凶手，月寒中毒昏迷不醒。这所有的事都和慕家庄有关。雪伯伯说那里面有‘断牙’，只怕断牙一出，又是一阵腥风血雨，而且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心里隐隐不安。”

　　行了一天的路，沿途也没什么人家，晚上只能在山谷里安顿下来。

　　夜里，大家都睡了。

　　落忆闭着眼，却是进入了梦中。

　　自从从迷雾沼泽回来后，她就时不时的做梦，梦里一团白雾看不清方向，没有人声，只有她一人。

　　穿过重重迷雾，就直接出现在一个院子里，院子里是一家四口，其乐融融，那种和家人在一起的幸福感似乎都飘进了她心里，暖暖的，甜甜的，令人神往。

　　他们看不见落忆。

　　最小的女孩摔倒了，咧着嘴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只见大一些的女孩，出其不意的将一块糖塞进小女孩的嘴里，小女孩眼眶里还蓄着泪，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姐姐，这块糖好甜啊。”小女孩仰着头甜甜的说道。

　　大女孩手指轻轻戳在小女孩的额头上，“你啊，你不是总嚷着要吃云安府的奶香糖嘛，这是我特地叫人买的，已经让人送你院里去了。不过，可说好了，不准贪嘴，每天只准吃几块，知道吗？”

　　小女孩听话的点头。然后扑进母亲怀里了。

　　落忆看着这一幕心都化了，然后却是猛地一疼，那种撕心裂肺，万蚁噬心的疼席卷全身，即便是这样，她却忍住了，没有让身边的人察觉出分毫。

　　即便是睡着了，可对于他们来说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们警觉。

　　疼痛慢慢褪去，落忆却是连动都动不了了，身上的骨头像是被碾压重组一般。

　　睁开眼，回想梦中的情景却是模糊了，隐隐约约，记不真切，明明在梦中那些场景都刻在脑子里了，可是一睁眼，却记不清了，连他们的面孔都记不住了。

　　落忆也不再想了，这样的事，自从回来后每天夜里都在重复，一开始绞尽脑汁想要想起来，现在却不了。

　　疲惫的闭上眼，陷入黑暗。

　　连着几天都是在野外过的夜，这天刚启程，就被一群带着黑色面具的杀手拦住了。”

　　微升寻初上前一步，“江南烟雨楼？看来是有人看我们不顺眼啊。能花重金请来烟雨楼，想必没想让我们活着。不过，他可能要失望了。”说罢，利剑出鞘，飞身上前。

　　两帮人立刻纠缠在一起。

　　落忆心中自从做梦以来总有一股弑杀之气萦绕在心头，却一直用内力强压着，正难受的很。

　　现在简直就是杀红了眼，一招一式尽显死亡之意。

　　只知攻不知守，却无人能敌，一来一回，手中的剑都被染成了红色。杀死最后一个人，将剑从他心脏抽出，血液沿着剑锋像一条线滴在地上。

　　周围都是残肢断掌，竟是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杀了这些人，落忆竟觉得心中那股气消散了一些，让她觉得呼吸之间都舒畅不少。

　　而其他人都震惊的看着她，似是被她那狠厉的招式惊到了。

　　微升寻初哑着嗓子，走到落忆身边，“阿元，你，你怎么了？”握住她的胳膊，衣服上面都被鲜血浸透了，一用力还有血从指缝里溢出来。

　　落忆眨了眨眼，看向地上，不敢相信这些死状残忍的尸体是她下的手。

　　抬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微升寻初。

　　微升寻初捂住她的眼睛，“别看了，别看。走，我带你去洗洗，洗干净就好了。”心里直颤抖。

　　路过萧景身边，他看着她，一脸的震惊。

　　“岚岚，你，你怎么了，别怕别怕，我在这儿”一把抱住了她。

　　微升寻初一把将落忆从他怀里扯出来，“阿元现在需要清洗。伊人你过来，拿一套衣服，等阿元洗好后给她换上。”

　　伊人醉红着眼眶，牵着茫然的落忆往东边的小河走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她当时整个心神都很舒服。她砍向那些杀手，只觉得减轻了心里的弑杀之气，只想着杀，杀，杀。

　　想到这，落忆心中一凛，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是谁下的手。

　　在她丝毫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将她变成一个弑杀之人，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想要她变成恶魔，不可能，我是就是我，杀或者不杀，得有我自己决定。

　　落忆在心中冷笑着，就让我看看，究竟是我变成行尸走肉，还是暗算我的你成为我的刀下魂。

　　清洗好的落忆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等着的人立马围过来，关心的看着她。

　　萧景握着落忆的手，“怎么样，好些了吗？你刚刚吓坏我了。你是怎么了？你杀人的时候就像被控制了似的。”

　　落忆笑着说，“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时候给我下了什么东西，我现在还没查出来。平日里也没什么影响，只是不能杀人，一旦动了手就难以控制，就像刚才一样。不要担心，我会好起来的。”

　　“没事，我会陪你的，我们一起把那个人揪出来。”微升寻初安慰着。

　　容易看着微升寻初明明一副难过，却强忍着的样子，无奈叹气。

　　“微升，你是忘了我师出何人了吗？”

　　微升寻初眼睛猛地一亮，高兴的说，“对啊，我都急晕了。容易的师父是隐世的草药仙人，还从来没有他老人家治不了的，哪怕是进了阎王殿，他都能把人抢回来。阿元，我们一起去找草药仙去，他一定能救你。”

　　其他人一脸震惊。

　　柳枫张着嘴，傻傻的说，“草药仙，是那个曾今一人救了一座城池人的草药仙？传闻从来没有他救不了的人，只有他不想救的人。可是江湖上不是说他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吗？”

　　萧景立马扶着落忆，“走，我们现在就去，早一日，岚岚就能少受一日的苦。”

　　容易嘴角微翘，“我师父他老人家只是厌烦了江湖上的纷争，避世了而已。而且他早就不轻易出手了，可谁让你们运气好，认识了我呢。”

　　萧景双手抱拳，“多谢容兄，若是能救岚岚，日后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萧景都不会眨一下眼。”

　　容易摆摆手，“行了。”然后翻身上马。“我师父住的偏，到那里得有一个月的路程。”

　　一行人便改道去越南山。

　　一路上杀了十几波杀手，且个个武功高强，落忆不能动手，一路由他们护着，饶是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彩，可见幕后的人下了多大的血本。

　　一个多月后终于来到了越南山。

　　越南山，传闻第一个神便是在此地飞身成神，不死不灭的。

　　可见此地之钟灵毓秀。

　　山上常年烟雾缭绕，仙气十足。

　　容易开口道：“你们跟着我，我怎么走，你们就沿着我的脚步。否则被困在迷阵里，想出来可没那么容易。”

　　众人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一进去便可感受到四季变幻，春之风，夏之雨，秋之瑟，冬之寒。一吐一纳之间，四时轮回已过。

　　出了迷阵，走过一条石道，一栋木屋出现在众人眼前。

　　木屋前，一位鹤发童颜的人在晒药草。

　　容易笑着跑过去，“师父，我回来啦。”

　　草药仙头也不抬的就说，“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为师还以为你都忘记了我呢。”

　　容易抱着草药仙的胳膊摇晃着撒娇，“嗯～我怎么会忘记师父呢。师父我这次是带个人回来让你看看的。”

　　几个人上前，“见过草药仙。”

　　草药仙点点头。目光锁定在落忆身上，眼神沉静，“你中了‘忘川？’”

　　落忆一愣，“‘忘川？’”

　　微升寻初立刻开口向草药仙问道：“前辈，何为‘忘川？’”

　　“‘忘川’是我三十多年前不小心做出来的药，它会让人失忆，前尘往事尽数忘却，一旦遇到机遇有记起前事的征兆，服下‘忘川’的人会受挖心之痛，日日忍受。”说着看向落忆“而你中的‘忘川’更是揉和了‘忘川功法’之效，效果更甚。你不是你。”

　　“前辈，‘忘川’可有解法？”微升寻初焦急问道。

　　“这个自然，这世上唯有我一人可解。只是这个过程太过痛苦，曾有人忍受不了，解毒过程中自尽了。姑娘，你可要想好了。其实只要我再将你体内的忘川压制住，你现在受的苦就都会消失，不必受解毒之苦。”草药仙看着落忆。

　　落忆疑惑的说，“草药仙前辈，你刚刚说我不是我是何意？”

　　“忘川，顾名思义，让人忘记过往，而你还中了忘川功法。它是可以随意改变中了忘川人的记忆的一种功法。而你……你现在的记忆都是假的，所以我才说你不是你。”

　　落忆不敢相信，她这十几年的记忆竟然是假的，是人为虚构的，这实在是太荒谬了，怎么可能呢，她闭上眼，从小到大的经历统统都在眼前浮现着。

　　她第一次杀人时内心的害怕与不安到现在她还记忆犹新。

　　现在突然有个人说，假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这也太可笑了。

　　萧景看向落忆，“岚岚，原来你失去记忆，是因为中了忘川。”

　　落忆坚定的看着草药仙，“还请前辈解了我身上的忘川。”

　　“既然你坚持，那好吧。从明天开始，我会更给你配药浴，每天泡一个时辰，过程会有些痛苦，不过这也是为了你好，忘川毒性霸道，你不动它则还罢了，若要解毒，我必须重新给你塑筋淬骨。否则不等解除，你便会没了性命。”草药仙解释道。

　　说完自己就去了药房，让容易去安排他们。

　　第二天。

　　落忆泡在浴桶里，手抓着桶壁，身体里仿佛有东西在筋脉里游走，撞击，咬着牙，使劲儿忍着。痛的狠了，也只是闷哼一声。

　　微升寻初和萧景等在外面。

　　“阿元以前是最怕疼得了，练武受了伤，总是可怜兮兮的，我每次都心疼的不得了，可是没有武功怎么保护自己呢，而我又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保护她，所以我每次都会做好吃的安慰她。她也知道，所以也从来都不会说放弃。擦干泪，还是会去练剑。可是她疼了这么久都没有都没有让我们看出来，在外面这些日子，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她每天都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如果不是来到这，草药仙说出来，我还不知道要多久才会知道。我难过，我没有保护好她。”微升痛苦自责。

　　萧景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个时辰恍惚一个世纪之久。

　　落忆打开门出来，脸色惨白，身子还摇晃了一瞬。微升寻初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扶着她。

　　“我扶你回房休息一会。”

　　萧景扔下一句，“我去给你端碗粥。”就走了。

　　回到房，微升寻初扶她在床上躺着。

　　“你先睡一会儿。你的脸色实在太不好了。”看着她闭眼，直到睡着，掖好被角，又摸了摸她的脸才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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