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强硬
我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参曦和参暮长得实在是太像了，这张脸，至少有五分相似。
这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偏偏没有一个人会去多想，毕竟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
更何况，参曦日日画着精致的妆容，比起淡妆素抹的参暮，眉眼显得恣意张扬，有妩媚天成。
她就像是山林间神出鬼没虚无缥缈，专门勾人心魂噬人魂魄的青媚狐妖。
而参暮就像是透明苍白，单纯无知的树仙精灵。
气质截然不同，身份也截然不同，光是这样，便硬生生地将这五分的相像减去了两分，只剩下三分。
只有三分，已经没有人会去怀疑什么了。
参曦身后的那位富家子弟在看见参暮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向了参曦，然后眼中有了惋惜的色彩。
虽有着相似的容颜，可这身份差别着实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个是参将军府备受宠爱的千金小姐，一个却是青楼歌馆卖笑求生的歌女舞姬。
“你……”
参暮指着参曦，话都说不出一句。
参曦身后的那位富家公子率先开口，
“原来是参暮姑娘啊，失礼了，差点忘记了今日是参暮姑娘的生辰了，难怪会见公子卿在此。”
富家公子一同好话，皆是围绕着参暮和公子卿郎才女貌，登对般配而言的。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东江十三府的人眼中，参商两家联姻，着实登对般配，门当户对。
我辩不清楚参曦眼中的情绪，也辨不清楚商望卿此刻眼中的情绪。
这两个人相对站在不同的画舫甲板上，目光相对间，隐隐有一种无形而诡异的气氛。
直到参曦身后的那人唤了一声，
“林曦姑娘，我们该回去了。”
参曦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了一眼商望卿身边的参暮，参暮被她这样的眼神一看，总觉得怪怪的，便往商望卿的身后躲了一下。
参曦又垂下眸子，转身进了画舫。
两艘船就这样擦肩而过。
直到灯会快结束的时候，都没有看见这两个人再有交集。
邀请参曦出去的那位富家公子在参曦的身后说着参暮和商望卿的事情。
大意是两人已有婚约，此番看见也不足为奇。
还有便是今日是那参暮小姐的生辰，过了今天，参家的那位三小姐，就已经满十七岁岁了。
十七岁啊，离结亲不远了。
参曦听着听着，忽然觉得有些烦躁，秀致的柳眉微微皱起，似乎有些头疼。
灯会结束，湖心的画船纷纷靠岸，一片平静之中，忽然听见了有人落水呼救的声音。
商望卿不过刚刚上岸，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林曦姑娘！快来人！林曦姑娘落水了！”
跟在公子卿身边的几人看见商望卿转身，一向墨黑色的眸光忽然有些急促地在人群中搜寻着。
不过瞬息的功夫，便朝着那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林曦落水，这确实是我没有想到的，一边祈祷着这姑娘最好没事，一边又想着，商望卿此举，就不怕引人非议。
然而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的。
商望卿看见湖中浮起的一片熟悉衣角消失水面，一向沉稳平静的面容染了几分震色。
跳下水的那一刻，身边的人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个救人的人是谁。
我没有想到轮回之镜竟然还能够穿透水底，让我看清楚水下发生了什么。
当然，这或许是和参曦清醒有关，她要是在水下就昏迷了，指不定轮回之镜的画面就变成商望卿直接救起了参曦了。
跳下水的商望卿片刻之后便找到了参曦，不是昏迷地往水里沉。
而是泡在水中，笑眯眯地看着她。
商望卿闭着气，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险些气得呛到了肺。
他瞪着参曦，一双墨色如黑玉的眼睛就算是在水底，也丝毫不减任何的凛冽和寒光。
参曦游向他，揪住了他胸前的墨色衣裳，将整个脸凑了上去。
看见参曦去亲吻商望卿的那一刻，我小小地惊了一下，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两人的衣襟在水中翻扬纠缠，将水搅得有些浑浊。
我逐渐看不清商望卿脸上的神情，可却将他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他也只是怔了一瞬，然后搂住了参曦，迫使她逼得自己更近一些。
两人唇齿相贴的地方有气泡扑出，身子在水下，仿佛要融为一体了。
轮回之镜上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反正水下的那两个人迟迟不上来，已经开始有人着急了。
参暮和她的父母站在岸边，脸上焦急之色明显。
还好，他们没有担心太久，平静的水面终于有了被人拨开的痕迹。
众人一阵惊喜雀跃的欢呼，纷纷让开岸边的位置让给落水的两人。
这一看，才发现落水的两人竟然都是西州府城里有名的人物。
一个是霖潇楼的当红头牌，一个是商家的勋候公子。
众人眼中八卦之色渐浓，也有人想到了之前的传言。
听说商家的公子卿和霖潇楼的林曦姑娘是知己好友啊……
参曦揽着商望卿的脖子，此刻一张精致的小脸苍白，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被水呛的。
陪同参曦一起出来的那位富家公子见状，赶紧上前将参曦扶起，还贴心地送上了一件披衣。
“卿哥哥，你没事吧？”
站在岸边久候的参暮也担忧地上前，看见商望卿湿透了的衣裳，眸光似有隐耐地看向参曦。
此刻参曦站借着身边富家公子的力稳了身形，看了一眼商望卿，这才看着很是娇弱地柔声开口，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她微微屈身，身上脸上还是湿漉漉的，在肩上披衣的包裹下，身形纤弱，一双染了水的眸子看起来清澈透亮，只是看人一眼，便觉得好似要化了心一般。
精致的妆容此刻散去，小脸苍白失了几分血色。
同对面的参暮相对而立，虽然看起来有些相像，却更加狼狈。
参暮的父亲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看了一眼参曦，便朝着自己的女儿和未来的女婿关心地询问。
但这其中有一人，却尤为地引起我的注意力。
那便是参暮的母亲。
在还未看向参曦的时候，她的眉眼间便已经染上厌恶的色彩。
我自然知道这种厌恶来自何处，公子卿身份地位名声不必言说，如今当众救下一个青楼歌馆的女子，还如此含情脉脉地道谢，人们的第一反应便是，这样洁身自好，风光霁月的公子，定然是被迷惑了。
即便有些青楼歌馆的女子卖艺不卖身，在世人的眼中，这样的姑娘依旧是身份卑贱之人，天生就来魅惑人的。
此番见自己未来的女婿被这样身份卑贱的女子攀上，心中定然不喜和厌恶。
即便这个人，长得有点像他们的女儿。
我看见参夫人眼中的情绪由厌恶变成震惊再重新变回厌恶，便知道，参曦之所以会遭遇后来命途多舛的种种，也是有缘由的。
而这一切的缘由，皆是由于这张脸长得实在不像参暮了。
参曦和参暮虽然是双生，却不尽相像，如果两人在容貌上达到了七分相似，我想，当初商望卿见到参曦的第一眼，可能就会当场确定她就是参家另外丢失的那一个女儿了。
只是可惜，这个世界上，最悲伤的就是如果这个词了。
岸边的人渐渐地散去，商望卿并未对参曦说什么，只是略带冷淡地撇了一眼参曦，便和参暮及其参家的老爷夫人一起离开了。
在众人眼中，这好像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被人们几次谈说，便忘却了。
晚间的霖潇楼依旧热闹非凡，虽然这幕后的东家落了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是依旧不影响霖潇楼的生意。
参曦居住的地方在霖潇楼的后院的一间厢房，从灯会上回来之后，一声湿漉漉的，着实吓到了后院的不少仆从。
参曦不甚在意地挥挥手打发了他们，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便立刻神清气爽起来。
厢房内点的是烛火，比不上夜明珠的光亮，但好歹能够将室内的物象看得清楚。
昏暗的室内，参曦着了简单的衣裳，一双眉眼经过洗涤越发都明亮耀眼，本就是最好的年纪，眉眼恣意仿佛能够晃了所有世人的眼睛。
身后墨发三千未经束缚，此刻尽数散在身后。
参曦神情愉悦，沐浴完便走到了窗前的一盆植物面前为其浇水。
浇完水，便时不时地摆弄着这植物的叶子，看起来很是悠闲的?样子。
而此时，在轮回之镜中，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
参曦今日落水，却并不急着休息，莫非，她是在等什么人？
果然，这个念头不过刚刚一冒出来，我便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参曦背后的一道笔挺俊直的身影。
又是商望卿，这个商望卿出现的频率，未免也太高了吧？
商望卿出现的那一刻，参曦便有所感，转头看了一眼商望卿，脸上便立刻勾起了一个笑容。
“呦，公子来了。”
然后又重新去摆弄自己面前的这一盘植物。
这样看了一眼自己之后就无视的动作让站在那里的年轻男子蹙了眉，心情更加不好了。
商望卿的心情看起来很不好，我一开始便发现了，他不是来了之后才不好，或许今天晚上，一开始就在生着气了。
见参曦还是没有理他，在那里站得笔挺的墨衣男子终于忍不住了，直接上前几步，扣着参曦柔软的腰身迫使她转了身子。
“哎呀，我的叶子。”
参曦一个不察，直接从面前的盆栽上扯了一片绿色的叶子下来。
她捏着这片叶子，被商望卿押着抵在了身后的窗台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本来就没几片叶子，又被你扯掉了一片！”
这声控诉着实来得莫名其妙，商望卿阴沉沉的目光紧锁着参曦，参曦双眸含怒，正抿着唇看他。
看着那张浅粉色娇嫩的唇，参曦面前的墨衣男子眸色又沉了几分。
忽然，他伸出另一只手捏着参曦的下颚，未等参曦反应过来，一张俊脸就顺势压下。
参曦被他这一动作弄得不知所措，反应过来之后便是尽力地推搡着他。
奈何身前人力道强劲如同钢筋铁骨一般，几度挣脱不开。
“商望卿，你干什么？”
参曦难得恼怒地叫了商望卿的全名。
“还你的。”
“我……”
知道商望卿说的是在水下的那事，参曦无力反驳，总觉得吃亏的是自己。
她恼怒地瞪了商望卿一眼又一眼，然后将手中那片刚刚已经被自己捏的有些烂的叶子随手丢到了窗外，径直地走到一旁的圆凳上坐下。
“以后，不许和别人去看灯会。”
商望卿说了进门的第二句话。
参曦诧异地抬眸看他，眼角眉梢处尽是精致晃人心的风情，她悠悠地笑了一下，刚刚还有些恼怒的情绪此刻尽数消散。
“怎么？公子在吃醋？”
当然，参曦的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商望卿的直接回答，后者只是看了她一眼，又强调了一遍和上面意思一样的话，
“总之，不许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行吧，我记住了。”
参曦附和着点头，态度有些敷衍，惹得商望卿的目光始终未曾从她的身上移开。
“再说，要不是你和佳人有约在先，我怎么会和别人一起。”
商望卿一怔，下意识地回答：“不是和她一个人，还有其他人。”
这个她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参曦转头看着说这话像是在解释的商望卿，一双眼睛清澈透亮，此刻撑着下巴，皓腕上的玉镯子散着泠泠的冷光，有不少衬进了她眼睛里。
她就这样看着商望卿，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起来，眼睛里凝聚的光亮好像玉盘上的珠子一下子被推翻，迸溅散落地四处都是。
细碎的亮光落进了他的眼睛里，惊得面前墨衣男子平静瞳眸中的浅水都被打乱了，隐隐散着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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