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
那个当时领头围攻利铭的男人站在最前面，也是一愣，随即装作不认识，摆出一副笑脸，“你好，我们是来安窗户的。”
陈时雨已调整好情绪，也装作没认出来，不动声色道：“快请进。”
那人以为陈时雨没认出他，放松下来，指挥其他人开始干活。
院外停着一辆中型卡车，车旁边还站着几个人，陈时雨数了数，总共有十人之多，都穿着统一的工作服，不过看上去比较廉价，背后印着“利久门窗”四个字，只见他们手脚麻利地把几十扇窗户和两扇纱门从车上卸下来。
陈时雨若无其事地指挥他们把窗户搬到院里，按照楼体安装位置，分别倚墙放好。
过了一会儿，门铃又响了，陈时雨再次去开门，上次测量的那个姑娘也来了，热情地问陈时雨：“姐，您看颜色还满意吧？”
“还行。”
“今天就您一家活儿，我们多叫了几个人，争取今天安完。”
“那最好了。”陈时雨微笑。
工人们继续干活，拆卸一楼的旧窗，陈时雨仔细观察，那个领头的对那姑娘很客气，很照顾，称呼她娟子，一直叮嘱她走路慢些，小心些，而娟子则称呼对方——张智。
娟子从包里掏出保修卡递给陈时雨，陈时雨接过来一看，上面夹着一张平片，印着刘娟两个字，下方则印着一行小字——利久门窗有限公司。
“你们公司开多久了？”她问道。
“有几年了。”
“几年？一直做防盗窗吗？”
“不是，这是新产品，我们以前做护栏、卷帘门，还有塑钢窗。”
陈时雨点点头，又问道：“那效益好吗？”
“以前还行，这两年不好，最近刚缓过来一点儿。”
“你们老板能想到这种新产品，还挺有眼光的。”陈时雨试探。
“对啊，我们老板可聪明了，脑子特别快……”娟子说道。
这时张智叫她：“娟子，帮我递个钳子。”
“好嘞。”娟子应声从一边的工具箱里取了钳子走过去，“哎，你这儿不是有吗？”
“哦，我没看到。”张智说道。
陈时雨看了张智一眼，笑了笑。
工人们干活儿很卖力，两两配合，叮叮当当，连拆旧窗带安新窗，忙了一上午，楼下的窗户都安好了。
陈时雨逐扇检查，张智见她看得认真，一直在旁边陪着小心。陈时雨看完一圈，感觉窗户质量不错，安得也不错，缝隙很小，颜色与楼面也很协调，就夸赞了几句，张智松口气，招呼其他人搬窗户，准备安装二楼。
陈时雨打开房门，工人们很专业，抬着窗户进屋后，都从自己兜里掏出鞋套换上。
等到把剩下的窗户全部搬到楼上，张智发现有两个纱窗拿错尺寸了，娟子听了也跟着上楼，两人一起又清点一遍，的确拿错了。
张智和娟子一起下楼，娟子一直对陈时雨说抱歉，又埋怨张智，“跟你们说了，多检查几遍，怎么还拿错啊。”
张智挠挠头，好脾气地说：“点好几遍了，不知怎么搞的。”
娟子对陈时雨道：“姐，我找人再送一趟。”说着掏出手机打电话，“我看看利哥在没在厂里。”
陈时雨听到这个称呼，心中一动，
张智看了陈时雨一眼，想阻止，“哎，娟子，别……”
娟子已打通电话，“利哥，是我，娟子，对……有俩纱窗拿错了……对，能找人送一趟吗？”
陈时雨一直听着，见张智又看自己，就直视他，张智急忙调转目光。
这时娟子已打完电话，对张智道：“利哥早就发现咱们拿错了，已经出来了，快到了。”
张智看看她，没说话。
娟子又道：“别愣着啊，先干别的，别浪费时间。”
张智应声，上楼和其他工人一起拆卸二楼窗户。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陈时雨手机响了，她接起来，是物业打来的，说是大门外有一辆车，称送窗户的，陈时雨让他们放行。
听到门铃声，陈时雨故意等了一会儿才去开门，打开院门，门口没人，不远处那辆卡车前面停了一辆半旧的轿车，是那辆老款帕萨特，一个男人正站在后备箱前忙碌，是利铭。
陈时雨倚着门框静静看着他，几个月没见，他没什么变化，还是穿着白色T恤，不过裤子换了，不再是宽松的休闲裤，是一条合体的靛蓝色牛仔裤，他背对着她，弯着腰，臀部稍稍绷紧，线条非常好……
“老板，东西齐吗？还少我就再回去拿一趟。”这时司机下车走过来，看到陈时雨愣了一下。
陈时雨也一愣，是那个秃头男。
“不用，齐了。”这时利铭转过身，看到陈时雨，也愣住，片刻又恢复神色，从后备箱里搬起两扇纱窗，问道：“放哪儿？”
“……进来吧。”陈时雨说着，转身前面带路。
利铭与秃头男跟着走进来。
张智迎上前，“利哥。”
“利哥，你来了。”娟子也走过来。
“嗯。”利铭点点头，张智接过两扇纱窗，扛上楼去。
利铭没跟着上去，四下看了看，又走到一楼已安好的窗前仔细查看，还摸了摸。
陈时雨见他不说话，也憋着不说话，倒要看看他接下来做何反应。
“那你们忙，我先回厂里。”利铭对娟子说道，又对陈时雨点点头，转身准备走。秃头男紧跟着他。
“哎，先别走，今天能装完吗？”陈时雨叫住他。
娟子在一旁插嘴道：“能，不过得弄很晚。”
“太晚天就黑了，看不清楚，能安得好吗？”陈时雨质疑。
利铭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陈时雨，“这样，我留下一起干，应该天黑前能弄完。”他看看手表，“老赵，你去外面给大伙儿买点吃的。”
“得嘞。”秃头男忙不迭点头，快步走出院子。
这时两个工人准备把纱门扛上楼去。
陈时雨想起来，楼梯墙上是高档壁布，连忙道：“师傅，请小心点儿，别把墙面蹭了。”
利铭闻言走进大门看了看楼梯，又看了看纱门的宽度，对跟在身后的陈时雨道：“还可以从阳台吊上去。”
陈时雨挑眉道：“阳台上的石材也很贵，磕坏了怎么办？”
利铭看看她，“那我扛上去。”
这时张智从二楼栏杆上探出头，“利哥，我来吧。”
“不用，你在后面帮我托着，别蹭着墙。”利铭说着走出去扛着一扇纱门走进来，张智急忙跑下楼梯，帮他托着后面。
门很沉，楼梯狭窄，利铭侧身扛着纱门一步步走上楼去，小心地避开墙面，张智在后面托着，与他步调一致，也小心地避开墙面，两人合力，终于把门顺利运上二楼。
接着是第二扇，等到两人小心地再次运到楼上，张智留在上面继续安窗户，利铭走下楼来。
陈时雨见他额头有点冒汗，有点不落忍，指指旁边的洗手间，“去洗洗脸吧。”
“不用，我到外面冲一下就就好。”利铭说着走出房门，走到院里水槽旁，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撩起T恤衫，擦了两下。
陈时雨刚好也走出来，正看到眼前男人精壮的腰身和结实的腹肌，不禁想起那天晚上那个吻，只觉一阵脸热心跳。
这时楼上一个工人对张智道：“智哥，这扇尺寸大了，卡不进啊。”
“我看看。”张智应声走过去。
利铭抬头看着楼上情况。
二楼一扇窗口探出张智半拉身子，只见他忙活了一阵，还是安不进。
“我来吧。”利铭说着又走上楼去，他把那扇窗与相邻对称的那扇对调一下，总算两扇都能安上了。
这时已经十二点多，秃头男买完东西回来了，把几个超市的大塑料袋放在院里石桌上，利铭招呼工人们吃饭，大家都集中到石桌附近。石桌小，只能坐几个人，其他人就沿着石桌旁的墙根，齐刷刷蹲了一溜儿。
陈时雨看了一眼，工人们有人嫌热脱了工作服，有人还穿着，而利铭和秃头男都穿着便服……这些人当中，有骗子、刑满释放人员，还混着一个姑娘，象支杂牌军，而利铭就是这支杂牌军的首领。他不说话，只抓紧吃饭，看上去有点拘束，工人们有样学样，也不说话，都默默吃东西，十几个人竟然一致保持安静。
陈时雨心底笑了笑，真没看出来，这人还挺有威信。
她去厨房烧了一壶开水，灌满暖瓶，然后找出一摞一次性纸杯，给他们送过去，放在石桌上。
“谢谢。”利铭看看她，然后招呼大家喝水，气氛终于轻松下来。
陈时雨看看桌上，有面包、火腿肠和榨菜，那几个大塑料袋已经摊在地上，大家都自觉地把垃圾扔进塑料袋里。
陈时雨回到厨房里泡了一碗方便面，等待的功夫，又忍不住走到窗前，只见院里工人们不再拘束，正边吃边聊。
吃完饭，工人们继续安装，太阳下山时，窗体终于安装完毕，两扇纱门也安好了，只剩最后一道工序——安装把手。
陈时雨一扇扇仔细检查，利铭和张智陪在一旁。
陈时雨来到楼上，来到利铭安的那扇尺寸有点大的窗户前，“怎么有点歪？”
利铭看了看，没看出来，不过还是拿着皮锤和木塞轻敲了两下，“这回再看看。”
陈时雨又看了一眼，“还是有点歪。”
“姐，不歪啊。”张智在一旁忍不住道。
“其实肉眼看不出来就行了。”利铭也忍不住道。
“我看得出来。”陈时雨强调，“不然拿水平尺量量？”
利铭无法，想了想，两手一撑，跃上窗台，又拿着皮锤和木塞敲了两下，他个子高，窝在窄窄的窗台上，整个身体弓着，看上去很别扭，很难受。
陈时雨看着却很解气。
这时张智拿过水平尺，量了一下，“姐，真不歪。”
“行了，就它吧。”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
陈时雨又看了看另一边对称的那扇，叫张智把两扇尺寸错误的纱窗拿过来，仔细对比了一下颜色，“这扇有色差。”
这扇也是刚才利铭好不容易安上的。
“姐，有点色差难免的，看不出来的。”张智连忙道。
“的确有色差。”陈时雨去房里拿来一个放大镜，“你仔细看。”
张智凑上前看了一眼，“看不出来啊。”
这时娟子也来到楼上，过来看了看，“姐，其实这点色差看不出来的，而且这两扇不是放在一起，距离那么远，更看不出来了，要是换的话，还要再拆一次，对墙体不好。”
“……你们不是有工具吗，慢慢拆，保护好墙体。”陈时雨完全不让步。
利铭也凑过来看，熟悉的气息顿时掠过陈时雨的鼻腔，她拿放大镜的手不禁抖了一下。
“大智，重做吧。”利铭对张智使个眼色，又对陈时雨道：“不过最快得一个星期，行吗。”
“行啊。到时候你来安，你安得最好。”陈时雨看着他。
张智忍不住插嘴道：“姐，我们老板挺忙的，我来就行……”
利铭摆手打断他，“好。”
张智见状只得闭口不言。
这时其他工人已经安好所有把手，陈时雨又检查了一圈，然后大家一起下楼。
张智有点垂头丧气，利铭脸上看不出情绪，陈时雨跟娟子结账，付了一半费用，另一半讲好下次换完窗户再付。
张智和娟子与工人们收拾好工具走出院门，利铭跟在后面，陈时雨走在最后。
利铭放慢脚步，等陈时雨快赶上他时，扭头低声道：“你故意的？”
陈时雨停顿一下，笑了，“怎么，不装不认识了？”
利铭面无表情看着她，没说话。
陈时雨继续道：“记着，下周六，早八点，别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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