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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颗牙的代价(三)


  果然心有善念,慈悲满怀才能人救自救。一定是我哭声撼动了上天,在这生死一线时才有机会脱身。

  “你们敢欺负我小师妹!”我分明辨出这是五师兄元慎的声音。

  “明明是我的小师妹!”哦,是承甫!

  我颤抖着翻过身往后爬,见面前跑来一人,单膝跪下,抬头看去,是大师兄。

  他锁紧了眉头嘴唇紧抿,眸子里尽是黯黑与怒气翻涌。

  扶起我后他忙解开外衫披于我身上。

  我竟忘了被撕扯得只剩下一件单单的亵衣,完全顾忌不上什么羞耻之心。

  “是我们的小师妹!”唔,要听二师兄叶伯之唤我一声师妹挺难。

  如今这景就算死了也值当吧。

  大师兄柔柔地抱住我,用胸膛的力量尽力给我温暖。

  我全身颤抖的厉害,没有半点力气,只能将头轻靠于他肩上。

  “斩杀!”起恍紧闭的嘴唇动了动,只冷冷地吐出这两字。

  史湸握着擎天饮最先杀了出去,他一刀狠很从其中一个大汉脸上砍下,血飞溅出来,大汉的脸即被劈成了两半,落在地上一滩,血肉模糊。

  他终归没有负我,赶在最后救我一命。

  伯之一脚踢飞了当头的武夫,他立即飞出七八米远。这一脚力道,换了谁也要受上不轻的内伤。承甫与元慎拖着他朝竹林更深的地方去,剩下几位师兄聚集着围了过去,做的什么我看不太真切,只听见那武夫阵阵惨叫,叫声绝不不亚于我前刻撕心裂肺的呼喊。

  情殇祭本是北周时期武将为思念枉死于沙场的亡妻而铸,承甫最初选它就是因为它的那段悲情所出,今的却只能用来对杀土匪莽夫,甚是可惜。

  豆大的雨点砸在我脸上,我感觉有些疼。预料中的这场大雨终于冲破层层闷热朝大地袭来,我再也耗不出任何气力支撑起我的身体,任由它慢慢瘫软下去,最后连眼皮也不再坚持,只在闭眼前隐隐听见起恍一遍遍叫我的名字,那声音越来越远,轻柔地要将周围的雨都融化。

  这一场昏迷我一觉睡到了第二日下午。

  赖赖地躺在床上,等恢复些思绪后我寻摸着翻个身缓一缓右半边身子,想来的是用这侧卧得久了,有些发麻。但左后肩的伤口牵得我周身发疼,只得作罢,平卧在床上呆望着帐顶。

  屋内的沉香燃的正旺,香炉上方氤氲旋散,弥漫出熟悉的味道,除了麝甲檀沉香外,师娘总爱在香炉里加上些兰蕙芷蒿,这些香料被磨成粉末前皆以梅花水浸泡,燃起来香味独特,缭绕入鼻,定心安神。

  暗香浮动月黄昏。

  窗口的斜阳将地上的人影拉的老长,人一动影便动,我不由将头转过去。

  史湸坐在桌前倒着茶水,不一会儿就端着杯子到我面前。

  我用右侧力撑住身子起来,轻靠床头,头则倚在床架上。

  “渴吗?快喝些水。”史湸双手托杯送到我嘴边。

  我接过水,因手抖了两下不慎洒出,被上立马印出几滴水渍。史湸捻住袖子擦了擦被面。我对他这样殷勤周到很是不适应,本想示意他师兄妹一场实在无需如此,可他目光中流露出的关怀又让我甚不忍拒绝。

  “师娘说你醒了就把这个吃了。”他不晓得从哪里变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这颗丸子圆得很不匀称,足足有一颗小嫩枣般大小,吃它倒是很费劲。

  “这是什么?” 我现在如惊弓之鸟,总觉得任何人与物都应该好好打量一番才能信得过。

  “是活血散瘀的药丸,师娘说你身上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好几处擦伤,吃了好得快些。”他从开始说话就一直轻声细语,现在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童真,挂着一抹微微笑容。

  我对他这样子总没法免疫,遂的乖乖就范,拇指食指一捏那坨黑面丸,放进嘴里嚼了几下。

  如同嚼蜡,还味苦。

  “你现下可有觉得好些?”

  我摇摇头,“浑身都疼。”

  昨日一场恶战我拼出了全身气力,用尽了周身所有武器伤敌杀敌,虽最后还得托师兄们的及时相救才能抽身,但为了保全自己殊死相抵也算可歌可泣,今天一动就散了一身筋骨,疼得好像被人拆卸过一样。

  史湸接过杯子,转身放置在桌几上。

  “湸湸,”为免显得生疏,我特意唤的亲切些。“昨日你说别人告诉你岩洞中有壁画,你说的‘别人’,具体是谁?”

  他听我这么问,身体一怔,慢慢转过身,满脸愧疚之情,张嘴一副想说又不晓得从何说起的神情。

  “是……是雷潇湘。”

  果不其然!

  那四人守在逍遥林已经让我觉得很怪异,我们逃命时他们完全不在意史湸的去留,却招招都想置我于死地,不是寻仇还会有其他么?我平常里大都笑脸迎人圆滑处事,放眼整个楚唐与我有仇的也就只有雷潇湘了。

  仇恨的种子在她心中发芽,慢慢长成了“不共戴天”。

  “全怪我思虑不周,那天她忽的来找我,告诉我逍遥林的小岩洞里九幅壁画上刻着杨大将军当年自创的一套武学招式,急需时候可御敌常日里可强身,”

  “所以你便来找我陪你去。为何独独是我?”

  “因她告诉我岩洞口窄小,只有我这身形和纤瘦的姑娘能进去。”

  好阴损的招。

  她知我不会信她的鬼话绝不可能轻易上当,就糊弄史湸上钩,引我入局,我与史湸若都遇不测,便死无对证,顶多是我二人误入逍遥林最后恐怕连尸首也不会有,若是史湸逃走,一个九岁的孩童再如何巧言也难辩驳清楚一桩人命案,她到时即咬死岩洞没进去过,壁画也是听说的,谁又能奈她何?

  能轻易除了我泄她心头恨,又找到史湸做替罪羊。可她错算了史湸虽然年纪小,也可以健步如飞奔上山搬救兵,我再窝囊,凭自己也能撑得过那半柱香。

  “我知道你昨日受尽了委屈,”史湸干脆地坐了过来,我的思绪也被他打断,“我不敢想象救你不及时会怎样,如果昨天真的……”他说着就哽咽起来,眼里竟然续出了泪水。

  他背过身去用袖子擦了擦脸,定定身,转回面朝我,神态里缓和了许多,但眼睛和鼻头还是红红的,看着让人心里发酸。

  “你放心,我一定娶你!”

  我浑身一颤!

  他口吻坚定,我却怀疑自己将要耳聋听不清意思。

  可他分明说了——我一定娶你!

  怎的我才睡上一觉,就让他对我这样情根深种,报着非我不娶我的态度把我当成了娘子?究竟是谁教他琢磨出这套说法的?

  “你……真并不必内疚,我也没……”我下决心一定要把他绕回来,他还是我人小辈大的九师兄,而我也还是他人大辈小的小师妹。

  “我知道你一下子接受不来,说到底都是我害得你差点被人轻薄,还伤得这么彻底,”他朝里面又坐了坐,离我更近了一些。

  “昨天见你那样屈身求全,我又懊悔又痛恨,你这如花似玉的年纪里,却遭人这样侮辱,日后怎么见人,”说道便握住我的手。

  我朝往那尴尬的地方看过去。

  他那巴掌,还没我的大。

  我哪里有屈身求全?明明是拼命抵抗好不好!史湸小朋友此时的英雄气概正是上头,我非常能体会他需要为这件事情寻出个好结果安抚内疚的心境,但绝不是赌上我的婚姻做安抚。更何况英雄气概在我认为当是劫富济贫,也可以是征战沙场,可绝不该有强求大姑娘做娘子这等做法!

  该如何让一个想喝醉的人清醒过来?

  当要以智取胜,切勿强逼又忌过于婉转。

  我收回被他握住的手,捋了捋头发起身坐直,“你这番话,是令我挺动容......呃,挺感动,”这辈子第一次被强迫答应许婚,有些语无伦次,待我好好组织言语再与他说通情理。

  “你瞧,昨日好得你有搬来师兄们做救兵,我才幸免一死,也得保留清白一身,于情于理我都应该重谢你,但婚姻大事并非儿戏……”

  “我并非同你儿戏!”这孩子动静大的直接跳了起来。

  “昨日里你舍出性命把生的机会让给我,此等重的情意,我还上一生也不为过,思来想去,除非以身相许否则无以为报!”他接着说道。

  “……”

  掰来掰去,我们两人究竟是谁救了谁已经算不清了。

  我索性跳过这个话题。

  “但我如今未到出阁的年纪,又年长你许多,没经得父母之意媒妁之言就私自定下终身大事,未免不太合乎体统。”

  “你怕父母不同意?”史湸将疑地看着我。

  “我懂你韩氏天下首富家大业大,但我们史家世代书香且代代有人在朝为官,史家第一书香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论出生比我好的也并无许多,难道还反被你嫌弃?”他可算认定了我们是极为门当户对的一对呢。

  “并非如此。”这个圈子越圈越大,不仅扯上了父母媒妁,还提及韩史两家,以史湸较真的性子,我真怕拗不过他明日就下山上我家提亲。

  夜长梦多,我定要在今日断了他这荒唐的念头。可如何能不伤及他的自尊又做到两全......

  “我方才也说,我年纪还小,你也还是个孩童……”

  “我并不嫌弃你大我许多!”

  咳咳,真是一门心思替我着想。

  这孩子心眼也忒实诚了点。

  我认为此时我真是急需一盏千年人参,感觉只有含在喉头才有精力与他辩驳下去。我对于他总是一副急不可耐抢我话头的姿态很不感冒,遂决定一鼓作气,表达完整后再下逐客令好独享清静。

  “你听我说完!”我脾气一下子急了上来。

  “我的意思是,对于昨个儿的事情我很是感激,但你也不必太过在意,多亏了你,我一没失身二没毙命,实则万幸。所以你万万不用再分出精力去自责,”我清了清喉咙接着道:“二来我们年纪还小,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万一过几年你下山后遇见情投意合的小姑娘想要娶回家,无奈现在又与我私定了婚约,若悔婚道义上说不过去,若不悔婚对不住自己也对不住心上人,得多痛苦呀!”

  我顿了顿,斜眼瞧他面色,他面有难色,仿佛觉得我说的很是在理。

  我决定趁热打铁乘胜追击。可我还没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他就先开了口,道:“即便是我日后有了情投意合的心上人,娶回来做妾即可,你对我救命之恩,如是这点都不能体恤,想来也不值得我对她好!”

  他还真是有大丈夫敢作敢当的性格。

  “自私!太自私!你可想过如我遇上我的良人要怎的解脱?!你是打算让我背负悔婚的骂名还是让我委屈自己下嫁于你?”

  他被我问的一愣,稍稍又显出愧疚之意,“对不住姐姐,我从未想过……”看表情他的确是有所动容,觉得这番冲动实属不周全。

  “可你来通天就是为了寻得如意郎君的,现下师兄们见了昨天的情形,怕也是不愿要你了,若是传到山下,也是难嫁,我本就抱着对你负责的态度而来,不曾想你有这些想法……”

  谁说我上通天是来寻如意郎君的?我明明是被逼着上山的!要寻如意郎君的是我爹不是我啊。

  好吧,这也不能怪他,在常人眼中,这里的确是个调金龟婿的上等之选。

  “嗯,你说的很在情理。我看不如这样,若是我到了适嫁的年纪还无人愿娶,我就嫁给你,怎么样?”我与他这个榆木脑袋周旋实在太累,这样端坐着又相当耗损元气,只想找个他听得进的借口打发他走,恩准我快点入被,躺下省些精气。

  他听了我的话,思索一番,终于开口承道:“这样也好,于你可放开了心思寻得良人,于我也不会背信弃义!那么说定了,你要是过了出阁的年纪依旧孤身一人,我就登门提亲!”

  他字字珠玑一根筋不转弯地说得这样认真,我自当好好配合。

  “嗯,一言为定!”

  他应承得极为诚恳,我都不忍提醒他,我韩家富可敌国,你当我们是随便有钱着玩儿的?我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五官端正品相极好,加上韩家富甲天下,怎么可能到了出阁的年纪还孤身一人?

  苍天为证,不等他提亲,我韩家的门槛早已被踏破了。

  史湸得了满意的答复,终于不再愁云不展,见我要睡,也不再久留,悄地退出了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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