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秋风细雨

　　夜幕如盖，秋风肃杀，寂冷凄清。

　　似乎是有毛毛的细雨从天上飘落下来，柏油马路的地面被这似有似无的雨水微微打湿，产生了些许的反光，空气也因此变得湿凉阴冷了起来。

　　大家都尽量去避免在深夜独自出行，所以空荡荡的街头除了许弈林之外，只有零星一两对匆匆路过、结伴而行的人。

　　这个时间点，红砖街上的商家店肆几乎都已经关门打烊，剩下了几家会通宵经营的杂货店门面还依旧敞亮着，在昏黄明灭的路灯的映衬之下，整条街道笼罩在一种说不出也道不明的诡异气氛之中，让身处其间的行人感到心神迷离、恍若隔世。

　　许弈林面前几十米远的地方正好是红砖街37号，这栋建筑就是戴旭东、王茹夫妇共同经营的电脑店之所在，也是他们小两口平日里的住处。

　　和书店的格局大致相同，电脑店营业的门面也是设置在了一楼，二楼及以上则是用于他们夫妻日常的起居。

　　许弈林在深夜冒雨出门，并不是专程来找王姐他们的，只是顺道路过电脑店而已。他之前已和王茹沟通好了，会明天再过来拿回那本《罗密欧与朱丽叶》，也就是李梦泽想要买却没有在书店里找到的那本书。

　　此刻，他隐隐约约地望见电脑店的门前好似有一个黑色的人影。这个黑影左右晃动、姿态怪异，非常的可疑。

　　许弈林放缓了脚步，心想：这个黑影，难道说是戴旭或者王茹？晚饭的时候他们俩是提前一步先行离开的，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刚刚回家呢？

　　如果不是他们，天都这么晚了，又会是谁呢？不会是什么图谋不轨、想要入室行窃的盗贼吧？

　　许弈林小心警惕地走近了几步，仔细再看那个黑影，才发现其实是自己多虑了。

　　原来这个可疑黑影的真实面目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外套、中年模样、膘肥体胖的醉酒男人。一个普通的路人而已，许弈林根本就不认识他。

　　这个醉汉醉酒的程度着实不轻，连自己随身的公文包也不顾了，随随便便就扔在了地上。他独自沉浸在酒精营造出的虚幻世界里，在电脑店的门前秀起了自己那笨拙不堪、尴尬异常的歌喉与舞姿。这一刻他仿佛就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街灯就是会场里的聚光灯，人行道就是现成的露天舞台。

　　而许弈林则“有幸”成为了这场疯狂演出里唯一的现场观众，还是不用花钱买门票的那种。

　　醉汉的表演欲望相当强烈，嘴里哼哼唧唧地唱个不停，却全然不在调子上，估计清醒的时候唱歌也好听不到哪里去。他左手紧紧攥住一个空酒瓶子假装是话筒，右手挥舞着解下来的领带，整个人晃动的身姿就像魔怔发狂了一样，那圆鼓鼓的啤酒肚随时都有可能会把穿在身上的衬衫给撑破。

　　这样滑稽的场面在平时可不太多见，许弈林这种笑点极高的人看着都禁不住想笑。

　　不过是一个喝醉的人而已，只要不是什么坏人就好，许弈林稍许放下心来。

　　电脑店早早地已经打烊，大门从里面用链条锁住，无法进出。从沿街的窗口里看去，里头是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估计这时戴旭东和王茹已经去休息了。

　　一首短暂且不知名的歌曲唱罢，这个醉汉突然停止了独魔乱舞，他扔掉了手中的酒瓶，鬼鬼祟祟、贼头贼脑地，冲着电脑店的窗口往里面探头张望。

　　许弈林见状，生怕他醉酒之后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会做出对电脑店不利的事情，于是不敢怠慢，赶紧跨步走了过去。

　　不出所料，一靠近这个醉汉的身边，一股非常刺激难闻的酒味便扑鼻而来。

　　在许弈林的印象之中，周边附近是没有什么小饭馆会开到这么晚的，而像酒吧或者夜间大排档之类能酣畅淋漓彻夜喝酒的地方则距离红砖街路程较远了。也不知道这个胖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喝得如此酩酊大醉居然还能徒步一个人走来红砖街这里，也是奇怪得很。

　　酒味让许弈林有些吃不消，他掩住了自己的口鼻，责问道：“你鬼鬼祟祟的，在别人家店门口做什么？！这里可不是酒吧，你要喝酒的话，去别的地方吧！”

　　这个醉汉迷迷糊糊、半醉半醒的，只听见有人朝自己说话，却怎么也寻不到这个声音的来源，他疑惑不解地左右张望，根本就没发现许弈林其实就站在他的背后。

　　和喝醉酒的人真是交流困难，虽然没有带伞出门，但许弈林却非常希望现在的毛毛小雨能突变成一场倾盆大雨，就算大雨会淋湿自己也无所谓，只要能把眼前这个二货的头脑给冲清醒。

　　“谁……谁在说话……谁呀？给我粗来！”

　　“在这呢！你背后！”许弈林无奈地只能伸手拍了一下了他的肩膀。

　　醉汉这才回过头，发现了许弈林。他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口齿不清地说：“这位小哥！怎么？你……你也是来找他们的嘛！？这才几点啊，他们这么早就关门了，你说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呀？”

　　许弈林回应道：“他们平时一直都是这么早关门的啊！如果你没有什么急事找他们的话，明天白天的时候再过来好了！”

　　其实真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和一个醉汉讲什么道理，但许弈林还是决定先礼后兵，如果好言好语劝不动你，再采取强硬的手段赶你走也不迟。

　　“额！谁说……谁说我没有急事找他们的？！我是没钱……没钱喝酒了，才来找他们……他们借钱的！！”

　　“你是戴旭东的朋友嘛？”

　　“不是……不认识！”

　　“不认识戴旭东，那你总该认识王茹吧！？”

　　“也不认识！谁啊这人？”

　　“这店里一共就这两个人，还是一对夫妻，你这个也不认识、那个也不认识，人家凭什么借钱给你去喝酒啊？别在这里瞎胡闹了，赶紧回家吧！”

　　许弈林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毕竟自己也有事情要去办，不想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身上耽搁太久时间。

　　“但是我……我认识沈……沈笠啊！这一点就……足够了吧。”

　　听到这句，许弈林像是突然间明白了一些什么，嘴角上扬，显露出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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