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晚饭，是和许树一起吃的。许树特地从上城赶过来见她，当晚还要赶回去。
苏小圆当然明白自己“备受领导重视”的原因，想着见了面，肯定少不了许树的一番怪罪。
没想到，许树压根没提闹场的事，专门点了苏小圆爱吃的鱼。牛排胡椒放多了，许树特地换了自己的那份给她，还把苏小圆上上周二次提交的年假申请给口头批准了。
“这阵子工作确实多了点，压力大了点，恒星收购暂告一段落，放你一周假，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只字未提闹场的事。
感激之余，苏小圆首先想到的就是项目预算申请的进展，问得过于直接，怕伤了和气，遂换了个方式：“别忘了你答应我的项目经费申请的事哦。”
说到结尾处“哦”字，她故意加重了语气，以使得谈话更显随意一些。
和冯哲分手，创业公司临时多了变数，苏小圆就有了把公司项目好好研发一番的决心。她知道，汽车是一个产业事业，它必须一个团队都介入其中，各个部门在产品开发中，都必须有你自己的位置，你必须要介入其中。一旦这个部门、这个人跟产品的关联少了，那么距离被边缘化也就不远了，不想被边缘化就要学会抱大腿。
“你放心，放在我心里呢。等忙完恒星项目的收尾工作，我就去催老板……”
苏小圆随后问了一些收购项目的收尾工作，许树开诚布公地讲了一些。话题又转到前几天在底特律和Fobes的那次会面。
苏小圆讲到Fobes开车带她去逛小时候住过的宅院，还讲了她小时候的一些趣事。比如她偷偷去开爸爸的汽车，结果车子启动后，因为加速太猛，把前院门墙撞了个大洞，正在地下车库里做实验的大人们赶忙跑出来手忙脚乱地拦截；再比如她喜欢给爸爸的下属们起外号，Fobes的是“大棕熊”。
“问题是，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许树听了笑道：“Fobes也是个性情中人。这种人其实比较适合技术研发，经营公司有些率性而为了，不利于公司的发展。”
当然，也正是他的这种直率性情，才会放弃实力背景更为强大的华商等，而选择伏氏作为收购对象吧。
苏小圆听了，不免怅然。她知道许树这句话也是对她上次闹场的一次间接回应。他在内心里也并不看好这次收购。
“哦，对了，冯哲在搞的创业项目，你有了解吗？”许树突然问道。
苏小圆有些惊愕，想着他不会已经知道她和冯哲的事了吧，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冯哲从美国回来后，一直神神秘秘的，最近突然冒出头，据说在搞一个创业项目，行业的一些专家对他这个挺看好……”
苏小圆长舒了一口气，装作随口式的一问：“不了解，你怎么会突然提到他？”
“他在大学读书时，就是个恃才傲物的家伙，全年级千百号人里面，他唯一愿意聊的人也只有你一个。那次国外培训，有幸留在了通用，这一晃快10年了，在我以为早已功成名就了，上次校友会上听说，他两年前就回国了，在搞创业项目，前些日子他和公司谈合作上的事，陶总比较重视，问过我几次，我真的对他这个人了解不多。刚才突然想起来问问你。”
“他愿意聊的只有我一个？不会这么夸张吧。”苏小圆笑道。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冯哲和陶老板谈的是什么合作。
“是啊，你那时的专业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大学里，我和他基本没有交集……要说有，也仅仅有一次领奖学金，我没去，正好他去了，他顺道帮我领了。”苏小圆老实交代。
这确实是实情，那次冯哲去女生宿舍，给她送奖学金，几个好事者怂恿苏小圆请冯哲吃饭。用她们的话说“往而不来，非礼也”。但苏小圆什么也没表示。
那笔奖学金是伏氏集团发起赞助的，苏小圆当时还在为父亲的死迁怒于伏氏，她压根不愿意拿那笔钱。
“他这个人头脑灵活，工作拼命三郎，就是脾气怪了点。”苏小圆的评价言简意赅。
“哈，你还是比我了解他。”许树笑。
“这是大家都了解的呀。”苏小圆也笑。
“听人说你和他谈过？”许树又问。
“领导，您觉得有可能吗？我大学的状态您不是不知道，五大三粗的，根本没男孩子看上我，更别说他……”
“哈哈是吗？五大三粗谈不上，但确实很健壮！”
苏小圆抛了个白眼。
“我可听说他这个人私心重，交往的女友不是漂亮的，就是家世好的，或者专业能力强的，可以在事业上帮得上忙的……总而言之，纯粹的朋友很少。不过按你提到的那两条头脑灵活、工作拼命来看，他还挺适合创业的。”许树补充。
“他这个人骄傲自大，能玩到一起的朋友确实不多。但私心重不重，我就不知道了。”
苏小圆回答得轻描淡写，但内心却在撕裂。和冯哲相处的这几年，她何尝没体味过他的自私自利呢，只是明知道他是个如此品性，自己还义无反顾。
想及早上工作室的那一幕，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于是加了一句：“他是……是有点自私。”
“是吧，我说嘛。和他交往过的女孩子都这么评价他的。”又是一句无心之言，也许真的好像只是无心之言。
许树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苏小圆情绪上的变化，他已经开始第二个话题了：“我准你一周的假，一周后，有个项目的合作方过来参观我们研发中心，到时，你负责接待一下吧。”
每天到伏氏参观的机构、同行以及合作伙伴、供应商等，络绎不绝。公司设有专门的接待部门。这次特别指定专人负责此事，苏小圆有些不理解。
“这是谁的决定？”
“陶老板。”
上次闹场，公司对她的处罚尚无定论，按理说这次项目合作应该不会交由她负责。陶也清忽然主动提出，苏小圆本该高兴，但总觉得陶老板对她态度的改变过于突兀蹊跷，心中不免疑惑。
于是问道：“陶老板不是说我这个人缺乏大局观，不为公司着想，要我好好反省么，我现在还没开始反省，就又把这么重要的合作项目交到我手上，陶老板就不怕我这次又给搞砸了吗？”
“谁告诉你的？老板可没有这么说你。不过个人感情色彩确实不能带到工作中……”
“我一直以为是Fobes是因为念及和伏氏集团曾经的感情，而答应收购合作的。但其实不是，你知道吗？陶老板和Fobes之间私下做了巨额的利益输送，我去见Fobes其实不过是一个瞒天过海的障眼之法。”
“这又是谁告诉你的？”许树此时肯定无疑，这就是梁友那天特意透露给苏小圆的。
“我自有办法了解到。”
“你以为华商没有私下利益输送吗？商场上的事情，太过复杂，不是我们这些下面的人所能了解的。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努力成为一个成熟的职场人：了解人性复杂，同时真诚待人，在公司呆上一天，所做的一切都要从公司利益出发。”许树自认为说的有点多了，停了一小会儿。
“我没从公司利益出发吗？问题是，陶老板什么时候顾及过我个人的利益？”
“有些事情初衷是好的，但做着做着就偏离了，这里面有人的问题，也有事情本身的问题……”
“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为这个费口舌之争了。”
还是触到了敏感之处，但谈话双方都小心而迅速地避开了。
“公司的技术成果介绍，没有比你苏小圆更合适的人选了，所以，这个任务你非接不可。”许树说道，声音有点干，但并不生硬。
“什么叫非接不可，这次是不是又要和项目预算申请挂钩？！”
“我可没这么说。如果你想把这个和项目预算挂钩的话，我也不反对……”许树像在开玩笑，但又很一本正经。
“好吧，反正项目一天不批，我就得闲挂一天。有个任务指派也挺好，总比整天闲挂强。不过，你得跟我说说来参观的是些什么人？什么公司的？”苏小圆答应着。
“这个等参观那天我发给你，现在还不方便透露。你朝着这方面准备就行了，那就是陶总比较看好对方的项目，要投资入股，对方提出参观研究中心，观摩学习伏氏研发的新技术。”
“可是研发中心一直不准对外开放的。”
“是啊，研发中心一向不对外开放，这次开放，哪些能公开哪些不能公开，也只有我们研发中心内部的人才能把握这个分寸。而我们研发中心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真把参观这事交给接待部门，任谁都不放心。“
许树一番解释，看似能自圆其说，其实是不堪推敲的表面话而已。
对此，苏小圆心里比谁都明白，这项任务是非接不可的了。
至于老板这么做的目的，苏小圆宁愿相信是为了在这个恒星收购的敏感期，给她找件事做罢了。
许树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纠缠太多。也许，和苏小圆一样，他内心深处对开放研发中心的做法也充满了诸多困惑吧。但这是陶也清和投资部的工作安排，不得不照单执行。
吃过饭，从餐厅出来，和许树分了手，苏小圆就直奔大学城而去。路上，钱歌打来电话，催她快点。苏小圆一边开车紧赶，一边回想和许树的谈话。越发觉得许树这次专门跑过来，和她谈冯哲之事，似乎有言外之意。
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但又不便当面明说。
说到冯哲，早上被苏小圆撞见和助理小妹在一起那一幕后，他先是让女助理打电话给她，后又没事似的，自己跑过来，要找苏小圆谈一谈。
苏小圆当时的反应也有些滞后，事后回到公司，趁着没人的时候，一个人大哭了一场。
下午见到冯哲，想着这家伙会道歉或尽力讨好之事哄一哄她。
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分开吧。”
“把公司交给我来运营，你享受分红好了。”冯哲提出解决方案。
“不行，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能把公司运营好。”苏小圆毫不通融。
“那把公司运营权交给你，我每年拿分红。”冯哲折中了一下。
“不行，我努力干活凭什么给你分红。”苏小圆对眼前这个男人恨得死死的。她当时觉得和他之间不共戴天，只有你死我活，没有其他可能。她再也不想和这个人有任何瓜葛。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要么公司归你，要么公司归我。”
那天下午，冯哲给出了一个方案：找个第三方组织一次拍卖，价高者一周之内把钱打给对方，“如果你觉得值100万，我觉得值120万，这个基础上你不提价的话，公司就归我，而你将得到我给你的60万现金。当然公司市值肯定不是这个数，我只是举个例子……”
苏小圆同意了这个方案。
他们俩讨论后的结果是：由他们共同的朋友钱歌，担任第三方。钱歌也同意了。
见完许树，又去了大学城附近的老树咖啡跟冯哲碰了个面。方案谈妥后，随即和钱歌一起回到机场附近的新家。两人坐下来，一分析，觉得公司分家这事，绝非苏小圆想象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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