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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有喜


  侯府虽已分家,二房也搬了出去,樊克之与楚蓁却并未回侯府居住。樊老太太与樊侯爷还住在府中,且他们一向不喜欢楚蓁夫妇,如今心爱的儿子孙子被赶了出去,吃了樊克之的心都有,何苦过去每日讨人嫌呢。

  且还有些事不甚明了,小红是梅嘉的人,有百日红不奇怪,可林氏娘家侄媳妇章氏又是怎样得的此药呢?再有,山茶上涂的药量可是实打实的,墨兰居正院东间换上的炕垫等物上的却被混入了花露,药性淡了不少,十分说不通。林氏巴不得樊克之断子绝孙,又怎会使人留退路呢?

  最重要的是,那日王廷之的话,清楚地提到英王与卫国公府二房生了嫌隙,看他的脸色,只怕这嫌隙相当之大。卫国公府是英王夺位的最大靠山,若是撕开了缝,太子势必要插一把刀进去,让他们彻底决裂。

  岳麒一直在找暗箭伤了樊克之之人与英王府的真正关系,却发现梅山上那处别庄的二管事,还真是为英王做过不少上不了台面的事。他不仅仅是英王小妾的兄弟,更是他藏在市井中为他搜集各种消息的探子。明面上只是个流里流气不事生产的狗仗人势之徒,暗地里却是英王的耳报神。岳麒还当真是英王暗害樊克之,樊克之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信,他更信自己的眼睛,英王不屑与此。

  京郊一处无主的庄子里,院墙破败,野草疯长,几棵槐树枝叶密不透风,凌乱地立在空空洞洞的院子里,阴森森地带着股鬼气,让盛夏里的烈日都显得可亲起来。院中有一个布满乱叶浮萍的小池塘,绿水深深,其间还偶有几条小鱼游过,倒是让这破败的小院子有了一丝生气。

  池塘边有个碎了一个檐角的小亭子,亭中的石桌塌了半边,四个石凳倒了三个,唯一立着的那个上头坐着一个身着粉紫屡金线绣蜻蜓半臂的少女,少女身下藕荷色的底裙用的是千金难求的月光锦,一匹足够一个富裕之家一年的嚼用了。

  那少女此时正低头看着塌了的石桌下一只唧唧叫着的翠鸟,待到近了,才发现那翠鸟被人缠住了羽翅,吊着脖子挂在突出的石尖上。少女看得津津有味,眼中闪烁着操纵生死的狂热。

  正当她看得正欢时,小亭旁的阴凉处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若是让别人瞧见,梅七姑娘喜欢虐杀活物,不知卫国公是否还会将你捧在手心里,疼在心坎上。”语气冷漠,暗含讽刺,却又透着股心心相印。

  少女未曾转身,伸出涂着丹蔻的芊芊玉指,将那挣扎着的鸟儿拖在掌上,另一只手轻轻一捏,便拧断了那鸟儿的脖子。她抽出雪白丝帕擦擦手,仍旧甜甜笑道:“我已借林氏的手断了忠武将军的后嗣,也挑动了卫国公府与英王不和。望你记住自己的承诺,事成之后,将他生擒了送予我。”这场面,诡异得很。

  身后之人长久没有声息,少女也不在意。她朝亭外挥了挥手,便有人进来将鸟儿的尸体依然用绳子吊着拿了出去。少女站起身,看向远处的山峦,粉嫩唇角翘起,低不可闻:“总有一天,我会打断你的四肢,让你完全属于我。”

  外头的事楚蓁向来不怎么在意,此刻她正与碧春等人一块儿挑料子。再过一段时日,便是楚祺十四岁的生辰了。陈氏在时,每年孩子们的生辰都会亲手裁制衣裳。长姐为母,陈氏去后,这旧例仍被楚蓁袭了下来。只可惜,她不如娘那样蕙质兰心,于此事上真是没多大天赋,只能慢工出细活。

  碧春见侍棋她们都围在厅中圆桌上比划着衣料,不着痕迹地行至楚蓁身边,贝齿咬紧嘴唇又松开,反反复复,面上有犹豫有挣扎,可见是有事。楚蓁手中拿着衣裳花样的绘本,一页一页仔仔细细的翻,根本没瞧见。

  眼瞧着侍棋几个就要挑好了,碧春终于狠下心,端了一小碗冰镇莲子羹放在楚蓁手边。楚蓁放下绘本正要用时,听她忐忑问道:“奶奶,碧夏她……”

  楚蓁一愣,面上有些恍惚,长而卷翘的睫毛颤了颤:“我也不知,爷将她带走了。”说着,将手中的白瓷小盏放下,再没了胃口。碧春顿时想扇自己一顿巴掌,奶奶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可再不敢让她想起这些事。她忙招呼侍棋几人过来,哄着楚蓁在十几种料子中甄选,好歹让她又露了笑脸。

  樊克之将碧夏带去了哪儿,楚蓁的确不知,但她曾对樊克之说过,好歹留碧夏一条性命。崔婆子、章婆子直接扔进了大牢,楚蓁终究狠不下心,将崔婆子的小女儿从二房弄出来返还了本家。至于小红,樊克之还有用处,无人知她下落。

  楚祺如今练武不辍,吃的多,长得十分壮实,十四岁的少年比别人家已成年的公子还要高大。衣衫的料子不能太华贵,亦不能太松垮。楚蓁斟酌着选了几匹白色的松江棉与天青色的崖州锦,外裳上她想绣丛听涛苑中的青竹。父亲眼中只知调皮玩耍的满哥儿,也长成了笔直如竹的伟岸少年了。

  主仆几人正在想外裳底端锁哪种花样的边,外院大管事万山经人通禀有些焦急地进了墨兰居。万山一向稳重,这番样子吓了屋里众人一跳,还是楚蓁最先镇定下来,让人给他倒杯水,安抚道:“万管事,有什么事儿,慢慢说。”

  万山推开给他递水的侍琴,不等完全站稳便半低着头道:“护国公府遣人来报,府上三奶奶在花园里突然晕倒了,楚五姑娘同时在侧。三爷这几日跟着銮驾去了燕山的行宫避暑,五爷跟着小岳去城外了,皆不在府中。”

  楚蓁听了登时站了起来,晕倒?咸宜县主虽说养得娇贵,身子却很好,怎会突然晕倒?且还有楚菡在一旁,上回见楚菡的时候,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若是她主动挑衅伤了咸宜县主可如何是好?

  她立马吩咐人叫了余嬷嬷进来,将碧春与侍棋、侍书留在府中,自己带着余嬷嬷、侍琴、侍画等人匆匆上了去往护国公府的马车。驾车之人是丁从义,他知晓奶奶着急,车驾得又快又稳,比平日里少了一刻钟的时间到了护国公府。楚蓁进二门时,大奶奶福嘉县主已等在那里,脸上却不见急色,反倒带着满脸的笑。

  楚蓁一头雾水,往将军府报信的人急的不行,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万山说话都有些不稳,自己在马车上想了无数种情形,独独没想到会是眼前这种。

  大奶奶笑意盈盈地上前牵起楚蓁的手:“三妹妹回来了?哎呦,可真是姐弟情深啊,这样的好消息竟是未卜先知呢!”唬得楚蓁身边的人都一愣一愣的。楚蓁面上瞧不出什么,也带着笑回道:“想起弟妹提过喜欢侍书做的点心,闲来无事给她送些过来。”这话明显是借口,这样热的天,送点心也不会冒着烈日来。

  大奶奶却好似没想到的样子,拉着楚蓁说些府中杂事,霈姐儿如今已入了闺学,宝哥儿话说得极溜,弘哥儿每日里都要念好几个时辰的书。楚蓁边心中疑惑,边微笑着附和,这几个孩子都是极好的,自己自然也关心。

  绕过中庭,穿过老护国公种的那片小梅林,再经过几处连廊,说话间便到了听涛苑的芍药居,此处即是楚祎夫妻起居之所。与楚蓁想象中的不同,芍药居中喜气洋溢,侍候的人来来往往,都恨不得踮起脚尖走路,人虽不少,却没多大动静。咸宜县主身边的成嬷嬷恰好出来,瞧见楚蓁与大奶奶忙迎了过来:

  “大奶奶,三姑奶奶,您来了!”她声音洪亮,微微有褶皱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见着楚蓁更是高兴地要飞起来了。楚蓁见状,一直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成嬷嬷是安阳长公主赏给咸宜县主的,跟余氏一样,原是宫里有品级的女官。她如此放松,想必咸宜县主是真没什么大事。

  成嬷嬷引着楚蓁进了芍药居的正屋,咸宜县主也没在中厅,而是由另一位惠嬷嬷扶着站在卧房的门口等着。见楚蓁等人进来,她忙要上前,却被惠嬷嬷轻轻扯住,慢慢走了过来。楚蓁瞧着她气色红润,眉眼带着一丝羞意,发髻低低垂在脑后,穿的也是松软的常服,往日里时时佩戴的腰封也拆了,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她紧走几步上前,轻轻握着咸宜县主的手,语气里带着希冀:“娆妹妹,你可是有喜了?”咸宜县主脸红更甚,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楚蓁简直欣喜若狂,她们二房有后了!自己要有小外甥了!全哥儿要当父亲了呢!

  她忙亲自扶着咸宜县主坐在铺着软垫的美人榻上,想摸摸她又害怕,想端水给她又嫌水有些凉,手足无措。还是大奶奶瞧不过,上前将她摁在榻边,笑着道:“好妹妹,你可安心坐着吧,你这绕来绕去的,咱们头都要晕了!”屋里众人轰然而笑,成嬷嬷使人上了茶,几人这才坐下好好说话。

  “娆妹妹,你身子可还好?有什么难受的地方一定得说出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提。对了”,楚蓁一拍脑门,想起跟着来的余氏,忙让她上前为咸宜县主再诊一下脉。咸宜县主软软笑着伸出手臂:“三姐姐,我好得很呢。你可别跟两位嬷嬷似的,把我当成一碰就碎的瓷人,怪不自在的。”

  余氏查看了一会儿,仔细道:“虽然先前有些气滞于肝,倒是没大碍,好好休息便可无事。可煮些麦冬百合汤,夏日里喝着也清爽。”咸宜县主脸上的笑依旧,一旁的成嬷嬷与大奶奶等人则是笑容有些牵强。

  楚蓁轻皱眉头:“好好的,怎会生这么大的气?可是三弟欺负你了?你等着,等他回来我必好好教训教训他!”她轻拍咸宜县主的手安慰道。燕山行宫中正奋笔疾书的楚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咸宜县主忙为夫君辩解:“三爷待我好着呢,姐姐千万别怨他。”既不是楚祎,那便是之前万山提到的楚菡了。楚蓁稳稳身子,平静道:“不是他,那就是旁人了?惠嬷嬷,娆妹妹的衣食起居一向是你在掌管,你来说说。”

  惠嬷嬷早就心有埋怨,楚蓁既问,她便如实说了:“今日早上,奶奶去花园给三爷挖几丛兰花,恰巧碰上了同在园里的五姑娘。五姑娘不知为何说起公主殿下的不是,奶奶驳了几句,五姑娘越发放肆,奶奶一气之下便晕了过去。”有些话,当着大奶奶的面不好细说,但楚菡越发猖狂是实打实的,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楚蓁抬头望向大奶奶,大奶奶苦笑着摇摇头:“前几日英王府来下了聘,等四妹妹出了门子,五妹妹便要抬进英王府做侧妃了。如今老太太宠得厉害,咱们瞅着没多久她就嫁出去了,都不与她计较。”

  楚蓁冷笑一声,不过是英王的侧妃就如此嚣张,若是英王正妃,岂不是要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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