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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计谋


  武威侯府近些年日子紧巴,送过来的不过是些新奇的绸缎、民间的玩偶,楚蓁姐妹几个挑了挑,便散了,只留了楚菡陪着老太太跟王传廷。大姑娘楚茜婚期将近,已早一步离去。大奶奶陪着姑娘们出了福寿堂的正院,走到连廊的分叉口,她拍了拍楚蓁的手,“唉,蓁姐儿若是得空,来陪霈姐儿玩吧,她这几日正念叨你呢。”

  楚蓁微笑道:“嫂子有心了,我也念着霈姐儿,我那儿有些个西边带过来的小玩意儿,回头让碧春送过去,霈姐儿一定喜欢。”大奶奶是国公府未来的主人,她愿意为楚蓁做脸,楚蓁当然投桃报李。

  大奶奶又说些天凉了记得添衣的话,转身带着二姑娘、四姑娘回了大房。楚蓁跟六姑娘楚芳慢慢往回走,到了路口,本要道别,却不想一向背景人般的楚芳抬头看她,怯怯的说:“三姐姐,可否陪妹妹多走几步?”

  楚蓁不由诧异,她跟三房一向没有往来,对楚芳的印象停留在她被楚菡欺负得泪眼汪汪的样子上,她虽暗地里帮过几次,却未放在心上,总归她实在不待见三房的人。看着眼前踟蹰中带着决绝的少女,身上的碧色云江棉布裙已经有些旧了,头上用珠串绑了两个圆髻,斗篷上的风毛泛黄,可见在三房的日子不太好过。

  “正好今日得闲,我便陪妹妹走走。”楚蓁一口答应。

  二房与三房在府中东西相望,中间有个小园子,是曾经的老国公养梅的地方。园子里只有十几颗老梅树,这会儿枝头点点瑞雪,日光一照,景色倒还不错。

  楚蓁扶着侍书的手,慢悠悠的走,偶尔抬头看看身边的梅树,并没有开口。

  还是楚芳沉不住气,率先打破了沉默。

  “三姐姐,你喜欢梅花吗?”楚芳状似不经意的问。

  “梅花有傲骨,谁不喜欢呢?”楚蓁叹道,“只是若是让我选,宁愿做那备受呵护、不用经风雨的水仙。”

  “是啊,各花入各眼,梅花虽好,三姐姐却钟爱水仙,好比他之□□,我之蜜糖。”说完,楚芳站在楚蓁面前,直直望了过来。她眼中的郑重,让楚蓁有一瞬间的迷糊,等回过神儿来,楚芳已给她行了大礼,带着丫鬟出了园子。

  楚蓁不由皱了皱眉,楚芳不过十一,若真是如她所想的那样,也太早慧了。即便真如楚芳所愿,三太太必不会放过她。

  楚蓁想了想,吩咐碧春走了一趟,路她铺好了,能不能成,一切看天意。

  这几日,老太太时不时打发人来,说是她们姐妹该多乐和乐和,她每每都推了,她不会那么蠢,明知有人要害她,还巴巴得往前凑。且钟先生回了老家,楚祎、楚祺两兄弟也待在听涛苑正房陪着陈氏,她更没心思理会那些。

  这一日,福寿堂又派了人来,说是老太太想念三姑娘了,让她去一趟。推辞了几次,楚蓁再不好不去,准备动身。谁知派来的丫头又笑盈盈的说:“老太太这几日不大松散,念着去了的老国公,想起小园子里的梅树,三姑娘正好打那儿过,掐几支带了雪的梅苞,岂不是更称老太太的心。”

  楚蓁抬手停了侍棋为她绾发的手,转身定定看着那丫头,直把她看得脸色讪讪低下头去,才冷冷道:“老太太既开了口,我自去小园子走一趟,麻烦姐姐回去跟老太太说一声,我去去就到。”

  那丫头被她看得后背一层冷汗,三姑娘的眉眼向来凌厉,冷下脸来,更添威严,真是吓人。

  待人走后,碧春担心道:“姑娘,要不还是别去了,反正已告知了六姑娘,成不成的,怨不得咱们。万一不小心伤着了您,多不值当。”

  楚蓁冷笑:“就怕我若不出院子,别人的好算计还不一定成呢。我倒要看看,她们是如何打错了算盘的。”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银子砸不出来的秘密。昨晚酉时末,云居苑茶水房的一个洒扫小丫鬟悄悄从后门进了听涛苑,待了一刻钟,便回了,走的时候满脸喜色。

  楚蓁披了那件灰鼠毛的斗篷,穿了碧色云缎凤尾裙,带着侍琴、侍画,往小园子而去。

  待到了梅林,侍琴不见了踪影,楚蓁也不急,她一边踱步,一边欣赏光秃秃的枝桠,放佛已梅花满枝头。眼看就是腊月了,梅花虽还未开,却隐隐有了花苞,若是掐了摆在花斛里摆在屋内,想必几日便能盛开,老太太倒也不算诓她。

  眼前萧索的景象,让她不期然想起了父亲,自打父亲过世,二房再也不复以往温暖,母亲重病,近些日子未曾彻底清醒过。一个家中,若是没有慈父慈母,哪儿还有什么趣味可言呢。还有元哥哥,找着的希望越发渺茫,连去寻他的人也没了消息。想想不过半年前,他还一脸疼惜的安慰自己,这样好的人,老天爷竟忍心这样对他。

  可恨的是,偏偏有些人贪欲横行,硬是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正在此时,突然有人大喊:“不好了,姑娘落水了!快来人啊,姑娘落水了!”喊声尖利,怕是整个府里的人都能听到。

  紧接着,梅林外有仆妇大喊:“三姑娘落水了!三姑娘落水了!快去禀告大奶奶!”说着,三两个仆妇从梅树后转了出来,见了楚蓁,登时像白日里遇着了鬼怪。

  “啊!三……三……三姑娘,您……您怎么在这儿?”说着支撑不住,“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

  “哼,只会嚼舌头的混账东西,你们哪只眼睛见着是我们姑娘落水了?难不成有千里眼?”侍画气得狠了,指着领头的妇人就骂。

  这几个妇人知道事儿没成,一个劲儿的磕头,战战兢兢,吓得不轻。

  “我也不知几位嫂子如何就能一口断定落水的是我,怕是未卜先知。”楚蓁冷着脸,“各位还是跟我走一趟吧,瞧瞧到底是谁落了水。”

  见她们几个似有犹豫,楚蓁拢了拢斗篷,话中充满了寒意,“看来我吩咐不了各位,那就请大嫂来请诸位吧。”

  几个妇人不由抖了抖身子,大奶奶治家一向严厉,最烦浑水摸鱼的奴才,若是让她知道了,一顿板子必是跑不了,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几人哆哆嗦嗦跟在后头,其中一个腿软得差点走不了路。楚蓁也不管她们,带着侍画往梅林后的小池塘行去。

  这片梅林虽不大,修得却精致,后头有个小池塘,养了锦鲤,供家里的少爷读书累了歇歇眼。园子本就小,池塘更是不大,何况是冬日,池水结了冰,按理即便走在上头也不会落水。

  到了近前,才发现这一会儿工夫已聚了好些人,大奶奶想是出门很急,斗篷都没系。她怀中搂着个浑身湿透的少女,正一个劲儿安抚。那少女想是吓坏了,身子抖得厉害。旁边站着来府中做客的表少爷王传廷,此时他外裳都湿了,显然落水的少女是他救的。

  他本看着大奶奶怀中的少女不知在想什么,楚蓁到了后,他似有所感,转头直直望了过来,面无表情,桃花眼中不见往日的轻佻笑意,像埋了层寒冰。那眼神实在太慎人,侍画忙把楚蓁挡在身后,楚蓁却丝毫不惧,淡淡望了回去。

  只见王传廷牵了牵嘴角,低头跟大奶奶怀中的姑娘说了句什么,便接过身边仆从手上的披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旁的三太太小王氏脸色铁青,面皮抽动,可见咬牙咬得有多狠。她身边的楚菡一脸愤恨,转头看见了楚蓁,大声喝问:“三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怎么没有出事?”

  她这话问得奇怪,哪儿有妹妹盼着姐姐出事的,怎么听着合该是三姑娘落水呢?大奶奶抬起头,看向三太太跟楚菡,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五妹妹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给老太太摘梅枝呢,也是听到有人喊才发现出了事。”楚蓁冷笑道。

  楚菡还要再说,一旁的红袖扯住了她的袖子。她看见大奶奶看着她的目光泛冷,又见亲娘小王氏一言不发,便停了话头,看了眼地上湿透的少女,啐道:“便宜你了!”

  那少女抬起了脸,满脸的泪,赫然是三房的六姑娘楚芳。

  大奶奶找了人来,将楚芳抬回了房,三太太冷眼看着,撇了下嘴,带着楚菡去了福寿堂。楚蓁不想再去看老太太的脸色,让侍画将梅枝送了过去。那几个仆妇明显受人指使,让大奶奶罚了板子了事。

  大奶奶带着人送了楚菡回听涛苑,路上大奶奶试探道:“其实今日的事……若真成了……樊家那边……唉”楚蓁知道大奶奶也是为了她好,只笑笑道:“我这人认准了的事,别人再劝也是回不了头的。”

  大奶奶不好再多说,顺道拿了楚蓁准备送给霈姐儿的小玩意儿,回了大房。

  楚蓁站在院门处,看着叶子泛黄的海棠,轻轻呢喃:这世上,有的人谁也替代不了。

  云居苑左后头有一个三间的小院,瞧着旧了些,院子里除了一棵樱桃树再没别的,实在不像姑娘家的院子,此处住着的却是三房的六姑娘楚芳。此时楚芳身边的月桐心疼得直掉泪:“姑娘可是受了大罪了,太太也太过分了,若不是大奶奶请了大夫,只怕姑娘小命都保不住了!”

  楚芳此时仍觉得透骨的冷,寒气从脚底往上冒,“月桐,以后……切不要……说这样的话,否则……我也……救不了你。”她的牙齿磕碰,一句话说了个断断续续。况且,她心里明白,太太心里气得狠呢,这会儿巴不得自己死掉。

  月桐抹了抹泪,再不敢多说,只一勺一勺给楚芳喂药。正喝着,刘姨娘哭哭啼啼进了门:“我可怜的姑娘,真是天杀的,这样冷的天……”进了内室,就抱了楚芳心肝肉的大哭。

  楚芳有些无奈,自己这样子,怕是把姨娘吓坏了,忙顾不得喝药,软声安慰着刘姨娘。刘姨娘是楚三老爷跟前的大丫鬟,生了楚芳后才抬的姨娘,年纪大了,也不得三老爷喜欢,她们母女在三房一向如同透明人。

  如今,总算让她为自己跟姨娘谋了出路。

  几日后,武威侯府遣了媒人上门,为长房长孙王传廷定下了三房的庶女楚芳。因国公府尙在孝期,只两家人晓得,说是等楚芳及笄两家再办婚事。

  楚蓁不管老太太跟三太太母女如何算计,陈氏这几日越发不好了,她跟楚祎、楚祺兄弟寸步不离地守着,只盼陈氏能再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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