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行至未尽 > 8.睡莲之章·上

8.睡莲之章·上


  16

  对于宇智波佐助来说,“吃饭”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乏味活动。

  人的生命除却睡眠后便只剩下短短数十年,却还要花费一大部分在咀嚼吞咽上,实在显得有些荒诞可笑。

  但这件事对于日向雏田来说,却是种神圣而独一无二的任务,而佐助那敷衍了事的厨房,显然成了对这件大事的不尊重。她想方设法地要改进伙食,然而,面对空荡厨台上仅有的一刀一锅一案板,只能无力扶额,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巧妇难为无锅之炊”。

  她决心自己添些厨具。超市里卖的那些自然是看不上眼的,留在旋涡宅的更不能取来用,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回日向家,把自己未出阁时用过的厨具都带出来。

  这天,她一早便来向佐助告别,说是去去就回,然后独自一个人下山去了。

  日向邸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围墙后参天的古柏伸出遒劲的枝杈,甚至越过了大门的正脊,浓荫重重,宽阔而古老的大门岿然立于其中,威严地沉默着,仿佛永不改变。

  族人见到她,又惊又喜地请她进入,并匆匆进后堂去通报;她穿过宽阔的前庭,走进房里,静静地坐在十分熟稔的和室中。过去,她就是在这里等待着日向日足的接见,如今,仍在这里等着妹妹的到来。

  这时,一个女人拉开了雏田背后的纸门,笑道:“姐姐,你好久没回家了。”那声音带着已经养成多年的威严,但又有一种难得流露的欢喜之情,甚至还有几分小女孩儿的撒娇。

  雏田听到妹妹的笑语,转身望向她时也露出了微笑:“是啊,这里还是老样子。”

  虽然之前已在山上见过一次,但今天她俩是在自家旧宅,眼光所触之处,都充满了童年的回忆和家中的趣事。姊妹回忆着幼时岁月,笑着喝茶聊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姐,”两人正聊着,花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调皮地眨眼,“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喜欢的金平糖吗?前几天有人送了些,我去给你拿来。”

  雏田有些怔,看着她轻快离去的背影,不禁笑叹:小时候那样严肃地爱板脸,长大了倒是活泼起来。

  日向花火走到廊檐下,脸上的笑容消失干净,白眼骤开,经络突出的样子使那美貌的面孔显得有些可怕。

  她步出走廊,沿着庭院中的小径,走向角落处的一棵树下,昂头望着树冠,寒声道:“敢问宇智波不递拜帖,偷偷摸摸到我日向府中,有何贵干?”

  片刻寂静后,自那层层叠叠的浓密树影中,飘下一个男人淡淡的声音:“没什么贵干。”

  见他被识破后还不现身,花火心中更是恼怒,又想起鸣佐二人是生死之交,便冷冷笑道:“如果是替那混蛋火影跑腿,监视我姐,你大可以回去告诉他,日向雏田离开他以后,比原来开心多了,叫他趁早不用费心!”

  “……”又是一阵沉默后,他开了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用意,“你当真觉得,她比过去开心?”

  雏田出走后,鸣人一次都没来过日向家谢罪,花火本就为此耿耿于怀,此时逮着机会可以让别人传话,便打定主意要让这臭火影难受难受,因而哂道:“那是自然,当初姐姐嫁给那漩涡鸣人,还有一半原因是想破除笼中鸟制度;可在他身边,我姐姐不是笼中鸟,却胜似笼中鸟。现在她离开了,脸上的笑容,可比过去十年加起来的都要多!所以,宇智波佐助,你就回去告诉你的好兄弟,让他滚远点!”

  树影中,男人片刻不语后,淡淡地说:“你这番话很有道理,但可以把他叫来自己说。——或者你们别再这么落伍,尽早安台电话。”

  说罢,便连着那股冰冷的查克拉一起忽然消失了,只剩下花火一个人站在原地,呆了一下,才气得猛地跺了一下脚。

  花火再回屋时,情绪明显糟糕不少,雏田仔细看着眼前冷着脸生闷气的小妹,心里觉得很有趣:自己懂事又漂亮的妹妹,就是用这么一副怄气的模样,把日向上下打点得无不服服帖帖吗?

  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微笑道:“我的妹妹这样可爱,又是厉害的宗主,真不知世上哪个男人配得上你?”

  花火本来仍在生气,见姐姐笑得开心,不禁也跟着弯起嘴角,听到她的话,又生出几分感慨,道:“姐姐,当初你下定决心嫁出日向家时,我便和你谈过,现在我的想法也没有改变。在彻底解决日向家宗分问题之前,我绝不结婚生子……否则,只会让悲剧继续循环。”

  “花火这样说……”雏田温温地望着她眉头微蹙的严肃脸庞,“是因为这么多年来,还是心仪着他,对不对?”

  眼前掠过那个可恶家伙的侧影,她恼恼地咬了咬牙,哼道:“谁喜欢那个混账火影的跟屁虫!”忽然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不禁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咳了咳,续道,“嗯……何况,有了孩子,我肯定要分心照顾,自己的忍术就不能再精进了。”

  雏田看着妹妹慌忙辩解的脸,忍不住也起了戏弄之心,便轻笑道:“你可以让他入赘啊?”

  “姐!”花火这次终于绷不住了,羞得捂着脸大声喊。

  雏田忍不住笑出声来,忽又想起,为了照顾儿女与丈夫,的的确确再也没有机会修炼自己的功夫,以至于一身忍术,如今只剩下三四成水平。当年想追求的“忍道”,想要向宁次哥哥证明的事物,终究是空落了。

  眼前的身影挥之不去,花火亦想起,他从小就是漩涡鸣人的跟班,如今每天协助管理木叶各项事宜,只怕将来也一定会是新的火影。这句“入赘”的戏言,怎么可能实现呢?而若是自己出嫁,又有谁还能真正保护和改变日向家?

  两人各怀心事,骤然安静下来,窗外余晖落尽,一轮朦月渐渐显现,桌上的两杯茶,也无人再去动了。

  17

  雏田离开前,在日向家堪称奢华的大厨房里到处搜刮,把大大小小的心仪厨具装成一个大包袱,便带着道别了。

  花火一直送她到门口,担心地说:“姐,要不然叫一个佣人帮你拿上山去吧?”

  雏田很自信地微笑道:“没关系,加起来也就二百来斤,这点力气,姐姐还是有的。”说罢,她就将包袱撂在背上,扛着离去了。

  可是,刚走过大宅那长长院墙的拐角,她忽然顿住了脚步。面前有一个熟悉的男人,他本来百无聊赖地靠在墙面上,这时一瞅见雏田,赶忙跳了起来,有点夸张地立正站好。漩涡鸣人虽已披着神气的火影披风,但那挠着头的动作和脸上赧然的笑容却全无一丝造作或深沉,仍像是少年时代般单纯。

  “你,你终于出来啦。”鸣人嘿嘿一笑,打了个招呼,踌躇着,似是想要走过去帮她拿东西。

  雏田将包袱从肩头放下在自己的身后,不着痕迹地挡在前面,温温地垂头微笑,道:“是,正准备回去了。”

  鸣人只好尴尬地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咳了一声:“嗯……那我送送你吧。”

  雏田本想婉拒,却见他背后披风上的绣字被砖石的灰尘染污了,显然是在上面蹭了又蹭,不禁怔了怔,轻轻问道:“你方才是在这里……等我了吗?”

  鸣人又露出赧然的笑,挠了挠脸,答道:“我上午碰巧看到你往日向家走,就想着等你出来说会儿话,结果等着等着……就到现在了。”

  “可是,你不用去忙吗?”雏田有些惊讶地张大白瞳。

  男人皱了皱脸,似是用力思索了般,然后才笑道:“嗐,工作啊,我现在觉得吧,一边等着你,也可以一边做的。”

  这样的话,是他过去从不曾说过的;截然相反的,他以前从来都认为妻儿应当配合工作,而非工作迁就家人。

  雏田被他的话打动了,然而从这份感动中,却又生出更深更重的悲伤。她蓦然想起,自己曾见过在春尽时分才探出的花芽,在寒风中摇曳,徒留欲绽难开的遗憾。那时,身边有人称赞它的坚强,唯独她一个人为之黯然垂泪。

  趁着她愣神的当儿,鸣人一个箭步跳过去,将她的包袱抢着背在背上,轻快地道:“我们很久没一起散步啦,来走走吧,雏田。”

  “……嗯。”雏田抿着唇应了一句,温驯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是他们相处的惯性,鸣人以笨拙而强硬的真诚推动着二人的车轮,她亦步亦趋,在漫长的岁月中,也能汲取几丝甜蜜的味道。

  可是,终归是有什么错了,而这个致命的错误从一开始就横亘在他们当中。

  鸣人一边走着,一边想说些她喜欢的话题,便道:“前些天日葵去找你了,你们玩儿得开心吗?”

  “挺好的,”她盯着丈夫落在地面上的影子,“日葵也很高兴,之后有空的话,叫博人也来住一住吧。”

  “博人之前和我吵完架就出任务去了,”鸣人苦笑道,“这孩子,只有你才能管得了。”

  雏田闻言,轻轻笑道:“博人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他虽然脾气燥些,但大事上都有分寸,你放心就是。”

  “你说的对,其实本就是我过去对他不住……“他叹息一声,顿了片刻,忽然又深吸一口气,认真道,“雏田,你回家来好不好?你知道的,家里不能没有你。”

  她身子一僵,唇角的小小笑容立时消失,将头埋得更低,咬了咬牙,才轻轻说:“我想……你会不要紧的。”

  鸣人闻言,脸上露出黯然之色,低声道:“我虽然一个人凑合惯了,可是孩子们都很想你啊,博人和我闹,也都是因着你的事。我想……我们大人的事,总归不该牵连孩子。”

  雏田沉默片刻,忽然道:“他们总得长大的……比如说,若我有一天死了呢?”

  鸣人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瞪大眼睛瞧着她,忍俊不禁道:“你在说什么傻话,那还需得多少年呢。”

  “说不定……”她淡淡地微笑,用一种回忆往事般平稳又安然的语气道,“说不定,我明天就会死了呢?就像宁次哥哥一样,昨天还好端端地站在我身边,第二天就……”

  她的话被骤然打断了,鸣人猛地用双手抓住她的两肩,力道很大,脸上虽有气愤,更多的却是受伤:“雏田,就算是闹性子,你又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的努力,还不够让你感到安心吗?——说到底,你还是为宁次的事怨我,是不是?”

  “我……”她直直回望过去,他的蓝色双眼一碧如洗,可她的双眼却是弥漫雾气的白,将百转千回的心遮蔽在浓雾背后,“我…不是的。”

  鸣人被她素白脸孔上的伤感一震,送开了手,烦躁地挠自己的头,一迭声地叹气:“果然,我们就不该说宁次……一说起来,就老是——”

  “我没有为了宁次哥哥怪你。”而她只是低着头,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他崩溃地咬了咬牙,发掘出自己最大程度的耐心,又问道:“那么,你是在想什么呢?”

  问罢,他便一瞬不瞬地盯着妻子的脸,等待着她的答案。然而她又闭紧了嘴巴,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缄默不言。

  鸣人简直要无语问苍天了——一个人长了嘴巴却不说话,这是什么样的人?

  他生就一副好脾气和热心肠,却并没修炼成察言观色的读心本领,若是对方不肯说,他也就只好傻傻地挠头瞪眼。就连佐助那样的铁石头也能被他等到开口的时候,而眼前这个女人简直比佐助还要更顽固些。

  和睦相处时,他虽觉得雏田的安静有些无聊,倒也感到她的家教和修养,如今两人之间横生嫌隙,这份安静就成了刀枪不入的铁壳,他参不透突不破,只是愈觉挫败。

  等了良久,他终于无计可施地放弃,从怀里掏出一把穿了绳的钥匙,拉起雏田的手,慢慢将它系在她的手腕上,又叹了口气,说:“现在家里没你守着,为了日葵安全,我又多加了一道门锁。你收好钥匙,回来时也方便。”

  雏田任由丈夫拉着自己的手,怔怔地盯着他长而干燥的手指,但见他的指甲修得有些歪七扭八的,还生了几根倒刺。——现在他独自生活,哪还有人为他来打点这些琐碎的小事呢?

  “鸣人……总是想保护每一个人呢,”忽然,她动了动指尖,握住他的手掌,脸上露出一个忧伤的笑容,“不论是谁,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吗?”

  鸣人被她柔软细长的手指轻轻一握,心中不禁一热,听她这样问,不假思索地笑了起来:“那是自然啦!”

  她听了这样的回答,脸上仍是那样微微的笑容:“可我想,对你来说,一定会有人是与众不同的吧。”

  说罢,她便拿过地上的包袱,转身想要离去。鸣人抓住她的手,困惑而急切地说:“你是我的妻子,这难道不就是‘与众不同’吗?”

  雏田抽离自己的手,像一条鱼逃离了水的波涓;而她的答案则像是一个难解的谜题,从笑容中泄漏而出,又消散在余晖渲染的空中:“虽然,你这时或许想不起来吧。”

  归家的路上,鸣人郁闷地拖着脚步,夕阳西下的场景更为他的内心增添了几分败退的颓唐。

  这时,从路的另一边传来一个惊奇的声音,唤着他的名字:“鸣人,你怎么在这里闲逛?我方才还瞧见木叶丸风风火火地跑着替你办事呢!”

  鸣人愣了愣,还没来及回头,叫住他的人便已经走了过来,向来强劲的手掌亲热地在他肩上一拍,抡得他立时瓷牙咧嘴的:“樱!你想拍死我啊!——雏田今天来找花火了,我刚刚在这边和她散了散步……”

  “那雏田呢?”樱左右探了探头。

  “呃……雏田走了,我们刚才还吵架了,”他有些汗颜地干笑了一下,眼见身旁女人的怒气值正在飙升,又连忙补充道,“那、那什么,能不能请我们美丽大方的樱医师给我出出主意啊?”

  樱本来已经准备好让他尝一尝拳头的滋味,这时听他这样说,便暂缓了揍人计划,气哼哼问道:“出什么主意?”

  男人将眼睛向上望着,回忆道:“刚才雏田问我,我是不是觉得谁都一样重要……”

  “……你该不会是傻笑着说:大家在我心里当然都一样——吧?”樱翻了个白眼,“你这样的人,真不知当初是怎么讨到老婆的!”

  鸣人被她说中,尴尬地苦笑道:“唉,我后来也改正了我的说法啊,可她还是生气了,这总不能怪我了吧?”

  “不光是嘴上说说,你要真心实意地这么感受,她才能体会到你的诚意啊!”樱摇了摇头,继续教导,“女人的直觉可都是很准的!”

  鸣人挠了挠头,困惑道:“这……这怎么感受啊?”

  “这不是很简单嘛,”樱笑了起来,一边揉着自己因连日通宵而酸痛不已的肩膀和颈椎,一边对着身旁的男人谆谆教诲,“你只要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想象一个最舒服、最放松的沙发,而你就坐在沙发上……”

  鸣人听着她一本正经地描述着,挑了挑眉毛,依言闭上眼睛,如此这般地想象了:“好了,然后呢?”

  “然后呀,你就听到了你最喜欢的歌曲……”

  “可是我不爱听歌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闭嘴,别打岔!”樱锤了他一下,恼道,“让你想你就想!”看到他乖乖照办,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续道:“就在这时候,有一个人从你的背后走了过来,你猛一回头,就看到了她!她是你一见到就最高兴,也是你这时候下意识想看见的人——怎么样,你看到了谁?是不是雏田酱啊?”

  鸣人用力闭着眼睛,眉毛发愁地拧在一起,沉默了一下,嘟哝道:“嗯,我看见的是……佐助。”

  樱吓得背后一冷,蹬蹬蹬倒退三步,尽量和身边这个变态保持安全距离,撇着嘴道:“你——你也太恶心了吧,居然肖想别人的老公!”

  “谁肖想他啦!”鸣人猛地睁开眼睛,瞪着她的嫌弃脸,气呼呼地喊,“本来就是你这个方法不对,这是庸医害人啊!”

  “你说谁是庸医?!”樱毫不客气地对准他的屁股踹了一脚。

  鸣人吃痛地摸着自己的屁股,哼道:“好吧,不是庸医,是怪力女!”眼见着樱果真开始摩拳擦掌,他干笑着悄悄后退,然后拔脚就跑,而粉发的女人则不依不饶地追了过去。

  在这样心照不宣的打闹与玩笑中,漩涡鸣人隐瞒了内心真实的影像。

  在画面的边侧,确实出现了少年佐助抱臂独立,淡淡微笑的模样。但在那正中央,向他跑过来的的是另一个人。她笑靥如花,柔发被风翩翩地吹起,像是一只可望又不可及的樱色蝴蝶。

  但归根结底这都只是转瞬而逝的幻影,沉埋在他深黑的海底。它不会实现,而他也不再奢念,如此一来,便不过是一种与人无害的小小放纵罢了。


  (https://www.xdingdiann.cc/ddk191082/9775420.html)


1秒记住顶点小说:www.xdingdiann.cc。手机版阅读网址:m.xdingdian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