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实力单身
《甜杀我》
文/绿眠
2019/3/12
深秋，礼德一中的校园里，嫩绿的树叶过了一个夏季，就逐渐变得枯黄。暖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直直地打在少年的背上。
高二七班，坐在第四组最后一排的少年，把头埋在臂弯里。白色的秋季制服妥帖地穿在他身上，脊背随着呼吸的频率略有起伏。
他的桌面上堆满了课本和试卷，文具用品四处乱放，毫无章法可言。
讲台上，这学期新来的数学老师正倍有精神地讲解才发下来的单元测验卷。
半秃顶的中年男人挺着个啤酒肚，塌塌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矩形边框眼镜。
整洁的讲台上除却各色的粉笔和孤零零的黑板擦，就只有一个十分违和的保温杯。
为什么说它违和？
因为……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随身携带一个粉色的卡通保温杯，还把它当做宝贝，你说违和不违和？
赵老头放下手中的试卷，悠闲地喝了一口白开水，还是滚烫的。
视线扫过程深的时候，他眉头紧蹙。立刻放下手中的保温杯，转头去看刚才放下的那张试卷。
只见班级和姓名那两栏是赫然的“高二七班”和“程深”几个字。
那龙飞凤舞的字迹不是程深还能是谁？
赵志权讲试卷的时候就觉得分外不对劲，按理说手里捏着的空白试卷好像没什么不对。但是怎么上面一个红字都没有，他明明记得，他是写过几个题的解题过程的。
本来只是以为拿错了试卷，没想到是落下了一张试卷没改。
看看，而这张试卷的主人正睡着大觉。
荒唐至极。
一想到这里，赵志权心头的火正往脑袋上冒。他从布袋里掏出一只红笔，唰唰地在试卷标题旁边画了个圆圈，还在圆圈下面画了一条飘逸的横线——“零分”。
“程深，你给我站起来，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张卷子得了零分！”
赵老头火冒三丈，说起话来都跌跌撞撞。
此话一出，讲台底下坐着的同学们哄闹了起来，不少人悄咪咪地回头去窥探大佬，想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只见，顷刻之间，穿着短袖的少年身子扭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面朝玻璃窗，左耳对着天花板。
对，没错，接着睡。
底下有人啧了一声，“大佬不愧是大佬，这新来的老头想斗过他，可没那么容易。”
“可不是嘛，班主任都要让他三分。”
“别说班主任，就算是年级主任、校长，都要让他几分。”
周遭嘈杂的说话声一股脑地灌入了程深的耳朵里，他不耐烦地抓了一把头发，随后捂住左耳。
赵志权面红耳赤，抬手拿起保温杯就往铁质的讲台上重重一放，发出砰砰的巨响声。
程深忍无可忍，他红着眼眶从桌上爬起来，半眯着眼睛环顾四周，最后视线定格在讲台上的男人那里。
惺忪且发红的眸子紧盯着满脸涨红的老头，他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嘴角轻轻一扯，缓缓开口——
“摔个屁啊摔，讲台你买的啊？”
声音不大，杀伤力却不小。
说罢，程深倒头，沉沉睡去。
赵志权教书多年，本以为来礼德是人生路上一个幸运的转折点。却没想到才来没一个学期，就被这么个小屁孩气得差点心脏病复发。
事已至此，他也没心情再在这间教室待下去。
赵志权悻悻地收拾好试卷和水杯，提着深蓝色的布袋就离开了。
他直奔主任办公室，就算被说幼稚，他也必须把这件事情上报领导，毕竟性质实在是太恶劣。如果今后再有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他就真该深思到底该不该提前结束教学生涯。
赵志权憋着一肚子气，坐在年级主任办公室的皮沙发上。
他绯红着脸，有点不好意思地询问：“周主任，你这沙发是在哪里买的呀，我们家正打算换家具呢。”
周明礼倒水的手一顿，转而笑着开口：“这是在装饰城买的，我堂弟在那做生意，特地从广东那边运过来的。赵老师你要是喜欢，我就去打个招呼说说？”
赵志权一听主任这么客气，更是低下了头。
周明礼本就是客气一番，看赵老师的态度，估计不会再开口找他，毕竟这种摆上台面的婉拒说辞，谁都不会听不明白吧。
怎料，赵志权低下去的脑袋又抬了起来。这回，他眸中含着些许的羞涩。随后，就听到他口中吐出几个字——
“那就，麻烦周主任了。”
周明礼挂在脸上的笑容一僵，避过这个话题，切到程深的事情上。
“刚才，赵老师好像是要来跟我说，程深的问题。”
一提到程深，赵志权便把所有的琐碎抛在脑后，专心致志地罗列了一遍程深的“壮举”。
尔后，周明礼讪讪地笑了。
“包括我在内的全校老师，都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和无措。”
赵志权眉头一皱，总觉得后面会有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转折点，会给他致命一击。
果不其然，周明礼坚定地望着他，“但是，只要程深同学不会做得太过分，我们是不会对他做出任何惩处的。如果您无法接受，”他顿了三秒，还是决定开口，“要么申请换班，要么……或许离职会是另一种不错的选择。”
周明礼字字委婉却铿锵，表面上给他留了不少退路。细细品来，却是要把他推入绝境。
这段话，如同晴天霹雳。在日后将近五百个日夜里，都像是一道警钟，时刻提醒着自己。
/
教室里，赵志权走后，高二七班一反常态，安静了整整两节课。
对，剩下的半节数学课和下一堂语文课。
如此成就都应该归功于第四组最后一排·睡得不省人事的大佬——程深同学。
直至语文课的下课铃响起，程深才迷迷糊糊地直起身子。朦胧的双眼望向窗外，四处都是模糊的一片。
他推开窗户，嗖嗖的凉风阵阵袭来，吹得人骨头都要散架了。
程深抬手揉了揉眼睛，好像没有早上起床时那么痛了。
一想到这个问题，脑海里就不由得浮现出一幅画面——
夜里十点，小区假山旁站着一位身形窈窕的姑娘。她快要及腰的长发披散在背上，偶尔起风的时候，会把那一束长发吹得凌乱无依。
下一刻，她双手置于腹部，开始发声……
程深回想起夜里那姑娘鬼哭狼嚎的歌唱声，就不自觉地哆嗦，真是要命。
冯嘉刚从厕所回来，就看见大佬靠在椅背上，忧郁地凝望着黑板发呆。
他小跑到程深桌旁，饶有趣味地打量才睡醒的少年。
“啧，深秋了，都还只穿个短袖，不嫌冷啊？”
程深没说话，眼神往同桌的抽屉里瞟了一眼。
冯嘉低头去看，里头放着程深的黑色制服外套。
他手肘蹭了一下程深的肩头：“之前怎么没看你这么能睡，这学期倒好，你看看你上午有几天是醒着的。”
程深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黑色的保温杯就往教室后门走，冯嘉跟在他身后，脚下速率保持一致。
“你可别说了，我家楼下，那姑娘，天天唱天天唱，我都快聋了朋友。”
他走到直饮水机面前，伸手将水龙头往右拨。滚烫的开水立即流了出来，形成一道水柱。
冯嘉失笑：“您老人家怎么不下去跟人家说说，万一长得好看还能勾搭一波。”
眼见水杯快要满了，程深拨回水龙头，铁青着脸睨了冯嘉一眼。
“勾搭你妹吧，我他妈就找不到那姑娘。每次我要下楼跟她说道说道吧，人家就跟提前知道了一样，躲我躲得老远。”
冯嘉越笑越过分，程深最后懒得理他。
“孽缘呐孽缘。”
“滚远点。”
程深屁股还没坐热，教室外边又有人叫他出去。
程深探头往外看，俩女孩，其中一个还挺眼熟的。
他步履缓慢地走到那两人面前，和她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那个个子高挑的女孩一只手挽着身旁比她要矮了半个头的女孩的手臂，另一只手揣在校服兜里，手里似乎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程深已经在走廊上傻里傻气地站了半分钟了，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动作，连个你好都没说出口。
他腹诽：真没礼貌。
高个子女孩心下草稿打了一万次，却还是没有勇气当着程深的面说出告白的情话，连情书都不敢交到他手里。
程深失去了耐心，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
一声娇滴滴的“诶”叫住了他。
明明知道他的名字，却叫他“诶”，果然没家教。
程深皱眉。
“有什么事吗？”
程深耐着性子开口，压下了所有的烦躁。
下一刻，他眼疾手快地躲过了那名矮个子女孩塞过来的粉红色信封。那动作，说时迟那时快，匆忙得就像在躲炸.弹。
伸手在风中，稳稳地扑了个空。
高个子女孩面子上过不去，松开挽着同伴的手，双手并用，捂着脸逃离灾难现场。
粉红色信封掉在了地上，小个子女孩尴尬地摸了摸脑袋，“那个，我闺蜜给你的，你记得看。”
语毕，那人转身就打算走。
紧随其后的，是程深的提醒——
“同学，你把垃圾丢在我们班的卫生区域，恐怕会影响我们班的德育分。”
小姑娘僵硬地转身，弯下身子捡起那封信。她抬眸，在小心翼翼地窥探程深脸上的表情。看到他点头过后，小姑娘落荒而逃。
冯嘉扒在门边，冲着才转过身的程深竖起大拇指。
“兄弟，你真是凭本事单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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