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姜岄不知道他要跟她谈什么，谈高中时候的往事？他应该没有那么闲吧？那些个昨天在他的记忆里应该早就成为不重要的某一天了，不知不觉中，那些曾经的美好已经被时间推着往前走远了，想着想着就觉得心里一阵酸涩
走廊里被空调吹的凉嗖嗖的，姜岄双手抱臂耷拉着脑袋，一头长发柔顺的披在肩上，瘦弱的肩膀上挂着双肩包一侧的带子，低着头，脚尖一下一下磕着水泥地面，整个人在长长的走廊里显得娇小柔弱
周洋扔了垃圾走过来，站在走廊一头看着那个曾经温暖他整个少年时光的女孩，一身棉质的连衣长裙，脚上还是昨天那双布鞋，脚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长长的裙摆也随着来回晃悠晃悠
周洋心脏一紧，双手紧握成拳，快步走过去
“冷吗？”他问
姜岄猛地抬头视线跌进他深邃眼眸，她没有说话
“去那边椅子上坐坐吧”周洋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排椅子
姜岄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用了吧，我不能走太远，一会袁熙还要换水”
周洋看她一眼，像是笑了一下，柔声道，“不用你，拔针可以按床头的按钮，护士会过去的。”
姜岄低头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旁边这人像是吃透了她，没在等她说话，转身向走廊尽头的椅子走去
到了走廊尽头，姜岄心里带着些隐隐不安，不知道他要聊什么，一切都明明白白的，曾经已经被他们匆匆错过了，所有破碎的东西都无法弥补，尤其是感情
“你坐这边”他很轻的说
姜岄瞥一眼头顶中央空调的的出风口，被他拉到身侧
拂开他的手，稍微把裙子一裹，有些局促的坐下，姜岄一直低着头不看他，但却能真实的感受到来自他视线的强烈侵袭
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他的存在感变得异常强烈
周洋没有落座，站在她对面，整个人被笼罩在一片薄光里，一言不发
面对他，姜岄的心情很复杂
当初年少时的往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心里有的那点回忆，就像一把握在手里的散沙，随着时间的流逝，握着握着，就没了，残留下的就只有一两句简单到可有可无的寒暄
想到这，姜岄忽然觉得自己太矫情了，再见就当作陌生人，寒暄省略就好了，为何又想起那些陈年往事，姜岄的心在这一刻百转千回
时光流年，一城旧事
“你大学在c城读的？”周洋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打断了她的思绪万千
时间停止了一瞬
“什么意思”姜岄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周洋没有解释，认真的看着她又问：“后来你去那里了吗？”
姜岄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听到他刚说那句话，她扬起头，语气冷淡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周洋似乎被她刚才的语气惊到了，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因为太过用力，骨节泛白
良久静默
周洋侧身抬起一只手想摸摸她的长发，姜岄看到他伸过来的手下意识的往旁边躲，周洋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
姜岄一个激灵从椅子上站起，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嗓音沙哑：“我先去看袁熙了，你要是忙就先离开，有事我们会跟你联系的”
起身的动作太急差点踩着背包带子，踉跄了一下，周洋反应迅速抓住她纤细的手腕，扶她站稳，姜岄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眸子，甩开他的手，一路小跑回了病房
周洋微微仰头，试图用这个动作抑制住胸腔里几乎快要控制不住的情绪，跟她分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像是被静止在了某个节点上，日子一层不变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她说没有意义了
所有的答案昭然若揭
周洋想起曾经她总是半真半假的说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自律，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自律，那时候他不觉，认为月亮就是围着地球转动，地球围绕太阳转动，这是必须遵循的轨迹，如果没有自律，后果堪虞
现在回头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太过自负
姜岄扶着一瘸一拐的袁熙打车回家，两人站在医院大门口等着，袁熙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姜岄，想问她周洋去办出院手续了，她们要走是不是该跟他打个招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阵晚风裹着暑气吹来，扑到身上让人觉得燥热难耐
一辆黑色别克停在她们面前，车窗降下，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周洋解开安全带下车
“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看了一眼满脸抗拒的姜岄，袁熙会意：“不用了吧，我们打车就好。你忙就不麻烦你了”
姜岄感激的看了一眼袁熙，没有说话
“上车吧，我这会不忙，送你们回去吧”他说，“这个点不好打车”
最后考虑到袁熙的伤和这个时间点也不好打车，姜岄才同意上了车
周洋问了袁熙地址之后，三人就没再说话
袁熙觉得气氛太过尴尬，想着说点什么好，就跟周洋东扯西扯的聊了几句，当是老同学多年不见，闲聊几句
聊着聊着袁熙忽然就凑到姜岄耳边，小心翼翼的说：“要不我帮你问问他结婚了没？”
袁熙太了解她这位好闺蜜了，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看她这个样子刚才两人的谈话一定不是很顺利
姜岄还没有消化她刚才那句话帮她问问什么什么的话，就看她抬手拍了拍前座，“嘿，老同学，你结婚了吗？”
姜岄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刚好撞上前座那人的视线，她装作不经意扫过，下一秒撇开视线
那人面无表情，语气也淡淡的回了一句：“我还没有女朋友”
袁熙捂嘴笑了一声，扯了扯姜岄衣角
要不是看她受伤的份上，姜岄早就忍不住对她下手了，皱着眉头对她做了个闭嘴的姿势
袁熙拉着长长的语调哦了一声
车里两人还在不停的扯着闲话，那人时不时“嗯”一声，姜岄看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街景出神
曾经以为一个城市很大，一个转身，就成了陌路，然而事实上是这个世界小得像一条街的布景
从没想过会再相见的人，竟然在三天之内平均到了一天一次碰面的频率
再次相遇，省略了所有的往事，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是苍白无力的
直到车子驶到她们住处，姜岄都没有跟周洋说一句话，下了车，袁熙跟周洋道谢
姜岄神色淡淡，礼貌性的跟他道谢，“谢谢，今天麻烦你了”
看着姜岄轻扶着袁熙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
周洋回过神，她刚才看他的眼神淡漠疏离，语气疏远，回到车里迟迟没有发动引擎离开
在跟姜岄分开远走他乡的日子里，支撑他的只有不断的回忆那一遍一遍的跟她在一起时的短暂时光
就在两个星期前他去了z县，只是她家附近都成了一片废墟，姑姑说遇到拆迁，好多人都搬了家，他没有想到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在这个城市遇见她，所以有好多的话想对她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刚回国一个月的时间，工作刚刚稳定，也没有刻意告诉之前的老同学他回来的消息，但是世界就是这么小，缘分这种东西本就奇妙，短短一个月在这小小的c城遇到了高中的同桌林森，
当时走的匆忙，被母亲的病情折磨的很痛苦，失去了和所有人的联系
当林森问他姜岄知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他怔了怔
多年以后再听到他的名字，心脏还是会加速急跳
不必再冷静思量整理往事，他非常确定自己的心从没有改变过
那天他的一个学生因为食物中毒上课的时候忽然晕倒了，他跟着学校主任一起去了c大一院，遇见她，短短一撇，连句话都没说上
昨天晚上陪着学校的几个领导吃饭，在酒店门口再次遇见她，在看到她的那一眼，几乎快要抑制不住的想要抱抱她纤瘦的身体，然后对她说一句抱歉
到家姜岄帮着袁熙洗头发，看着袁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岄眼眸一眯，单刀直入，“想问什么？说吧。”
袁熙一愣：“那个.....你们今天之前已经见过了啊？”
姜岄没好气的说：“从周天开始到昨天平均一天一次，今天托你的福没有打破这个频次，这短短三天我们见了三次！”说到这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袁熙低呼：“慢点，扯到头发了，疼....”
姜岄：“你还知道疼，骑车注意安全，转弯要左右都看看，这是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的道理”
袁熙讨好地笑：“好了啊，今天你不止一次数落我了啊，我记住了”
姜岄：“那就好，我不怕啰嗦，就怕你不带耳朵听”
“他还没有女朋友，不负你这么多年痴心等待”袁熙一本正经的地说
当初他们分手的具体原因她都不是很清楚，当初那么好的两个人说分手就分手了，一个远去他国，一个肝肠寸断
但是今天再相见袁熙非常肯定的是两人对彼此的感情依旧深厚，一直以来姜岄身边的追求者也不少，凭周洋的优秀如果他放下了岄岄，再找个人也是轻而易举，但是到如今他们偏偏都还是单身，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么？
说好不欺负病号的，姜岄实在忍不了她眼前这个超级爱八卦的病号了，轻弹了下袁熙脑门儿：“谁说我在等他，我那是还没有遇见合适的人”
是真的没在等他，也是真的没有再交过男朋友
跟他年少时那一场没有结局的恋爱，已经花光了她关于爱情的所有幸运
袁熙抿了抿嘴，调侃道：“姜同学，你说的都对”
姜岄无奈默然，听到他说他还没有女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姜岄的心里竟然出奇的平静
洗了澡，洗洗衣服，忙完累得不行，躺到床上调整闹钟时间，明天坚决不做公司早到第一名了
太累了得多睡会，设置好闹钟，关灯，四周一片黑暗，安静的空间里
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脑子里总是时不时的冒出他今天的那些话
实在没有睡意，起床开灯，姜岄小心翼翼的拿出放在书桌底层最角落里的一本书，打开书本，里面夹着一张毕业合照，照片保存的很好，上面没有一点折痕，照片上一张张洋溢着青春的笑脸，可爱又纯粹
照片里没有她，那时候她正在跟他冷战
拍合照那天，他的同桌林森跑去艺术小院找她说马上轮到他们班拍了，叫她赶紧过去，毕竟她曾经也是三班的一员，话虽这么说，其实姜岄内心明白，他们就是因为周洋才来叫她的，或者说应该是周洋让他们过来找她的，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别扭的什么劲，直到全校的毕业照全部拍完了她都没有出艺术校园的门
袁熙说她是个认死扣儿、给台阶都不知道往下走的人，那时的她不以为然
直到高考后林森拿着周洋未领取的集体照给她
看着那张毕业合影，他那时在班级里算是个头比较高的，拍照时站在最后一排最边上的位置，抿着嘴，脸上淡淡的表情，眼睛漆黑有神，不似多年以后今天的他，没了少年的青涩，五官轮廓更加分明深邃，皮肤依旧白皙
照片左上角那一方拇指大小的头像是这些年早已深深印在她心口的朱砂痣
在这人世间感情不外乎有两种，一种是相濡以沫却厌倦到老，另一种是相忘于江湖却怀念到哭
她应该是后者吧？但也不全是
姜岄盯着照片一角出神，是不是在每个女孩年少的时光里，总是会遇到一些睿智，成熟的男孩子，他们就像天使一样，教会自己成长，教会自己什么是爱
悠悠岁月流逝，能定格住时间的只有一张薄薄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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