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赵沉璧的选择
这剑光之浩大，并不是只有一种开天的气势。
而是真的撕开了天。
一条狭长的细线在天际蔓延开来，整个空间都仿佛一块破碎的镜面，沿着细线折断碎裂，坍缩入虚无之中，永远地消失在了宇宙之外。
就连云端炸裂燃烧的青色火焰，在这剑光一触之下，也如遇暴雨，瞬息浇灭。
赵沉璧即使远远望去，都能够感受到这一剑的丰沛剑意与淋漓杀机，带着一股癫狂的怒火，一股怀才不遇的愤懑，一种同归于尽的决心。
他笑了起来，“好一个范臣俊！”
整个山海界的修士，无论相距多远，在这一瞬间都不禁悚然而惊。
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望向那一道隔断了整个山海界天幕的剑光。
就连圣山之上，一些隐藏极深的古老存在，也在此刻骤然睁眼。
天邪至尊双目放光，“开天辟地，镇仙屠魔，这是……中州范家祖传的四剑起手式，开天斩！只是可惜，对上这涅槃之力凝聚的灭灵指，终究在境界上还是差了点。”
此时此刻，这条斩碎天地的剑气，如同浪潮的波纹般轻轻搅动之后，轰然斩落在了擎天巨指之上。
天地之间，黯然无声，陷入了绝对的静止之中。
仿佛这一剑，已经有了一股无敌的气势，寂寞得足以斩断时光。
巨指疯狂颤动，周围青色烈焰悉数熄灭，一道深可见骨的创伤，沿着苍老的皮肤爆开。
灰色的血液淋漓落下，化作雾气四散在空气当中。
而开天斩一颤之后，就此彻底崩溃。
这可以斩开天幕的一剑，竟然还是没能斩断这根巨指！
巨指一顿，气势暴跌，仍然坚定而缓慢地从天落下。
赵沉璧神色不变，“鬼道君，元辰真人！”
一只恶鬼撕开空间，从虚空中一头钻出。
它张开那满是怨灵的狰狞巨嘴，一口咬住了体型已经缩小近半的灭世之指，滔天的鬼气席卷天地，化作一只只青面獠牙的厉鬼，疯狂地缠绕在灭灵指之上。
与此同时，一团硕大的银色拂尘如影随形，一闪而来。
那千千万万的银色尘丝，竟然都是一条条张牙舞爪的银色巨龙，在巨指周围旋转飞舞。
龙吟震荡，声如雷霆。
密集如雨的大道波纹流转倾泻，携裹着可以破灭一切的空间风暴，如同砭人肌骨的狂风一般，绵密地抽打在那根逐渐暗淡的手指之上。
巨指鲜血横流，摇摇欲坠。
赵沉璧脸上刚一泛起一丝喜色，神色骤然大变！
那巨指本来已是强弩之末，此刻表面骤然流转出一圈圈纯净自若的星辉，仿佛光纹一般蔓延开来。
眨眼之间，星空般浩瀚的气息出现在天宇之上，而那根苍老的手指，也同时变得晶莹透明，宛若琉璃星辰。
赵沉璧目眦欲裂，“星辰道体！你到底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
回答他的，是那只半步涅槃境界的厉鬼，口中发出的凄厉咆哮。
它被宛如星辰的指头一触之后，立即炸裂为滚滚黑雾，烟消云散。
而那柄银光流转，光耀大地的巨大拂尘，尘丝上刚一泛起耀眼的金色，便彻底炸碎为粉末。
赵沉璧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然而他还没有认输，因为还有最后一个人，是他最后的杀招。
赵沉璧眼中浮现出一种异样的光彩，柔声道，“素月仙子，我又欠你一条命。”
“不用你还！”天空中，竟然出现了女子冰冷的回响！
这声音仿佛从虚无中传来，没有一丝一毫人间的烟火气，浩渺如天外仙音，融化在了冰冷的紫色烈焰中，再度迎难而上。
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赵沉璧脸色复杂之色更浓，无数的往事仿佛岁月的藤蔓，缓缓缠绕在心头上。
紫焰滔天，连绵不绝。
这散发出无尽冰寒之气的紫色烈焰，仿佛拥有一种奇异的法则威能，竟然使得周围空间都静止下来，时间也是凝固得恍若冻结。
“还不够啊……这一指，已经是达到了二转之力的涅槃境界，光凭这些个半步涅槃的大尊，还拦不下来啊。”天邪至尊摇了摇头，神色悲戚，语气却是斩钉截铁，“赵沉璧，趁这攻击被凝结，我送你走吧！至于天元大陆这些人的死活，你我都不要再管了！”
天邪至尊望向赵沉璧的目光，极其复杂而深邃，甚至还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敬意。
因为他知道，在这几近必杀的一击下，赵沉璧之所以没有选择破界而去，是因为他一旦逃走，这根手指必定会毫无保留地落在天元大陆上。
到了那个时候，便是真正的生灵俱灭，寸草不生。
然而仅仅是刹那之间，天邪至尊脸上的神情，便被一种残酷的铁血所取代。
因为穹顶之上，那冻彻万物的紫色烈焰已经有了溃散的趋势，静止不动的巨指也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不消片刻，就要脱困而出。
他一把抓住赵沉璧的肩膀，厉声咆哮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本尊今天都要送你走！”
赵沉璧同样怒吼起来，“我可以走，那天元大陆怎么办！”
天邪至尊双目如血，“本尊来挡！如今那神通已是强弩之末，本尊就算拼着沉睡千万年，也帮你挡下这一击！”
赵沉璧摇了摇头，突然指向了正下的海床，“那么，血齿祖兽的胚胎怎么办，你也有能力来挡吗？”
天邪至尊心神剧颤，哑口无言。
他正要不由分说地拉起赵沉璧破空而去，赵沉璧便已经打断了他。
赵沉璧目中的光芒突然变得幽邃起来，意味深长地道，“你以为，我不惜耗费掉昔日的人情，背上这么多将来难以偿还的债，甚至付出这么多的代价，就是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想要和那个叛徒分个高低吗！”
天邪至尊悚然而惊，“难道……你想……”
赵沉璧点了点头，“如果不解决掉海峡内的血齿祖兽胚胎，就算我逃过了这一劫，也注定心中有愧，大道止步。我相信，太古邪族重现的局面，也是你不想看到的”
他的语气突然急促起来，“既然我们都没有能力灭杀掉他，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将这灭灵指的力量，削弱到不会崩溃天元大陆，却又足以毁灭胚胎的程度，然后借助它，来平息这场浩劫呢！”
天邪至尊颤声道，“你是想借刀杀人！？”
“对！”
“但你知不知道，那根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才得以保留全部力量跨界而来的灭灵指，已经完完全全锁定了你的气机！你把自己当作诱饵，就算你有破界符，到了那个时候，一边是灭灵指，一边是血齿兽的攻击，在那种千钧一发的险境中，你觉得你有多大的机会活下来！？”
“不到一成。”
“就算是这样，你也要这么做？”
“我非这么做不可！”
赵沉璧一把按住天邪至尊的肩膀，语气坚定如顽铁，“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元大陆的修士去死，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所珍视的一切，再度毁灭在域外邪族的浩劫之中！”
天邪至尊没有再劝说了，只是有些无力地松开手后，喃喃道，“值得吗？”
赵沉璧目中光芒如大日，缓缓点头，“我不知道值不值得，我只是觉得，人的一生中总会有某个时刻，需要坚守自己的决定，一个说‘这就是我，这就是我的选择’的时刻。”
他一字一顿，“这就是我，这就是我的选择！”
话音未落，赵沉璧已经拔地而起，直冲天宇之上。
他非但不坐以待毙，反而要主动出击。
即使四野上下，没有任何可以调动的气机。
自从他被灭灵指隔断因果之后，就再也借助不到天地间一丝一毫的力量，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
然而他的道就是这样，永远一往无前，越是身临绝境，越要拔刀咆哮。
死战而已！
一朵青莲光辉四溅，缓缓从赵沉璧的心湖中凝为实质之后，再度崩溃开来，化作磅礴到几乎撑爆他的力量，缓缓灌入其心湖之中。
心湖底部，那些沉寂太久，早已黯淡的记忆灵魂碎片，此刻全部融合闪耀起来，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与气息！
一道冰冷而崇高的男子虚影，缓缓在赵沉璧背后凝聚而出。
他眉目俊朗，丰神如玉，面容如同刀削斧凿，棱角分明，眼中似有山川河海，星辰日月，浩瀚无尽。
他的容貌与赵沉璧有七分相似，然而他却不是赵沉璧。
他是——陆放鸣！
“一世轮回，一世因果，赵沉璧，你既然当初选择以今世为主，你我之间，便算是因果已尽。当初远古通天台上，你又何苦借助仙兵之力，强行扭转光阴长河，凝聚出我这一丝残魂？难道，你就不怕我现在夺舍了你？”他发出一声轻笑，带着几分讥讽之意。
赵沉璧也笑了起来，“你本来就是我，我也本来就是你，我又怎会不知道，你干不出来这种事？”
陆放鸣叹了口气，“这一战之后，你我之间，前世今生，便再无瓜葛了吧！”
赵沉璧沉声道，“正合我意。”
陆放鸣点了点头，轻轻跨出一步，便融入了赵沉璧的躯体之中。
刹那之间，一股极其威严而恐怖的气息，在赵沉璧的身躯中升腾蔓延。
他的神态与气势，也陡然剧变！
“本尊纵使已经死了，可我的转世之身，又岂是你可以说杀就杀！？”他抬起头来，望向天空中，语气冷漠如暴君。
余灰脱鞘而出，迎风暴涨，化而为龙。
空间层层爆碎，如龙一般的长刀收拢为一条法则墨线，被“赵沉璧”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半仙兵的威能，今日终于要彻底展露在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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