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终有聚首时
山崖下，海浪撞击在崖壁，白色的浪花碎裂翻滚，涛声阵阵。
离岸二十丈远的海水中，那如同小岛一般的巨大礁石上，三道人影迎风而立。
一道魁梧壮硕，一道消瘦颀长，一道曼妙婉约。
三人沉默不言。
良久之后，赵沉璧微微转过头来，望向左侧的石昆，有些嘶哑地道，“石头？”
石昆闻言，低下头叹息一声，心事重重地道，“师兄，石头已经想好了，虽然有大长老他们在，陛下也会照拂几分，但把师父一个人留在洞府之内，我不放心，恐怕你们也不放心，所以我还是留在宗内好了。”
赵沉璧只是平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石昆脸上浮现一抹焦急之色，像是怕赵沉璧不同意一般，急切道，“师兄，不是石头不听师父的话，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脑子笨，嘴也笨，外面那么险恶，说不定哪天就要吃大亏。而且我有青莲道长传给我的完整龙虎秘藏，可以一路修炼到通神境界，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所以，就让石头留在宗内，代替师兄师姐守卫宗门吧。”
赵沉璧叹息一声，“想好了吗？”
石昆闻言，赶忙呆呆地点头，“想好了，师兄。”
赵沉璧笑了笑，虽然这笑有些冷，但仍然是数月之间，他露出的第一缕笑容，落在石昆眼中，令他不由得大喜起来。
赵沉璧缓缓从口中吐出一团散发出恐怖威压的黑光，化作七小一大，八座黑塔，放在石昆手中。
他拍了拍石昆肩膀，道：“本就是天道宗之物，你既得传承，便算物归原主了。”
不由石昆有任何拒绝，赵沉璧便直接将玄武道塔按入了石昆手中，而道塔在感受到其内那股与天道宗一脉相承的灵气之后，立即清鸣一声，沉入他心湖之中。
石昆眼眶微红，想要说些什么，赵沉璧却笑着摇了摇头。
他抱了抱赵沉璧之后，神色坚定，转身踏波离去。
赵沉璧回过头来，却没有转向身边另一侧，如同不知道怎么面对一般，只是茫然地望着远方，视线没有焦点。
他声音沙哑，“玉珏，你呢？”
李玉珏娇躯轻轻抖了抖，颤声道，“我一个人走。”
赵沉璧声音苦涩，“这样啊……是因为她吗？”
对于赵沉璧口中的“她”，李玉珏自然心知肚明，正是那日冒死前来相助，与卢狄激战不退的绝美女子岚灵。
那一战中，李玉珏立于宗门之上，早就看到了这一幕，心中苦涩万分。
战后，赵沉璧终日守在洞府门外时，岚灵并未悄然离去，而是在孙碧华诚惶诚恐的安排之下，孤身一人住在了一道为她单独清空的山峰之上。
她没有去找赵沉璧，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在某天夜里悄然来到了李玉珏的洞府之中。
一夜秉烛长谈。
天明之后，岚灵转身返回山峰之中，只留下李玉珏在洞府之内，枯坐数日，一动不动。
见李玉珏默不作声，赵沉璧感觉心头泛起一股潮水般的哀伤与痛楚，几番挣扎之后，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在突然之间，被身边女子紧紧拥入怀中。
少女身躯柔软，温存，一如既往。
李玉珏那张明艳动人的俏脸之上，泪水滚滚而下，伴随着哽咽的哭声一起，如同爆发一般倾泻出来，“沉璧哥哥，我不怪你，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其实若不是因为岚灵姐姐的话，恐怕如今我东临宗，早已是被杀得鸡犬不留，尸横遍野了。”
她将赵沉璧抱得更紧，有些害怕地颤声道，“我只是……我只是怕失去你……”
赵沉璧身躯一震，如遭电击，同样剧烈地颤抖起来，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抚在李玉珏火红色的长发之上。
她泪如雨下，“那天，你和岚灵姐姐在天上联手对战鬼仙的时候，其实我就看出来了，一眼就看出来了。”
“身为女子，若不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会愿意拼却性命，不惜使自己置身于万险之中，也要与心爱的男子并肩而战？”
她抬起头来，那梨花带雨的脸庞上，突然笑了笑，笑容凄婉，一双秋水般流淌的眸子凝视着赵沉璧，仿佛令满天星辰都要失色，美艳绝伦。
李玉珏道，“我只是恨，恨我不能和你一起而战，恨我每次在这样的时候，只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远远地看着你。”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看着你。”
赵沉璧那张冰冷的脸庞之上，不动神色，然而心湖之中，仿佛要碎开一般。
李玉珏伸出凝脂般白皙柔软的玉手，轻轻捂住了赵沉璧的嘴，不让他开口。
她继续说道，“后来在得知你竟是天上仙人转世的时候，我更是害怕，害怕极了，我怕终有一天，我们会越走越远，我怕我再也追不上你的脚步，再也没有能力帮得上你，就只能像那天那样，只能远远地看着你，然后失去你。”
赵沉璧暗红色双目中泛起涟漪，声音从李玉珏指缝中渗出，飘荡在海风中，“不是这样的……”
李玉珏摇头，不管不顾，“所以，沉璧哥哥，我已经想好了，我想用师尊赐予我的这枚破界符，独自一人去云中界，去那剑修云集的地方看一看，去云海剑宗故地走一走，去孤身游历在这片天地间，去问这天下的剑，来砥砺我手中的剑。”
“我希望，如果有一天，再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我能握剑站在你的身边，与你拼死而战，做一个对你有用的人。”
赵沉璧将怀中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激动，而有些发抖的女子同样报得更紧之后，额头靠在她头顶之上，目光望向很远的地方。
“傻瓜，既然说过你娶你，我又怎么会弃你而去。”他冰冷的红色瞳孔中，渐渐泛起一股温柔之色，“我赵沉璧说过的话，无论千年万年，只要我不死，就都有效！”
他握住李玉珏冰凉柔软的玉手，轻声道，“你一个人去也好，否则与我同行，可能只会害了你。终有一天，我要抵达大道的尽头，将仇人尽诛，将众生救赎，将天地倾覆，再将娘亲从光阴中复活。”
“到了一家团聚的那天，我希望你仍然陪在我的身边。”
再无言语。
海风之中，二人紧紧相拥缠绵，耳鬓厮磨，直至天明。
七日后，李玉珏手握一枚珍贵无比的界面地图玉筒，点燃破界符篆之后，在东临宗众人的目送之下，缓缓消失在虚空之中，去往了云中界。
临别前，她手中握着赵沉璧以那枚玉刚剑胚，倾尽所有心血，为她锻造的天上地下，独有一件的无上法剑。
她挽起发丝，目中尽是浓烈的眷恋与不舍，“这是定情信物吗？”
那一日，赵沉璧只是摇头，笑着道，“我说过了，我会摘下诸天的星辰，来作为定情信物。”
李玉珏笑着点头，像是千万朵娇艳的鲜花盛开，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转身离去。
这一别，便是百年之久。
但无论多长多远，终有聚首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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