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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秋远离家


  第二天放学后四郎并没有在家里呆多久,先是跑到废弃厂区转了一圈,然后又骑着单车在市区里转了一晚上。到8点多钟时才回家做了晚饭,自己来不及吃,又立即骑上单车去接母亲。

  董青婉心情明显不太好,坐在四郎身后也不说话。四郎问:“怎么了妈,不开心?”

  “嗯,不开心。酒店把你刘阿姨辞了。”

  “为什么啊?”

  “因为她儿子出了点事儿,昨天晚上请假经理没有给她,她没管,还是跑回家去了,今天老板就不用她了。我们几个也都不想干了。”

  “秋远又出什么事儿了?”

  “把人打了,他也跑了。你刘阿姨可真命苦,秋远一点也不让她省心。听说这次打得可重了,现在有几个还在医院重症室呢,你刘姨拿着钱、挨着骂还要觍着脸去护理人家。”

  四郎没说话,娘俩一路沉默到家。

  第二天,董青婉带头,其他几人紧随着都辞了工,没有人提押金的事儿。离开酒店后,姐妹几人到了刘娜家。

  刘娜见好友都来了,甚为感动,晦暗的脸上挤出些笑意来,招呼大伙进屋喝水。“老王在家吗?”其中一人问。

  “没在,出去遛弯了。”

  老王是秋远的父亲,曾是董青婉厂里的领导,因为喝大酒中了风,提前病退在家休养。

  众人听说老王不在家,便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也有人添油加醋地骂刘娜那不争气的儿子。

  刘娜说:“被打的那些人是个黑社会,秋远和他们约在大峪打群架,结果就把他们打伤了好几个人。”

  “黑社会啊,那该打。”有人转了向。

  “该打个屁呀,你傻啊!”有人骂那人。

  “他们要多少钱啊?”

  “刚住院那会儿有个女的说是其中一人的老婆,张口跟我要五十万。后来派出所的人偷偷告诉我别理她,她是个鸡,和那人搭伙同居在一起,什么名分也没有。”

  “那,秋远能判刑吗?”

  “唉!派出所说他们属于黑社会性质的械斗,得从重处理,说我如果藏着秋远或是帮他逃跑的话,连我也得判。后来有个人去找我,说是律师,可以帮我打官司,还带了材料去,说我只要签上字,交五万块代理费他就能保我赢,保证秋远不吃官司。”

  “啊!你交了吗?”

  “交个屁,现在骗子这么多。”刘娜无力地说。

  董青婉喃喃道:“但愿孩子现在是安全的。一个孩子,他能跑到哪里去啊。”

  众人陷入沉默。

  四郎放学回到家,见董青婉正在洗菜,知道她真的辞了职。

  “妈你回来怎么不打个电话,我好回来做饭啊。”

  “妈不饿。妈以后不去酒店上班了。”

  “刘姨怎么样?秋远有消息吗?”四郎洗了手,扎好围裙问道。

  “没有,你刘姨都急死了。”董青婉看了儿子一眼,忽然问:“你说秋远能跑哪儿去?我真怕他来找你,你说到时候你帮不帮忙啊,帮了可是犯罪啊。”

  四郎安慰道:“妈你不用担心,我没那么傻,秋远也不傻,他肯定没事儿的放心吧。”

  董青婉停下手里的活,怀疑地盯着四郎看,但最终却什么话也没再说。

  秋远打人后的第二天中午就已经打电话找到了四郎,他没钱没学生证没身份证能去哪儿呢。不过他还是有一个藏身之地的,只有四郎知道那个地方。

  秋远很聪明,没敢用自己的手机,找人借了部电话打给四郎。电话里也没多说什么,只说是我,老地方,就完了。

  四郎昨天下午一路踩着一人多高的蒿草,找到了已经停产多年的电池厂废旧库房,给秋远送去吃的喝的和零用钱,还有一部新手机和一张电话卡,甚至还有一瓶防蚊虫的风油精。

  秋远大口嚼着香肠,一句话也不说。四郎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结实的三角肌一鼓一鼓的,上面的一块伤疤异常刺眼。想了想问:“给你租套房你能呆住吗?”

  “呆不住。”

  “那你怎么打算?”

  “我想出门走走,我这儿有张别人的身份证,你给我弄点钱就行。”

  两人没再多说,回郎回去准备了一些现金和一张银行卡,今天一早便给秋远送了过去。秋远换上干净衣服,给了四郎一个深深的拥抱。感恩的话他说不出口,也就什么也没说。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下午,董青婉下班后独自回家,路上忽然冲出一只恶犬,直奔董青婉就追咬过来。当时她吓得魂不附体,一路狂奔一路大呼救命,可路上却看不到一个人。正在她绝望之际,只有9岁的秋远从远处跑来,手里拿着半块砖头嘴里大声喊叫着……

  后来董青婉说,那只狗一定比秋远还重,站起来一定比秋远还高,可他一点不害怕,一边和狗打,一边喊着董姨你快跑、快跑……

  那次,秋远身上被咬了七、八处伤口,右脚小脚趾被咬掉。那年四郎刚刚7岁。

  丁青说话算话,开学后几乎每一次测试她都是折桂者。她并没有付出更多,相反,偶尔她会偷懒,周末时会坐在赵杰的敞篷车里追赶郊区路上疯狂踩着脚踏车的四郎,一边大笑着一边向他扔桃核。

  后来她在回忆录中写道——如果没有四郎,就没有我的青春的营养。如果没有赵杰,我至今仍然是个瘸子。

  丁青问专心观察着碎岩石的四郎:“能说说你爸爸的事吗?”

  “我没见过他,我还没出生他就走了。”四郎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你妈妈应该和你说起过他吧?”

  “小时候我问过她,可她说我还没到应该知道这些事的年龄。她说爸爸留给我一些东西,但必须等我满十六周岁的时候才能交给我。”

  “会是什么东西呢?太神秘了。”丁青躺倒在草地上,轻声自语到。“四郎,当你得到这件东西时,让我也在场好吗?”她又问。

  “求你们了,”赵杰在远处喊:“不要这样好不好,很肉麻的知不知道!”

  丁青重重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简直勾起了我无限大的好奇心,像小说一样。看来你爸也是个很神秘很神秘的人。”

  “什么意思,什么叫也是个很神秘的人?难道我很神秘吗?”

  “不要开玩笑行吗四郎,难道你还不够神秘吗?”

  “你们两个要么现在就亲嘴,要么都闭嘴好吗?”赵杰又在嚷。他正追着一只蝴蝶拍照。

  丁青看见四郎的脸红了,心中漾起阵阵甜蜜。其实她的脸比四郎还要红。

  “四郎,你还有别的亲人吗?”她又问。

  “有,外公、公婆。妈妈还有两个姐姐,他们都在南方。我从来没见过。”

  “你们没有来往吗?你们都是亲人耶!过年也不在一起聚吗?真是太奇怪了。”

  “妈说过,因为她当年嫁给我爸,全家人都恨她,从那时起就断绝关系了。”

  “四郎,你真可怜。”说完,丁青警觉地朝赵杰的方向看去。还好,他拿着新买的宝贝相机已经走远。其实,她是希望他在场的,希望他多说些荒唐的话。

  “妈妈有时候会和小姨偷偷联系,小姨也劝过妈妈过年时回家看看,说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所有的恨都会淡掉,何况还是亲骨肉。”

  “那阿姨怎么说的?她不会拒绝了吧?”

  “妈妈拒绝了,说当初那么决绝,已经没有了再见的余地。”

  “没想到,阿姨看起来那么温和,内心还真坚强。”

  “你是想说我妈心硬吧?”

  “没有,我哪儿敢呀。但是,一般人真的做不到。”

  “小姨说过,想在假期时把我接过去见见外公外婆,说孩子与一切恩怨无关。”

  “这个阿姨也拒绝了?”

  “她还在思考这事儿,我看得出她很犹豫。”

  “那依你的意思呢四郎?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初是因为阿姨和叔叔相爱,违背了你外公他们的意见,而阿姨又很坚决,一定要嫁给叔叔,于是你外公外婆把你妈赶出了家门,他们会说,滚出这个家,我们永远没有你这个女儿,我们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你言情小说看多了。”

  “别打断我。于是阿姨痛哭着离开了那个曾经无比温暖的家,和叔叔来到了遥远的北方。他们生活拮据,处境艰难,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好求助你外公家,但再次遭到无情拒绝……”

  四郎停止摆弄手中石子,转头呆呆地看着她。

  “怎么了?”

  “你好复杂啊,我第一次发现你蛮有想象力的。”

  “人家不是书呆子好不好,人家也是博览群书的才女,没经历过,还没看过啊!”丁青白了他一眼,继续说:“在这种情况下,阿姨在生活物资极度匮乏的情况下,一病不起。而叔叔为了给她增加营养,不得不顶风冒雪四处为阿姨找吃的,于是半路上遇到了危险,离开了……”

  “没关系,继续讲吧丁青。”四郎能感觉到丁青的不安,波澜不惊地说道。

  丁青有些后悔,偷眼观察四郎。他脸上没有悲戚,没有愤恨,有的依然是永远不变的舒展与晴朗。

  “然后……阿姨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从痛苦中重新站立起来。”丁青声音渐渐变小,她开始觉得自己过分了,可话没说完,又不得不继续:“然后生下了你,从此,她把她的亲人从记忆中抹杀……在这样的情况下,四郎,你还会去见你外公外婆吗?”

  四郎呆呆看着远处山尖上飘动的白云,久久没有说话。

  “对不起四郎,我不该在这儿瞎编的。我都是在胡说八道的,你不应该因为我的话而犹豫。”

  “我没有因为你的假设而犹豫,我是在思考,你说的这段故事有没有可能真的会发生在人世间。如果真有这样的故事,那真是太可怕了。人与人为什么会因为某件事而产生恨呢?恨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情绪?”

  “那你,真的不恨你外公他们?”

  “不恨,为什么要恨。如果妈妈同意,我会去见他们的。你想没想过,也许我会成为妈妈与他们重逢的桥梁,我会让我的妈妈因为与亲人团聚而变得更幸福更快乐。”

  丁青默默看着映在蓝天下四郎那张轮廓清晰的脸,她想去触碰它,想贴近它,因为它是阳光初升的地方,是温暖汇集之所在。

  赵杰回来了,微胖的身躯被汗水浸透。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揪一根毛毛狗塞进嘴里。

  “赵杰哥,你都三十好几了吧,为什么不找个女朋友,你爸你妈不骂你吗?”丁青调笑道,四郎第一次发现,原来她话这么多。

  “诶我说丁青,你编排完四郎又来挤兑我是不是?你说你成天柱着拐,走的地方比谁都少,知道的比谁都多,你累不累呀?”

  赵杰说话从来都是没深没浅,但奇怪的是,那些丁青最为忌讳的话,经他嘴里说出却不带伤害。

  “你不用操心他丁青,他女朋友多了去了,他爸手下的女职员,银行的出纳,大学生,舞蹈学院的老师,数都数不过来。”

  赵杰睁大了眼睛:“还真别说,你们可真是一对儿天造地设的小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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