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郎的礼物
半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丁青已经康复归校，而期末离他们也越来越近了。这天放学时四郎有意晚走了一会儿，待班上同学都走光后，一反常态地来到了丁青面前。丁青虽然没有看他，但她知道他没走，也猜到了他很可能是为自己留下的，心不由地怦怦直跳。
“丁青，我有东西送你。”
丁青假装很意外地抬头看他，他这才发现，丁青的双眼是那样清澈美丽。她涨红了脸，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即便四郎曾帮助过她，但他们之间的交流仍少得可怜，她只是在自己病癒后找了个机会对他轻声说了句谢谢，之后两人又重回陌路。
丁青坐立不安，但还是点了点头，挤出了一丝笑意。四郎很阳光地笑了笑，从背包里取出两个可折叠的金属物件，当着丁青的面将它们拉伸开，竟是两根闪着暗黑光泽的金属拐杖。
他点头鼓励丁青道：“你试试看好不好用。”
丁青局促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接。
“我亲手做的，你试试。”
丁青第一次大胆地盯住一个男孩子的眼睛，一颗心在汹涌的海洋里波涛起伏。她看到了鼓励，看到了温暖和温和的力量。这个令人着迷的男孩子，令她擎不起自尊的盾牌，也狠不下心去拒绝。
她轻轻接过来，本以为会很沉重，却没想到触手轻盈，毫无沉甸甸的感觉。她又看了四郎一眼，四郎朝她点点头。她努力站起身，将它们塞进自己的腋下，试着从座位里荡出来。
这个简单的动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如同一个健康的人从座椅中迈出一样，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刻意准备，一切都是肌肉的下意识行为。可这次却大不一样，早已习惯了木拐硬邦邦回应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柔的配合，不由地汗毛倒竖，震撼莫名。她瞪大了眼睛望着四郎，四郎则露出整齐的白牙笑了起来。
她细细品味着刚才的感觉，自己将身体重量压上去的那一瞬间有一种轻微的塌陷感，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绵柔的托力，恰到好处地将她身体托起再放下，如荡秋千般美妙。
缓过神来的丁青咯咯地笑出声来，又试着压了几下，眼神中忽然露出坚毅之色，决然地向走廊走去。
四郎没有跟出去，他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地聆听走廊里传来的奇怪的脚步声。脚步声近了，门口出现了一个女孩。这个女孩不是丁青，准确地说，不是从前的那个羞涩封闭的丁青，此时她美丽的大眼睛中闪烁着异样的惊喜，白皙的面庞上荡着火一样的光晕。
她似乎得到了重生。
从她的表情中四郎得到了答案，他满意地笑了。他的笑感染了丁青，令她幸福得几乎要窒息过去。
“你可能要多习惯习惯，刚开始用别着急，慢慢适应就好了。”
丁青坐下来，将拐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轻声问道：“这真是你做的四郎？”
“嗯！”四郎答了一声。
“太神奇了，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我感觉用它走一万公里也不会累。”
“你先用一段时间再说，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你告诉我，我再改进一下。”
“没有，特舒服。你是怎么做的四郎？”
四郎没有回答她，笑笑说：“我不知道你的体重，但我猜你超不过90斤。我是按120斤承受力做的这副拐，你千万别把它借给肖老大用。”
听完四郎的话，丁青又咯咯咯地笑起来。肖老大是他们班上最胖的一位，对外宣称体重180，但同学们私下里认为，他至少200斤打底。汪老师不止一次警告他不要在楼里奔跑，因为整栋楼都会随着他的节奏震颤。有人曾看到，当他坐进他父亲的本田车时，车子会很夸张地一沉，并且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惜。
四郎背起书包说：“走吧，咱们该回家了。”说罢将丁青的书包递给她，顺手抓起静静躺在一旁的木制拐杖。
“这是我爸亲手给我做的，从小到大，他一共给我做了7副拐，加一起也没你的这副好用。”丁青看着四郎手中的木拐杖说。
“那它怎么办？你还要留着？”四郎问她。
丁青想了想说：“我还是留着吧，万一你这副有什么问题，我还可以换着用用。”说完她有些后悔，忙解释：“我不是说你做的不结实，我就是怕万一。”
“只要不是故意损坏，你就放心用吧，这是玻璃钢和钛金属做的，结实得很。但是不能横压，只要是立着用，几年时间没问题。等你将来长高了，或是磨损严重的话，我再给你做副新的。”
丁青眨了眨眼睛，脸上泛起潮红，小声问道：“将来你还能给我做？”
“能！”四郎肯定地点点头，“到时候你提前给我打电话，做一副拐起码得几天时间。等你考上大学吧，到时候我再送你一副。”四郎不知道少女心中所想，他的想法很简单，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同学一场，为她做几副拐又算得了什么。可是丁青却不这样想，她宁愿认为四郎是想通过送拐和她建立起长久联系，这恰恰正是她所期盼的。
她红着脸点了点头，喃喃道：“那多不好意思，挺麻烦的吧？”
“不麻烦，材料工具我都有。”
“那个……需要多少钱？等一下我让我妈把钱给你。”
四郎摇摇头：“要什么钱！这些材料都是工厂的边角料，我家里还有一大堆呢。”
“可是，你做这些东西要用时间啊，而且要用电用工具什么的，你要是不收钱，我多不好意思啊。”
四郎仍然摇头：“你要是给钱，我们岂不成买卖关系了？”
丁青想了想说：“不然这样吧，明天我请你到学校对面吃牛肉面好不好？”
四郎嘿嘿笑着说：“我从来不在外面吃东西。”
丁青背好书包站了起来，一脸诧异地问：“你为什么不吃外面的东西？怕脏吗？”
“不是，就是不想吃。”丁青夹好双拐在前面开路，四郎紧随其后，望着她纤弱的背影，心也跟着一荡一荡地。
丁青忽然停住，回头朝他甜甜一笑，问道：“咱们班的Q群、微信群从来没见你说过话，你是不是一直很忙？”
“你有事可以单独召唤我。”
丁青的脸又红了起来，继续向楼下走去。四郎一直将她送至校门口，丁青妈妈的车在那里等候很久了，见女儿终于出来，可是身边却伴有一个男孩子，心里不由地紧张起来，反应在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复杂：“怎么才出来啊青青？”
“妈，这是我同学四郎，那天我生病就是他帮的我。”
丁青母亲张颖忙从车上下来，脸上瞬间堆起了热情的笑：“哎呀，四郎啊，谢谢，谢谢！你看，当天我就要感谢你来着，可汪老师说你有事先走了。”
四郎向张颖行了个礼，问了声阿姨好，将手里的拐交到她手中说：“我们都是同学，有事帮忙是应该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医生说了，青青的病很严重，如果送医晚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幸亏当时你在教室里，也幸亏你及时把青青抱到急救车里，一点时间都没耽搁。”
丁青听妈妈说到抱字，回想当时的情形，脸不由地红了起来，幸好没人注意她。张颖接着说：“青青他爸在外地出差，等他回来我们要登门正式道谢的。”
“不用，真的不用阿姨，就是一点小忙。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望着四郎的背影消失在校园里，张颖这才注意到手中的木拐，忙问这是怎么回事。丁青将四郎为她做的拐展示给妈妈看，并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此时骑着单车的四郎从她们面前经过，又道了一声别，等张颖反应过来，想再次道谢时，四郎已经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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