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沈成言答道：“成言随主上一同回城途中碰上了五爷，五爷乃主上亲弟，二人感情甚笃。此次是偷跑出城寻找主上，主上为避免他被王上察觉受到责罚，故命他在大军进城后再悄悄入城，又因不放心他，命成言悄悄跟随，护五爷安全。”
夏知愣住了：“那刚才您那番话……”
夏知第一次正面打量沈成言，只见他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和煦的眼睛。
沈成言微微笑了：“刚才那话是吓唬五爷的，成言见他没有大碍，想他不要纠缠于此，赶紧回宫，同时，也不欲他找夏小姐麻烦。”
夏知十分感激：“谢谢沈将军。”
沈成言摆摆手：“夏小姐不必言谢，成言见夏小姐颇有熟悉之感，兴许之前曾相识也未可知。另，成言并非将军，小姐以后有事直接吩咐即可，不必将军相称。”
夏知一愣，他对着闺中小姐说这话，其实是有些冒昧的，但想到本身只有十二岁，又释然，兴许是因为自己和他家中妹妹年纪相仿，他才多了一份爱护之情吧。遂高兴地说：“那以后知知称呼您沈大哥吧。”
沈成言连连摆手：“这个，成言担当不起，您有事直接吩咐即可，不必称呼。”
夏知想着这是万恶的旧社会，等级制度，尊卑有别在人人心中都是根深蒂固。那沈成言自觉是下人身份，肯定不敢僭越，也不再多言，只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感谢他。
医馆就在不远处，等他们赶到时，夏轩也已经包扎好了伤口。他也无大碍，脸上的血看着唬人，不过是被马撞了，倒地后磕破了头，大夫帮他止血包扎后已无事。
看到夏知过来，夏轩后快步上前：“知知，我正要回去寻你，那小子可有为难你？”
夏知想到那少年的身份，生怕夏轩说出什么有辱皇家颜面的话，赶紧回他：“哥哥，我无事，他没为难我，不过这事多亏沈大哥相帮。我们回家再说。”
夏轩并不认识沈成言，但还是依言谢过，沈成言见他们兄妹汇合，也拜别而去。
路上夏知将沈成言和那少年的身份告知夏轩，夏轩呆愣半响才呐呐的说：“那撞我的少年竟然是五殿下么？”
夏知恨恨：“如此骄纵跋扈，简直纨绔子弟。”
夏轩苦笑：“虽骄纵，毕竟是皇家子弟。此事我们回去需和伯父回禀，以免后患。”
二人乘兴而来，蔫蔫而归。
晚间，夏俊茂夏茂功兄弟二人一同从宫里回府。夏茂功此次获封从四品宣德将军，下午就有宫人来府中报过喜了。
老太太早早嘱咐夏氏将府里布置起来，夏府许久未曾如此热闹，正厅内布置得极其喜庆，梁上挂满了精巧的彩绘宫灯，两边结着大红的绸花，老太太满脸洋溢着喜气，连很久未曾在众人面前露面的夏府二太太也出现了。
夏轩包扎的额头被老太太追问，被夏轩几句自个调皮磕碰了脑袋糊弄了过去。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自是热热闹闹地团圆了一次。
第二天夏轩和夏知一同去和两位父亲坦白了昨日的事情，夏俊茂沉思片刻后让他们二人安心，权当此事未曾发生过。
夏俊功则看着白净瘦弱的儿子若有所思。二房夫妇的感情已然是淡漠至极，夏二太太自那晚露面后再不曾出现，继续佛堂打坐。夏俊功虽心怀愧疚却也对妻子真正无多少感情，只有面对儿子那渴望但又疏离的目光时他才真正感到难受，他思虑几天后和夏轩提出希望带他去边塞军营磨练几年，一为增进父子感情，二希望儿子能够从军效国。夏轩热血沸腾，他早就有此志向，奈何祖母视他如命根子，从不许他舞刀弄枪，生怕他走了父亲的老路。眼下父亲竟然提出带他一起，他自然是十分乐意的。
归营前夏茂功当着众人的面提出了此事，老太太当场昏厥过去，醒来后用拐棍狠狠抽打二儿子，边打边骂：“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啊，你要给我带到战场去，你这是成心想绝我夏家的后啊，你这个不孝子，你想逼死我啊。”
夏茂功态度却异常坚定：“母亲此言差矣，轩儿自己也有此意，为国效力乃我夏家男儿职责和荣光，母亲不该阻止。”
虽然又打又骂又装病，也没能阻止夏茂功带着夏轩回了边关。
夏老太太无法，只是打这之后更加紧地盯着夏茂俊。明着暗着塞了好几个如花似玉的丫头到大房里，可惜夏茂俊一个都没收，直恨的老太太在夏知母女去请安时出言讽刺夏氏自己生不出儿子，还是不肯为夫纳妾的嫉妇。
夏氏气地大哭一场，第二天又带着夏知去了孙府。
孙氏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相公又升一级，成了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儿子更是直接升至正六品昭武校尉。见到夏氏，她笑意盈盈地让孙君陶陪着夏知去玩，直说有好消息要告诉她。
夏知明了这是有事要说，成心支开他们，她故意在门口磨蹭着不肯走。孙君陶看夏知伸长脖子想偷听的样子，莞尔一笑，拉着她往外走去：“知知妹妹，姐姐带你去逛园子，如今那一串红，翠菊，木芙蓉，紫薇都开得正好呢。我家的老花匠侍弄花草十分在行，值得妹妹一观。”
孙府的花园果然姹紫嫣红，夏知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
孙君陶见满园花朵夏知却独独盯着菊花，笑着问道：“妹妹喜欢菊花？”
夏知嘿嘿傻笑：“君陶姐姐，你看，这菊花嫩黄的花蕊像不像珍珠？”
孙君陶笑答：“嗯，观察仔细，着实有点像。”
夏知突道：“姐姐，你可吃过‘菊花肉’？”
孙君陶摇摇头：“未曾，那是何物？”
夏知来了兴致，详细地解说道：“菊花肉由一块块用蔗糖熬浆炮制的嫩白猪肉加工制成，玲珑剔透，犹如白玉。每块之上黏上几丝菊瓣，饱饮油脂糖蜜，观其外表乃是金黄色泽，吃到口里则是荤中有素，素中有荤，香甜不腻，那滋味，啧啧。”
夏知自己说着，口水都快忍不住流下来，孙君陶捂嘴轻笑：“知知妹妹还真是有趣，会玩会吃，既是你喜欢的，我们今日也可让厨娘试下。”
夏知大喜，自告奋勇：“姐姐，你歇着，我来采菊。”
未等孙君陶出声，夏知就一头扎进了菊花丛，结果太着急，踩到了自己裙袂失了平衡，眼看就要一头倒栽进菊花地，突然一双大手从背后拉住了她，夏知自个吓地用双手不停拍打胸口，回魂后赶紧转头寻找救命恩人。
回头一看竟是三殿下魏恒之，此刻他眼睛眯成细长一条，嘴角往左边吊着，看得出正在努力憋笑，夏知一窘，还是立刻行礼拜谢：“谢殿下相救。”
不远处孙修远哈哈大笑：“几年未见，夏知妹妹倒是本性不改，还是那般活泼啊。”
孙君陶行礼过后，赶紧去拉夏知，紧张地问道：“妹妹可有哪里摔着？”
夏知连连摆手，魏恒之出手及时，她未曾摔倒。
魏恒之听夏知致谢，悠然道：“夏小姐准备如何酬谢本殿呢？”
夏知呆愣愣反问道：“怎么皇子也要谢礼的么？”
魏恒之颔首：“夏小姐没听过‘王子与庶民万事同矣’？本殿自然也是需要谢礼的。”
夏知犹豫：“臣女，我，我也没什么钱，不然臣女回家和爹爹商量下再回复殿下？”
魏恒之忍不住大笑起来：“钱财本殿倒也不缺，不过刚才听夏小姐说那菊花肉甚是诱人，本殿也未曾尝过，不如等夏小姐那菊花肉做成，请本殿一尝，权当谢礼？”
夏知一听如此简单，赶紧连连点头，刚想再次动手采摘，被孙君陶一把拉住。孙君陶自然不肯再让夏知动手，一边命丫头们去采，一边问道：“殿下和哥哥可有要事要相商？君陶一会命厨房做好菜肴后送去哥哥院内么？”
孙修远还未曾接口，魏恒之又开口：“今日无事，不过来寻修远闲谈。”
孙修远会意：“殿下和我也正在园子里赏花，妹妹们不如一起？”
这个时代民风开放，日常贵族聚会，相熟的小姐少爷们同席也属正常，孙府是魏恒之外祖家，夏知和孙家兄妹也是相熟，因此孙修远的提议没有唐突孙君陶和夏知的意思，四人遂慢悠悠在园子里逛了起来。
孙修远许久未见夏知，想着小时也曾一直带她玩耍，便故意开言逗她：“知妹妹，你小时可是肉圆一个，如今还如此好吃，小心还如小时那般圆润。”
夏知正色道：“修远哥哥，我小时是‘婴儿肥’，如今却已经褪去，现下我正长身体，不好吃会长不高的。”
孙修远听的一愣一愣，他实在不知婴儿肥何意，更不清楚好吃和长的高有何关联，一时哑口无言。
夏知见他无言以对，得意地继续说道：“修远哥哥，你可知道圣人曾有一句名言叫做‘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可见这好吃，那是连圣人都赞许的。”
孙修远怀疑地反问：“圣人还曾说过这话？”
这下连孙君陶都忍不住笑起来：“哥哥，知妹妹逗乐而已，你不必当真。”
魏恒之轻轻地瞥了一眼旁边一本正经装模作样的夏知，心中想着这真的是一个有趣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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