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验手镯真假
掌柜当然不会畏惧一个小孩子的挑战，想都没想就应了一声：“成，那要是最后证明了这镯子没问题，你打算如何赔偿？”
“若是没问题，就按之前说的，赔你二十两银子。”陆渊文说完后，话锋一转，“那若是你输了呢？”
店老板冷笑一声，他还不信自己会输给一个毛孩子，再说他从未听过世上有不损害器物，就能验证成色的办法：“若我输了，听凭你处置！”
薛琴赶忙表态：“毛孩子说的话，当不得真！”
这时，除了还在接待客人的几个伙计外，其余伙计全围了上来，叫嚷声响成一片：“怎就当不得真？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还能收回去不成？”
他们对于赢得二十两银子，已经信心满满，把薛琴的声音完全压了过去。
在一片喧嚷声中，陆渊文却是不骄不躁，命人端来两个同样大小的木桶，桶中都装满了水。
为确保公正，他们还请了两个顾客作公证。
“取一斤铁，和一斤银子过来！”
他对旁边的一个伙计喝令道。
伙计看向掌柜，掌柜点了点头，他才依命取来银子和铁。
“将铁和银子，分别放入两个桶内。”
陆渊文说完，伙计照办。
“嘶……”
银子和铁分别被沉入两个桶中后，离得最近的掌柜，率先抽了一口冷气。
薛琴赶紧走过去看了一眼，众伙计也围了上去。
人群中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声音，伙计们个个议论纷纷：两个木桶溢出的水量，显然不一样。
银子和铁被取出后，人们的观察得到了验证，两个木桶中剩下的水量，果然不一样。
换句话说，不同材质制成的同样重量物品，放入桶中后溢出的水量是不一样的。
“把水添满，再取两块十两的纯银来。”
陆渊文再度命令，伙计显然还没想通刚刚的一幕，动作有些慢。
掌柜的却是若有所思。
两块纯银，被分别放入两个桶中，毫无意外，这次溢出的水一样多。
掌柜的面色已经有些微妙，薛琴原本十分担忧的脸上，已浮现喜色。
她虽不似考功名的男子般博览群书，但禀赋却是不差，已经想通了其中缘由。
“接下来，请掌柜的，拿出一两九钱的纯银来。”
陆渊文的话，似晴天霹雳一般，震得掌柜面如灰土。
他已经能够遇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借一步说话！”
说完，他示意陆渊文跟他一道去店后内室说话。
但陆渊文却不依不饶，对着仍呆若木鸡的伙计呵斥道：“为何还不动弹？是要我亲自动手去拿吗？”
掌柜哀求不止：“够了够了，我的小爷爷，不必去验证了。”
陆渊文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不行，我怕最后的结果不出来，你不认账！”
掌柜只好硬着头皮，亲自去拿了一份纯银过来，过了秤，确认是一两九钱，和银镯子等重后，又让人把木桶水添满。
镯子沉入水中，咕咚咕咚，带起一串气泡。
另一边，纯银也落到桶底。
“哗啦啦……”
清亮的水流冒出桶边，落向地面。
所有人都盯死两个木桶，无一人出声。
薛琴尽管对结果已有信心，但面色仍有些凝重。
玉锁则是万分焦急担心，生怕银子落了别人手里。
店老板嘴唇不停无声蠕动，似乎在祈祷奇迹的发生。
陆渊文双手背后，身姿挺立，如同一株小小的松柏。
对于结果，他早有预料。
之前他曾偶尔听到娘亲和玉锁相互诉苦：来这家典当铺典押东西时，受过掌柜伙计不知多少次气，多少次出言不逊。
陆渊文已经在计划着，怎样让这帮人新账旧账一起还。
过了半天，桶中的水停止溢出。
不等伙计动手，两个顾客抢着上前，小心翼翼地取出纯银和镯子，还小心地抖了抖，尽量少带些水珠出来。
顾客分别退后，店老板一个箭步，蹿到桶前，登时一屁股坐到地上，浑身颤抖不已。
尽管桶内剩下的水高度差距不大，但人的肉眼还是能明显看出：纯银沉入水桶内，水面要高出一些；镯子沉入的水桶内，水面要低一些。
也就是说，镯子的材质，不是纯银。
而是掺入了可能是铁一类的物质！
这家典当铺靠这一手段，不知坑了多少银钱。
伙计们腿都软了：刚刚整个试验过程，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下可是铁证如山！
“三位，借一步说话！”
掌柜颤抖着由两个伙计扶起来，几乎是哀求着对陆渊文，和两位顾客说道。
陆渊文先和薛琴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又同两个顾客对视一眼，跟掌柜往柜台后的小屋子走去。
小屋子门刚关上，掌柜就扑通一声跪下：“还请陆公子大人大量，还请另外两位大人大量！”
陆渊文冷笑一声：“掌柜的，这种手段，你过去没少用过吧？靠这赚来的银子，没有上千，也应有数百吧？”
一个顾客接过话：“如果我们把这事，公之于越溪县，你猜会怎样？依大宣律，出售假货，获利五十两以下者，打三十板，罚银三十斤；获利五十两以上者，依十倍之数罚银，流放二千里！”
掌柜整个人都如筛糠一般，直求三人不要把事情说出去。
“求我们没用，陆公子是事主，他说了才算数。”
另一位顾客刚刚见识了陆渊文的才智，钦佩之下由衷说道。
之前威胁掌柜的那名顾客也表示赞同。
陆渊文见此，自然当仁不让：“掌柜的，我们也不打算绝你生路，只要你做到这三条，我们就放你一马。”
掌柜抬起头来，昏暗光线中，绿豆眼睛可怜巴巴地望他。
“第一，日后不得再欺瞒顾客，以假冒真。”
陆渊文刚说完，掌柜头磕得捣蒜一般，连声说能做到。
“第二，将我娘亲此前所售一切物品，全数归还。若有已经出售者，则按典当价格三倍赔偿！除此以外，你冲撞了我娘亲，须赔银六十两，领着所有出言不逊的伙计，向她跪拜谢罪！”
陆渊文这个要求提出后，掌柜显然犹豫了一下，过了半天，方才答应。
“第三，另外两位客人，也见证了整个过程，自然见者有份，你须付他们一人二十两。”
陆渊文第三个要求，让两个顾客眉开眼笑，直夸陆公子仁义。
掌柜自然没有拒绝最后一个要求的道理。
从屋子里出来，陆渊文满面春风，掌柜则一脸灰败之色。
将刚刚的事对他们说过后，薛琴一脸难以相信，玉锁也喜不自胜。
“这是真的吗……”
薛琴纵为大家出身，此刻也禁不住有些失态，激动得泪花都要出来了。
她忍不住蹲下来，一遍遍摩挲着儿子稚嫩的面庞：“真是难为吾儿……难为吾儿了……”
很快，一大堆金银首饰、器皿和其他古董物件，被送到陆渊文一行人面前。
清点一番后，薛琴表示数量对得上，也都是真的。
接着是一封沉甸甸的银子，玉锁接住后，赶紧又向店家要了个包袱装住。
涉及钱的事交割清楚，店主人领着众伙计，站在了薛琴面前，扑通扑通，纷纷跪下。
一个响头，接着一个响头，“咚咚咚”响作一片。
掌柜第一个头下去，额头上就沾满了灰土。
陆家三人，站在前方，玉锁搀着薛琴，薛琴手抚着陆渊文的小脑袋。
“这都是娘亲应得的。”
陆渊文向有些不自在的薛琴说道。
自从丈夫去世后，她已经受了多少次别人明里暗里的冷遇 ，今日这样的不敬，也不是没受过。
薛琴从不敢奢望，有朝一日，冲撞自己的人能受到惩罚。
而现在，这一切，却真实地发生了……
想了一会儿后，她的思绪飘到了故去的夫君那里，又想到自己儿子今日的一番作为。
悲喜交加之下，她眼睛盈满泪水，一遍又一遍抚摸着陆渊文的小脑袋。
陆渊文一言不发，心潮澎湃。
打小以来，他就敏锐地感受到了旁人对陆家的外冷内热，甚至于有时面子功夫都懒得做，直接不给他们脸。
哪怕是市井小儿，贩夫走卒，有时都敢给他们脸色看。
今天他就是要让这些人明白：陆家有麟儿，岂是尔能犯？
我就是要撑起门户，给奶奶，给娘亲，给姐姐雪雁、成君，给所有人遮风避雨！
三个头之数满了后，众人依旧磕头不止：他们很清楚自己犯下了什么罪，被公开后有什么后果。
只要能逃过这一劫，磕一百个头他们都愿意！
“够了，够了，起来吧！”
薛琴终究是心软，见掌柜和几个伙计脑门上已经出现血迹，忍不住唤他们起来。
等到一行人给严氏和雪雁成君、赖妈妈、玉锁采买完东西回到家中时，已是吃晚饭的时间。
陆渊文一路上都在猜测：他们看到买回来的东西和手里的银子，以及各种金银器物时，会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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