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决定
第二十六章决定
沈琳捧着白玉茶杯，仿佛自虐一般，慢慢地回忆着那天的情形。
“我听他说过，墨镜斋是他们梁国公府的铺子，现在交由他打理，需要时常过去。从烟霞阁后门出来，去墨镜斋很近，我就直接找到了那里。正看见他送夏家的二小姐夏梨出来。”
那天，吴承穿着一件簇新的、沈琳没有见过的宝蓝色长袍，好看的紧。
他手里拿着一札用淡绿色的丝带扎着的书笺，满面笑容地紧跟在夏梨后面。
“听闻这个月夏小姐的诗会要重开了，墨镜斋特制这梨花笺以表庆贺，还望小姐笑纳！”
沈琳刚好正站在门边，离他们很近，听吴承这样说道。
夏梨含羞带笑地推辞，吴承又殷勤劝说，最后夏梨还是收了梨花笺走了。
这时她就从边上走出去，问吴承：“为何你从来没有给我做过什么笺呢？”
吴承一边上下打量着她身上穿的男装，一边道：“若你需要，我给你做便是！”
可沈琳终于还是回答他：“凡是强求的，我都不喜欢，所以我不要了！”
正好这时禅智她们追了过来，沈琳便自己迎上前去，沉默地跟着她们回来。
“你看，我懂得了放手……你说我这次是不是做得很好？”沈琳笑着道，泪已流了满面犹不自觉。沈清许只觉心酸，不由得上前抱住她。
据说夏家的二小姐生于梨花开得最好的一天，所以其父夏大学士给她取名夏梨。
夏梨和梨花笺，果然吴承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了。
“没事，我好得很！夏梨确实更适合他。我不怨他，他从不欠我什么……以前是我强求了。”沈琳强笑道。
“你这样想就好，缘至相随，奈何无分。与你有缘有分的，也许就在祖母为你挑选的那些青年俊杰当中，也未可知呢？”沈清许劝道。
沈琳却摇摇头，“那些不会是缘分，不过是交易罢了。你虽然早慧，却到底还小，天下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缘分，我认命就是了。”
“那你未来怎么打算？你年纪不小，拖不过今年的。”
“嗯，不拖。我给松寒庵的虚明师傅带了话，她过几日会来看我，到时候我就跟她去庵里……只有些舍不得祖母和你。”
沈清许大惊失色，“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跟了虚明师傅去？”
“我自幼跟着祖母学佛法，读的经书只怕比你吃的饭还多呢！你放心，到庵里去我不会觉得是吃苦，我只会更自在。”
“不行！我不同意！祖母也绝对不会同意的！如果谁都像你这样，嫁不了自己喜欢的人就要剃头做姑子，只怕松寒庵现在比东阳大街还要热闹呢！”沈清许急得口不择言。
“呸！你才胡说八道呢！我不是因为嫁不了吴承，就要去做姑子……我只是不想委屈自己罢了。人生苦短，为什么非要跟个不相干的人绑在一块儿苦耗？”
沈琳此刻像个真正的大姐姐一样，摸摸沈清许的头发，“你以为谁都能像你似的，嫁给最合适的人？你看看祖母，一辈子要强，可她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再看看国公夫人，你猜她累不累？”
沈琳的话像一颗子弹，准确地射中了沈清许的内心。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不是那个人，宁愿孤独一辈子，也不愿意随便找个人凑合。
很难想象，如此离经叛道的想法，竟然会出自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口中。
当沈清许决定不再依附任何一个男人，包括自幼定亲的三皇子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是孤立无援的，没有任何人会理解她。
可是她现在却有了一线希望。沈琳，这样一个看似迷糊实则慧诘的女子，跨过了时空的阻隔，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沈清许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庆幸，自己在这个异世界里拥有了一位真正的知己。
想想自己真是驽钝，一直一无所知地、被动地享受着沈琳无条件的好意。沈琳的直觉强大到可怕，也许她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她们的相似和与众不同，所以才会从一开始就对沈清许亲近。
为了这份难能可贵的情谊和缘分，沈清许决定为沈琳做点什么。
不，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遁入空门，不能让这个世上唯一的知己心如死灰的度过一辈子。
沈清许抬起头，灵慧的双眼直视沈琳:“沈大，打起精神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再努力看看！”
沈清许眼中燃烧着奇异的火焰，带着蛊惑的力量，唤醒了沈琳本已沉睡的斗志。她盯着沈清许的眼睛，“真的吗？还有希望吗？”
沈清许肯定地点点头，脑子转得飞快，“夏梨的诗会在淮京是很有名气的，这次重开也算是一件难得的盛事。如果梨花笺因为在诗会上使用而一举成名，你想是不是会引来更大的商机？”
顿了一会儿又道:“你好好回忆一下，吴承当时说的是‘墨镜斋特制’还是他‘吴承特制’？”
沈琳眼睛开始发亮，斩钉截铁地道:“他说的是‘墨镜斋特制’！”。
“不错！这里面的悬殊可就大了！如果吴承真的有意讨好夏梨，为何不亲自制作书笺，而打着墨镜斋的招牌呢？”沈清许趁热打铁地说道。
沈琳脸上的笑容刚开始绽放，又变得有些扭捏，“不过，不过就算吴承对夏梨无意，也不见得就对我有意。”
沈清许可不管她这来得不合时宜的羞涩，“这就不好说了！毕竟你从来没有表达过，所以吴承也没有机会回应你啊！”
“我怎么没表达！每次都是我去主动找他的！”
沈清许翻了个白眼，“然后问问今天外面有什么新鲜事儿？正常人只会以为你把他当成包打听吧！”
“真，真的吗？他真会这样以为？若我不喜欢他，为何只找他打听呢？”
“不是你说的，他路子野，人脉广吗？”
“我……我这可是夸他呀……原来是我的原因吗？我从来没有表达过吗？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沈琳陷入可悲的自我否定中。
“沈大！”沈清许将她摇醒，郑重说道:“你如果要嫁给他，不能只有你一个人付出。你们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能靠你一个人去拉近，他也得拼命走向你才行。你对他的心意，一定要告诉他，如果他也愿意为了你努力，那么我们就拼一次，哪怕打碎这个世界，也要让你们在一起！”
沈琳狠狠点头，眼中又流下泪来。
原来沈二认真起来是这样的，原来被她理解和支持的感觉是这样的。
在沈清许短短几句话间，沈琳感到自己好像获得了巨大的力量，就算最后什么也没得到，她也不会后悔。
沈琳走的时候和来时判若两人，虽然眼睛还肿着，可人明显地恢复了神采。她临走时说沈清许冲的薄荷饮好喝，高高兴兴地要走了方子。
沈清许送走她，又回到桌边看书。她此刻冷静下来，心知想要帮助沈琳达到目的，必定是困难重重、危险重重的。可是她丝毫不后悔自己摊上这件事，以前的疏懒淡漠，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值得付出的人。
沈琳自去寻找机会和吴承表白，沈清许相信她能做到。
沈琳身上有一种无所畏惧的特质，也许在前世这样的女孩子不那么少见，但在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稀有了。面对这样的沈琳，沈清许认为，吴承不可能不动心。
只是沈琳前几天才有过逃家的前科，估计要被困住一段时间，近期很难找到机会出门了。
倒是太长公主的人当天下午就到了翠竹院。这位姓董的嬷嬷一脸矜持地对沈清许道：“太长公主用过午膳之后，有话要问二小姐，还请二小姐这就跟奴婢过去吧。”
沈清许冷笑不已。
和沈琳的交谈是在内室，沈琳的丫头为了防止梅香几个偷听，都站在院子里守着，因此对于二人说了什么一无所知。太长公主再怎么不喜沈清许，对于沈琳的态度为何转变，以及沈琳之后有什么打算，还是非常关心的。丫头们回答不了的问题，她便想着让沈清许自己去说。
沈清许才懒得理她呢。有本事自己到庄成园来？
祖父在世的时候，就明令庄成园和谨德园分开，两房各有各的内院和一整套运转体系，就像住在一条街上、却彼此陌生的邻居一样，互不往来。
太长公主进门以后，沈清许的祖母就搬到了别院居住，直至去世也没有回来。而父亲沈嘉干脆就是别院出生的，成年以后就连成亲也没回过成国公府。除了沈清许的母亲在庄成园里住过三个月以外，直到沈清许长到七岁，庄成园才迎来了第一位主子。
沈清许在人情世故上是个极其疏懒的人，既然祖父将两房安排得这么好，她也不会把这种平衡打破。太长公主不是什么正经的祖母，她也从来不指望受到伯父伯母的照顾，何必委屈自己去请什么安，联络什么莫须有的感情呢。
不管太长公主摆的是公主的架子还是长辈的架子，沈清许都拒不接招。
她朝董嬷嬷微微一笑，“我今天要抄一部经书烧给祖父，实在没有时间。梅香，送董嬷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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