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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庸官


  第七章庸官

  一夜无话。/wWw、QВ⑤。coМ\\

  按以往的习惯,本该吃过早饭后便去附近比较有名的景区闲逛欣赏一下风景。可今天早上起来后皇上一直没有发话,其他人也不敢出言建议。直到十点左右,朱棣终于宣布将马匹寄存在客栈,步行去府城。

  一行人步行进入府城,高气压始终笼罩在他们的上空。朱棣不说话,谁也不敢吭声。每当朱棣的目光无意瞟过某个随行之人,他们总是缩紧了身子,垂下头,象是被吓坏了的鹌鹑一样。这便使得朱棣的心情愈发恶劣了。

  如果黄俨随侍在旁,朱棣老早就冲过去对着他猛踹了,那样心头的郁闷也可以稍稍减轻一些。偏偏张辅、杨荣、马三保全都不适合充当这种出气筒的角色。穿越至今,朱棣对人权的观念已经越发淡漠,但基本的底线还在。无缘无故地殴打张辅和杨荣对朱棣而言是件无法想象的事情。马三保虽然是个宦官,但即便朱棣不知道马三保就是未来的郑和,但马三保仪表堂堂,凭此朱棣也不可能把马三保当成黄俨那种弄臣的角色。

  朱棣确实很郁闷。

  赋税改革的主要思路是用役银取代大多数徭役,田产多的地主利益自然受损。然而在明初,地主阶级的力量正处于最为弱小的时期。因此,背地里诅咒的人倒是有,但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反对这项改革。对于背地里咒骂的人,虽然也有过几例厂卫地秘密报告。但朱棣却选择了无视。如果是在公共场合咒骂,为了维护皇帝威严,朱棣自然不会心慈手软,轻者处以极刑,重者牵连家族。但背地里骂嘛,既然损害了人家的切身利益,挨骂又不会少块肉。这点胸襟朱棣还是有的。

  朱棣自以为赋税改革会一帆风顺,因为他早就颁布了“凡官府中未登记的田地均为荒地。任何人都可以去官府登记,只需缴纳很少的费用便可获得开垦该荒地的权力进而拥有该地”的政策,传统地隐瞒田产这种技俩就变得不太好用了——土地对农民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为了能够只花费很少地费用便可合法获得大片“荒地”,他们甚至不在乎得罪当地大户。况且,抛开普通的农民不谈,地主阶级内部也并非一团和气。只要吸引力足够。地主们也会毫不犹豫地与阶级同志翻脸。

  可惜朱棣忘了,任何改革都会受到反弹,区别只在于反弹的力度大小而已。

  地主阶级不敢明着反抗,却可以和衙胥勾结起来玩弄一些手段。

  朱棣并不知道,其实有明一朝拖欠赋税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那些拖欠者都很狡猾,他们一般也交纳部分税收,并不全额拖欠,同时许诺以后会补交余额。相应的。朝廷对此一般都不会进行严厉的处罚,多半只是在一段时间内进行追征,但是拖欠两三年以后,就不能再指望拖欠者们补交欠税了。对于逋赋者,抛开人道主义考虑,鞭打、关押等手段很少有效果。这些累积起来的欠税成为最新赋税征收中的一个巨大障碍。所以只能蠲赦逋赋。这种事情在明代中后期很常见。皇帝可能下令蠲免某年以前地逋赋,这可能由于地方官的申请而适用于某个特定的地区,比如说1430年宣德皇帝就下令全面减免长江三角洲地区的税粮,蠲免额达300万石。特殊情况下,蠲免的范围甚至还可能适用于整个帝国。

  然而对拖欠者几乎不进行处罚以及蠲免,却反过来鼓励了逋赋行为。因为,违法者可以得利,而守法者的利益却受损——这种情况有点类似于后世在街上看到有人昏迷,见死不救则什么事都没有,而采取救助行动者反而有可能被法院判罚。在这种情况下。逋赋行为自然而然地蔓延开来。结果。某些地方的纳税人便宁肯请人代杖也不肯纳粮了。

  这种现象其实应该怪明太祖朱元璋。

  朱元璋是一心为农民着想的皇帝,规定了很多有利于农民地法律。拿拖欠税款来说吧。对于拖欠税款比较有效的办法就是没收拖欠者的家产。在西方通常都是采取这种办法。然而明太祖没带好头,不仅没有积极追缴欠赋税,反而明令禁止官员下乡以免骚扰百姓。草根出身的朱元璋爱护底层百姓到了什么程度呢?举一个小例子:洪武九年,山西平遥主簿成乐任官期满,州府考核结果以其“能恢办商税”为由,褒其进京朝见皇帝,结果遭到朱元璋的批评:“税有定额,若以恢办为能,是剥削下民,失吏职也,州考非是”,反而“命吏部移文以讯”。

  在这种前提下,从朱元璋开始,整个明朝皇帝对于百姓拖欠赋税几乎全都可以用熟视无睹来形容。既然皇帝并不在乎拖欠赋税的问题,地方官会吃饱了撑着去做费力不讨好地事?!

  明成祖南征交趾,战争持续二十多年,八十万大军疲于奔命;郑和六下西洋,“费钱谷数十万,军民死者以万计”;修建北京宫殿,赴四川、云贵、湖广采木,工程历时十四五年,“所费数以万计,役死军士百姓不计其数”,而“督办官员能务公戒私,不贪赎厉民者,殆十之一二”;五次亲征漠北,每次动员兵力三十万至五十万不等,搜尽天下府库以供军饷,数十万军民为之转输,造成“财力大窘”。如果仅凭想象,那么很多人都会认为永乐年间逋赋行为应该非常罕见。但事实呢?明成祖死于1424年7月18日,朱瞻基却于1430年下令全面减免长江三角洲地区,蠲免额达300万石的税粮。仅凭这个数据便可以得出结论:永乐年间地逋赋行为并没有得到真正有效的遏止——否则。区区六年时间长江三角洲地区怎么可能欠下300万石的税粮?

  朱棣不知道另一个历史时空的明成祖并没有遏止逋赋行为,但他知道:如果不能有效地制止这种逋赋行为,那么即便百姓的收入越来越高,将来国家的税收仍然会越来越少。如果国家的收入减少到一定程度,那便无力修建大型水利等公共设施;遇到了大地自然灾害无力赈灾;农民起义或是外敌入侵则没钱打仗。总之,一个国家财政收入过少,那么这个国家离灭亡之期也就不远了。

  每次读明朝地历史时。朱棣总是恨得牙痒。明朝地活力固然远远不如唐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么大一个“发达国家”,到了后期却是赈灾也没钱,打仗也没钱!原先朱棣认为明朝没钱是因为没有系统地累进制税率,为了让最穷苦的百姓也有条活路,明太祖只能将税率定得极低。然而令朱棣失望的是,如今已经颁布了累进制税率,却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纳税人们却以“请人代替挨打”的办法拖欠赋税。若是不解决这个问题,以后生长在深宫大院的皇帝多半会以为百姓拖欠赋税是没办法,因此只好减免——崇祯皇帝没有数学头脑,征收地三大饷加起来每亩也只不过几斤(顶多十几斤)稻子,却被言官们哭喊几声就放弃了这个能够挽救明朝的办法。

  论性格的残酷程度,朱棣自认拍马也赶不上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但是对于逋赋行为,朱棣的态度却比明成祖更为冷血。朱棣一直都认为“农民都很纯朴忠厚”这句话很搞笑。在力量弱小的前提下,大多数农民会遭受压迫剥削不假。然而一旦力量对比发生变化。抗租抗税、久佃成业已经算是温和的行为了。暴*造反时,农民起义军不仅对地主残酷,对“阶级同志”同样残酷!从那些兽行中,朱棣看不出任何“纯朴忠厚”的迹象。

  明朝农业水平比同期地欧洲和日本要高,因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明朝的单位劳动力创造的剩余价值要比同期的欧洲和日本要多。就剥削程度而言,欧洲仅教会的什一税就要收取10%。同时农民还需要向领主缴纳赋税,加起来自然远比明朝要多。至于说日本,德川政府的逢二抽一不谈,在德川之前地战国时期,大名们的收税额度通常也在40%-60%之间。于是可以得出另一个结论:明朝的自耕农(不计佃农,因为地主收取的地租整体水平在40%-60%之间)能够自由支配的物资要远远超出同期的欧洲和日本同行。

  ……既然如此,那些纳税人凭什么拖欠钱粮?!

  不过,若是采取过于强硬的措施却也不妥。

  因为,拖欠的赋税是历年积累而来,若是强迫欠税者立即补齐所有的拖欠钱粮。补不齐就没收家产。弄不好会引发剧烈的社会动荡。因为,拖欠地钱粮都是历年积累而来。采取高压手段。大户或许能够在不伤筋动骨地前提下偿还拖欠赋税,但小户却有可能因此而倾家荡产。按朱棣之前的想法,小民小户在当地活不下去就移民。但永乐元年灾害不少,光赈灾以及安置灾民就耗费不少。如今国库不算充裕,一动不如一静,这种时候采取强硬措施又似乎不妥。

  到底该怎么办呢?

  心中地结没能解开,朱棣便漫无目的的在常州街头逛来逛去。

  不知不觉,朱棣突然发现侍卫们围成一道无形的墙把自己堵住了。

  抬眼望去,原来,前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聚集了一大群人。大约担心皇上的安全吧,张辅便暗中指挥侍卫挡在了前面。

  见皇上目视自己,张辅连忙答道:“打听过了,今天是常州知县开衙处置拖欠赋税的事情/。县衙太小,所以顺应民意在县衙门口的空地上审案。百姓们都赶过来看热闹。”

  朱棣一晒。

  古代就是这样,大约是因为日常娱乐太少的缘故,百姓们竟然连观看打板子、砍头这种事情也兴致勃勃。

  本待转身离开。但朱棣又突然想起昨天刚认识地那个陈小锋今天可能也会挨板子,于是心中一动,指着侍卫们说道:“让他们挤出一条路来,我要到最前面去看。”

  张辅顿时面露难色。

  若是其他情况,别说是挤出一条路来,便是让张辅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来他也不会眨一下眼。但问题如果让皇上挤在人群之中,万一发生什么突发事件有个差错。他便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砍啊!

  张辅正期期艾艾地不知怎么回复,却见杨荣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对朱棣说道:“老板,我在旁边的酒楼订了一个雅间,二楼,在那间房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县衙门前发生的事情……”

  朱棣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杨荣,压低声音问道:“这种时候,能够看到知县审案的雅间还会空着?暴露朕的身份估计你不敢……你该不会是亮了自己的身份吧?”

  “皇上请放心,微臣哪会做那种糊涂事呢?”杨荣也压低了声音嬉皮笑脸地答道:“那雅间确实已经有客人订了。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可是足足花了两贯钱才让原先地客人让出位置的……两贯钱啊,微臣得整整喝六天西北风才攒得回来呢!”

  见杨荣露出一副心疼无比地守财奴模样,朱棣不禁失笑。

  杨荣的本俸虽说只有十贯,不过京官拿双俸,加上云骑尉岁禄八十五贯,合起来每个月是二十七贯,放到后世差不多相当于八千到一万——虽说对于官员而言这种月薪也不算很高。但杨荣毕竟只有六品嘛。况且,杨荣是天子近臣,还时不时能够得到皇上的赏赐,因此无论如何也称不上贫困。此时杨荣装出这副模样,无非是逗朱棣一笑罢了。

  当发现常州知县准备审理拖欠案件时,朱棣的注意力就已经转移了。因此不象之前那么郁闷。现在被杨荣一逗乐,更是顿觉心爽气畅,种种窒闷、郁抑、忧煎、沮丧心绪一扫馨尽。

  朱棣便转身朝酒楼走去。

  伙计眼尖,见到杨荣后立即高唱一声:“楼上雅座请!”

  侍卫众多,自然不能都跟着朱棣身边。纪纲领着一些人在酒楼外守着,马三保则带着一些人留在一楼大堂,装成散客的样子各自点菜。张辅和杨荣跟着朱棣进了雅间。

  点完菜,合计六贯三百文铜钱——相当于七品官员的月俸,其丰盛程度自然可想而知。茶博士沏上茶后不久,流水般端上菜来。这座雅间的位置确实是好。县衙门口那一大块地方看得是一清二楚。待朱棣发话后。张辅和杨荣也坐上了桌子,一边吃一边朝楼下望着。

  衙门口聚集地人越来越多。无数如蚁的人有老有少有妇有幼,有的吵叫有的哭闹有的说笑,嗡嗡蝇蝇的议论声搅成一片。这些围观的人一边说话,一边对紧闭的衙门指指点点。

  饭吃到一半,底下突然传来兴奋地鼓噪欢呼声,“林太爷升衙罗,噢嗬……”

  朱棣探头望去,果然衙门已经大开,衙役们手执黑红水火棍都一字站在衙外,正在推着向前涌动的人群,呼喝着虚打。不多时,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着青袍团领衫、腰间束着素银带的七品官员跨出了县衙门槛。

  这名知县中等个子偏瘦,但他的眼神凌厉,只是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向下扫视,滚腾翻闹的人声便由近及远便安静下来。

  “父老乡亲们,”林知县扬声说道:“大家喜欢看拖欠赋税的案子,我林某人顺从民意,在这里立地断案!”

  “拖欠赋税地粮长以及典史里正,都来了么?”

  一旁的衙胥赶紧说道:“回明府大人,都在签押房侍候着呢!”

  “带上来!”

  不多时,一群人便被带了上来。林知县并不自己做决定,而是向身旁的吏员咨询意见。

  在一旁的吏员的指点下,先是验明了正身,然后林知县便例行公事地询问欠税人现在是否能够补足欠税。答案惊人的一致:不能。

  这时,其中一个吏员又建议知县下令杖责那些欠税者。

  围观群众全都屏息吸气,全神贯注地盯着衙役们实施肉刑,整个场子里除了偶尔几声小孩的哭闹之外,便只剩下“噼里啪啦”的板子声和挨打者鬼哭狼嚎的喊叫声。

  见林知县没能识破粮长们拖税欠税的手段,朱棣冷哼一声。

  “某事宜行,却被吏员阻止;某事宜止,却听从吏员建议实施,如此无能……”

  杨荣盯着朱棣,眼中满是古怪地神情。

  朱棣察觉有异,往杨荣望去,见杨荣不自然地将视线挪开了,心中不免有种不祥地感觉。

  从朱瞻基开始,明朝的皇帝就并不掌握低品官员地任命权了。这是客观条件造成的:七品以下以及不入流的官员就不说了,仅仅知县就有一千多个。开国皇帝除外,后世的皇帝都是生长于深宫内院之中,认识的人有限。若是由皇帝直接任命知县,那多半只能闭着眼睛瞎点了。所以,低品官员一般都是吏部提供名单,内阁讨论确认,然后交由皇帝盖章即可。

  明太祖和明成祖由于精力充沛,因此还偶尔直接任命低品官员,但数量也不多——仅知县的职位就有一千多,皇帝就算认识那么多人,也不可能对他们都非常了解。

  朱棣仔细回忆着,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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