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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将军府三小姐


  大翰朝,昭阳二十五年。

  京师雒阳,天子地,名利场。

  多是高歌取醉者,更有落日争辉人。

  位于京师城东坊有一座古朴素雅的大宅院,原名新熙侯府,现名马府。

  那是我家。

  今日一早,我坐上马车,出了城东坊,穿过几条繁华大街和幽深巷道,来到了位于城南伊洛坊的荣博士府门前。

  “玉钗,拜帖和书信都递进去了?”

  我坐在马车内,手里捧了一本《春秋》,问车外的玉钗。

  “是,守门小哥去通报了。”

  玉钗规矩地站在马车前,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襦裙,更衬清秀的面容和白皙的肤色。

  我放下心来,继续看书,耐心地等待。

  有时候,等待并不无聊,或许能听到有趣的八卦。

  如下:

  “嗨,那是新熙侯府的马车吧?赶车的那个我见过。” 

  “可不是什么侯府了,马将军过世后不是褫夺了侯位吗,现如今该叫马府了!” 

  “来的是马府的哪一位?”

  “是马府的三小姐。”

  “马三丫?!” 

  “嘘,小点声!”

  “我听说这马三丫可是个厉害人物,十岁上就掌管着诺大的侯府,而且上至夫人下至丫头仆役都对她俯首帖耳,没一个敢违背的!”

  “那马三丫长得什么样?你有没有见过?不会是个母夜叉吧!”

  我能想象玉钗此刻的心情,她定是已经怒火上涌,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去扇那两个家丁的嘴巴!

  这样的议论,我是听过无数次的,习惯已成自然,在心里便也留不下什么痕迹。

  我轻翘了一下嘴角,笑了笑,又翻过一页书去。

  “你想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儿?我也想知道。博士若接了拜贴,等一会儿就能看见了。”

  “那我就等一会儿再进去。”

  他应该是比我还盼着荣博士能接了拜帖吧。

  又等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有人喊:“博士请三小姐进府叙话。”

  “小姐,博士让咱们进去了!”玉钗掀起车帘。

  我合上书本,露出笑容,躬身下了车。

  春夏之交,天高云淡,清风徐徐。

  博士府院墙内外种着几十株桃树,而此时,正是桃花绽放最后芳华的季节。

  荣博士是个风雅之人,最爱桃花。

  我在车前站立,轻手整理了一下衣裙,一阵微风恰巧掠过,吹拂着我额前的发丝,吹来了阵阵桃花香,吹落几片花瓣在我的肩头。

  我闭上了眼睛,轻轻呼吸着花香。今日与太子师一会,将成为我是否能重振马家的关键,也是我为父雪冤平反的第一步。

  门口站立着两个守门家丁和一个小厮,此刻已是看得完全呆住了。

  享受了片刻的微风和桃花香,我坚定地迈开脚步,走进了博士府。

  身后,三个男人像木头桩子一样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玉钗与他们擦肩而过时,狠狠瞪了一眼那个嘴碎的小厮。

  镜头闪回:昭阳十九年。

  飞机?我是眼花了么?

  我眨了眨眼,定睛再看,哦,燕子风筝而已!

  还以为又穿回去了呢。

  罢了,我决定不再做这种无谓的假想。

  不是有位名作家说过,内心强大到混蛋,比什么都重要!

  万分的有道理。

  万万分的有道理。

  现在开始,放空——

  仰望,澄碧的天空,不染的纤云;低头,茵茵的青草,涓涓的溪流.

  远眺,山含黛。近旁,树成荫。

  清风几许,幽香阵阵,怡人,沉醉。

  我坐在柳树下的秋千架上,悠啊荡啊,一遍又一遍感叹:这就是做古代人的好处,纯绿色纯天然无污染无毒副作用……的自然环境,光凭这一点,古代人的生活绝对是金不换的高品质!

  每日一回,进行这样的心理重建活动,实在是有助于我适应新生活,接受新世界。

  “三小姐,咱回吧,你在这秋千上可是荡了一个时辰了,当心着了凉。”

  身旁,侍女彩云终于忍不住开口,一脸的忧心忡忡。

  “是啊,三小姐,回去吧,再晚夫人该找了。”

  身后的彩霞走到前面来,也附和着彩云。她不推,秋千便悠荡了几下慢慢地停了下来。

  “好,那就回吧。”我从秋千上跳下来,俯身,用嫩乎乎的小手拍了拍弄皱的衣裙,再直起身,忽地,我微仰起头,直直地盯住彩霞,无比郑重地问,“彩霞,你再说一遍,我今年,几岁?”

  “我的小姐啊,这半月来,你日日问,时常问,难道又忘了?”彩霞先是一脸无奈,转而又神色悲戚,“五岁,小姐今年五岁。”说完,她俯下身来抱了抱我,双手轻抚了两下我的背。

  “唉!小姐是太伤心了,一时失了神志,也不知何时才能好转!”一旁的彩云充满同情的叹息。

  “好吧,五岁就五岁吧!” 

  我听到自己奶声奶气的童音,还是不习惯,心里一阵阵发紧,只是身上不再起鸡皮疙瘩了。

  一遍遍的确认,又有何意义呢?反正都是一样的答案。

  以后还是不要再问了,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个丫头那同情心大爆发的模样。

  我身旁的这两个侍女,十四岁的彩云,十五岁的彩霞,据说都是我娘的贴身侍女,现在被夫人指给了我。

  我娘,两个月前病逝了。

  这事儿,我也是在半个月前,也就是穿越过来以后才知道。

  所以说,我没见过我娘的面,似乎我与她本就无缘,也或许,她的亲生女儿,原本住在我现在这个身体里的那个小女娃的魂魄,因为眷恋着她,也跟着她一起去了。

  说到穿越,有种老生常谈的感觉,这种早被玩了无数次的老梗儿,实在是太没有新意了,一个成语总结:乏善可陈。

  可惜,我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更有创新的词汇,来定义和解释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我,二十二岁,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平凡的普通人,既无绝色也无绝技,双商也属正常水平。(我的闺蜜团一致认为:我的智商很高情商很LOW。而我,死不承认。)

  这半个月以来,我一直困惑,穿越这等如此奇幻之事为何发生在我的身上呢?

  我,营销管理学和汉语言学双学士学位,北大管理学硕士在读中。

  很有智商爆表的感觉吧?

  其实不然,我只不过是心无旁骛还很刻苦罢了。

  关于情商低,这完全是谬论。

  若以综合素质为标准定义情商,学习、生活、处事、沟通、合作等等各项能力我可是都具备。唯有一点,也是被闺蜜诟病LOW的,只不过是我的恋爱史那项——空白。

  暂且还是不说我为何没谈过恋爱这事儿吧,我如今可是个只有五岁的古代小女孩,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谈这个话题实在是不妥……相当不妥!

  然而,我心里有无数的不甘啊!

  我原本是想,在攻读硕士的同时,谈一场或平淡无奇或轰轰烈烈的恋爱,在我那人生空白处添上一笔,继而展开更为宽广的生命维度,工作,结婚,生子……。

  可如今,是被老天按了快退键或返回键吗?

  不仅我的人生退到了幼童这个初始,就连我的认知都回到了懵懂的这个原点,不,对于眼前的这个新世界,“懵懂”两字都高估了我的智商,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无知。

  不信,请看接下来的这番对话:

  我站在秋千旁,彩云帮我梳理弄乱的头发,这两个小丸子的发型,很像动画片里的哪吒,我不大喜欢。目前,我还顾不上我的形象问题,所以选择忽略。

  “现在是公元多少年?”我问站在我前面的彩霞。

  “公元多少年……公元是什么?小姐您是又在发痴呓语了么?”彩霞皱眉,疑惑反问。

  “现在是多少年?什么年?年,年懂吗?”我去掉了‘公元’二字,重新发问。

  “小姐,您是问今年是什么年么?今年是癸卯年啊!兔年!”

  她竟将两只手束在头上,在我面前一蹦一跳地学起了小兔子。我有些气结,我问的可不是天干地支。

  “现在是什么朝代?皇帝是谁?”我又问。

  “朝……皇帝……噢……我似是有些许明白了,今年是大翰朝,昭阳十九年。当今天子名讳,岂是我等可以直呼的?”

  还不算笨,但有些蠢!

  “你直呼了他也听不见,这里只有彩云咱们三个,没人告你犯上的。我是你的小姐,我命令你说,你若不说,那才真是犯上,犯我这个上!你可明白?”我仰起下巴,瞪眼,故作严肃,威胁道。

  “当今天子自然是姓刘!刘……岫。”

  “大汉朝……刘秀……东汉光武帝……可是这年号不对呀!”

  我绞尽脑汁在我的记忆库里搜寻,仔细回想了一遍汉光武帝刘秀这段历史知识,要知道,我高中时期乃是妥妥的学霸一枚,历史这门学科可是满分的水平。

  而且,汉语言学准硕士可不是白来的,说我贯通古今那是吹牛,但的确算得上博闻强记,即便如此,我也只记得光武帝的年号有建武和建武中元。

  这昭阳是个什么鬼?

  我打量了一眼这个高出我很多的侍女,心说,没文化真可怕。

  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带着这个疑问,我准备去咨询据说是家里第二有学问的人——我同父异母的大哥,马轲。

  据彩云说,他满腹锦绣,有八斗之才,英俊潇洒,有风华之貌,是京城里数得着的少年公子;

  据彩霞说,他不仅读书很牛叉,还有个极其牛叉的老师,未来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

  两人说这话时,都是顾盼神飞,满面含春,眼睛忽闪忽闪放着晶光,有时说着说着,就无视了我的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起她们的大公子的若干、无数的好处和优点来。

  我想这大概就是古代的追星族吧,只是不知是否到了脑残的程度。

  我对这位大哥自然也充满了好奇。

  要说在这半个月里,我还是有些收获的,最起码,我把我的身份以及家庭的一些基本情况,弄明白了个大概。

  大哥若是第二有学问的人,那么第一有学问的人当然就是我的老爸了,这里叫法为:父亲。

  到目前为止,我还未见过他。

  我只听说,他很了不起,是一位文韬武略,能征善战的将军,建功无数,威名赫赫。

  据说,他率军出征南疆平叛,一直未归,至今已有两年之久了。

  大哥十五岁,正房大夫人所生,是父亲的嫡长子。

  大姐八岁,二姨娘所生。

  二姐七岁,三姨娘所生。

  二哥七岁,四姨娘所生。

  我,五岁,五姨娘所生,是父亲最小的女儿。

  我知道,古代是一夫多妻制,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尤其是贵族世家,更是如此,我的父亲,功勋卓著的将军,自然也不会例外。

  只是,家庭成员这么列出来一看,仔细琢磨,我发现父亲的女人虽不少,但子嗣却不多。

  不用问也能猜得出,父亲常年出征在外,在家的日子实在不多。

  想到此处,以一个现代女性的视角出发,我不禁对父亲的这些独守空房的女人和缺少父爱的孩子生出了无限同情,尤其是,我那刚刚过世的娘,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我家的宅院,据说很大,我不知它到底有多大。因为穿越这事儿,实在太过玄幻,还有些惊悚,这十几日,我只顾着失神和定神了,还未来得及领略它的全貌。

  我只知道,我现在荡秋千的这个垂柳园,只是我家的一个偏院,是之前我和我娘住的地方。

  我娘过世后,我便被夫人接到了正院,住进了正院的一间西厢房。

  据我的奶娘张妈妈讲,马府,甫晖将军府,有一座正院,正院还分为前院和后院,以正院为中心,向四周扩展出一个很大的绿化极好、风景秀美的花园。花园中东西两侧各有三座偏院,偏院虽不是很大,却建造得也如园林一般,绿树成荫,花草繁盛,朴素淡雅,极有意趣。

  整个府邸,如水墨丹青,充满诗情画意。

  我的二哥和两个姐姐,都跟着他们的娘住在各自偏院里。

  张妈妈如是说:“几个姨娘平日里也时常走动的,逢一逢五逢十的日子,也都是要到正院来给夫人请安的,你们姊妹三个与二公子也会玩在一处,嬉笑打闹好不热闹。只是,二姨娘和三姨娘性子乖张,四姨娘人虽温和,性子却过于绵软。你娘本是个爱静的,又不喜生事,是以从不主动去别的院。将军若不出征,在府里的日子久的话,除了在正院,便是宿在垂柳园的日子多些,另几个姨娘也是眼气得很呢。”

  看着一丝得意之色从张妈妈的眼角闪过,我在心里不禁发笑,她似乎很为我娘多受这一点宠感到骄傲。

  三个女人一台戏,无事都能生出非。

  何况是五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宠爱,哪怕她们再大度隐忍,这争斗的戏码或少或小还是要演上几场的。

  只是,别搞得像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里演的那般,或如宫斗剧里那么恶劣凶残就好,争点小风吃点小醋对她们的心理健康还是有益的。

  我没见过娘,没记忆也没感情,都不及张妈妈的主观色彩重,所以才有了以上置身事外的客观论调,比较符合人性吧。

  张妈妈又说:“将军回来,见不着你娘,怕是要伤心了。唉,跟你这娃儿,说不得这个,你这没了娘的,日后还不知是何光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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